010章 心機
傳話的丫鬟進來稟報,說大公子嘉?和表小姐花羞同時來到。
嘉太太很是意外,這兩個人怎麼能湊到一起?
眉頭擰起往臨窗大炕上坐了,優雅的端起一杯茶,也不吃,只為了顯擺手上那枚鑲嵌紅寶石的指環,得了花羞恁多禮物,高興是高興,又怕凸顯出自己的落魄,最近幾日恨不得將所有值錢的東西都堆壓在頭上手上身上。
不料嘉?先行步入,放肆的高聲喊了句:「母親。」
出入暖香閣,也就他敢如此說話了。
嘉太太因為知道花羞在後邊跟著,是以破天荒的訓斥兒子:「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嘉?並不在意,給她問好請安,寥寥草草幾句就回頭去看,當然是看花羞,臉上堆著滿滿的笑。
嘉太太無奈的晃晃腦袋,意思是這個兒子太不爭氣了,除了聲色犬馬再無其他,不用猜都知道兒子打起了花羞的主意,兒女大了,一年比一年操心。
花羞被娥眉、翠黛擁著進來,給嘉太太屈膝施禮,然後又再次見過嘉?,剛剛雖然已經認識,舅母面前還需鄭重一回。
學嬤嬤趕緊給她見禮:「姑娘住的好吧。」
她一提醒,花羞想起一件事,道:「嬤嬤昨晚給我送去的鵝毛褥子真暖和,一夜睡得香甜,謝嬤嬤關心,到底是舅母身邊的人,行事都是舅母的風度。」
一言誇讚了兩個人,嘉太太高興學嬤嬤也樂,連忙道:「表小姐您快別誇老婦了,若我有太太的風度,早該在您進府第一晚就送去,忙裡忙外沒忙出個頭緒,竟然把這等事忘了,該死該死。」
她邊說邊假意抽自己嘴巴子,惹得房裡的人轟然大笑,嘉?邊笑邊罵她一句「老頑物」。
閑話一陣,花羞左右看看房裡沒有其他人,救紅衣心切,於是打開手中的絹絲手帕,露出那隻秋香色的玉鐲,恭恭敬敬呈給嘉太太道:「閑來無事擺弄妝奩,忽然發現這個,秋香色暗淡,非一般的膚色能壓住,想舅母膚白似雪戴了這個蠻好。」
嘉太太眼睛一亮,意料之外,花羞已經送了她太多東西,不想今日還送,而且是如此貴重之物,不好馬上收下,推遲道:「若說膚白似雪,侄女比我可白了幾層,還是侄女留著戴吧。」
她其實知道,無論自己怎麼推遲,花羞既然要送就不會拿回去。
學嬤嬤在一邊艷羨的看著那玉鐲:「別說,太太的膚色和這玉鐲就像星星襯月亮,互相輝映,甚好甚好。」
一個明裡推遲,一個暗著索要,真是默契的主僕。
花羞為了在嘉太太面前混個感情熟絡,大著膽子抓起嘉太太的手,把玉鐲套了上去,再道:「瞧瞧,多好看。」
嘉?在旁邊看熱鬧,也符合花羞:「表妹之物,當然是極好之物。」
嘉太太高高興興,彼此說了幾句奉承話,讓人給花羞看座看茶,噓寒問暖了一番。
花羞覺得該趁機切入主題,遲了怕紅衣出事,道:「剛剛園子里好頓吵,說是三姐姐的婢女紅衣衝撞了舅母被關柴房,真的嗎,我是怎麼都不信的,三姐姐多好性情的人,她調教出來的婢女斷然不會做出不合規矩的事來。」
嘉太太面色一僵,花羞誇昭蕙本是好事,但自己真的抓了紅衣,如此不是給女兒丟臉么。
學嬤嬤看嘉太太無言以對,幫襯道:「就因為三小姐性情好,才縱容了下人,那小娼婦竟然敢衝撞太太。」
花羞故意有點吃驚的樣子:「紅衣真的如此?那真是該重罰,倒是怎麼衝撞的,我初來乍到不知規矩,嬤嬤教教我,回去我好告訴房裡的人以後可別疏忽了。」
本就不是衝撞之事,學嬤嬤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
嘉太太接過話去:「雞毛蒜皮,無意之舉,我都忘得差不多,但這些丫頭仗著主子寵愛,很多時候猖狂得不知誰是主誰是仆了,不罰不行。」
花羞先贊同了一番,還列舉自己身邊的娥眉、翠黛等等丫頭,哪一天自己臉色好了,她們就放肆起來。
娥眉、翠黛知道花羞舉例是為了救紅衣,更了解自家小姐的脾氣,是以即使被當眾責怪也不生氣。
花羞說的差不多,勸嘉太太:「小懲大誡吧,這天還沒從那場雪裡回暖過來,柴房冰冷,當心凍壞紅衣沒人伺候好三姐姐。」
嘉太太此時才瞭然,花羞送自己玉鐲原來是有目的,且是為紅衣求情的,心裡一凜,她擔心昭蕙和時無聲的事被花羞得知,斜了眼學嬤嬤道:「抓個奴婢弄得滿園子都聽見了,周顯家的做事越來越沒分寸。」
花羞聞言知道她大概不想別人知悉內里之事,再回想昭蕙怎麼也不肯說的樣子,必然是非同尋常,可不能讓舅母感覺自己了解了內幕,忙不迭道:「哪裡是滿園子,我不過是來給舅母送鐲子路過如意居,就碰到了,主要是看見三姐姐在哭,想我在郢地的家養了個花狸貓,後來不知被誰打斷了一條腿,那貓叫我也哭,畜生都捨不得,何況人,三姐姐身子骨嬌弱,真哭個好歹,最心痛的是舅母你不是。」
這話倒不假,紅衣在昭蕙身邊最得寵,否則昭蕙也不能讓她暗中給時無聲傳遞信箋,真把女兒哭壞,她這個做娘的怎麼能受得了,一時拿不定主意,放了紅衣又怕她亂說話,於是看去學嬤嬤。
學嬤嬤心領神會,道:「三小姐的個性與七小姐非常像。」
兀然提及昭然,花羞不懂是什麼意思,嘉太太懂,想起剛剛兩個人說的「效仿昭然之事」,既如此,放了紅衣又如何。
定了心,剛想吩咐柳兒去傳話放紅衣,猛然發現炕幾對面坐著的嘉?,正眉開眼笑的盯著花羞。
嘉太太心裡一緊,嘉?是有婚約之人,定的是戶部員外郎劉邃的女兒,秋上就要完婚的,可別鬧出岔子。
雖然姑表親屢屢皆是,更何況花羞的父親貴為郢城伯,而劉邃不過區區六品,但嘉太太自然有她的打算,先前花羞沒來,也就沒想到什麼姑表親,即使想起去對姑老爺提,柏清正也不會同意,自己的兒子不學無術他當然遙有所聞。
現下花羞雖然來了,縱然柏清正同意做姑表親,怎奈嘉?已經定親,並且嘉太太想,假如花羞嫁給兒子,不過是親上加親,對自己一家沒什麼改變,現在姑老爺該管自己一家還得管,但是假如憑藉花羞的容貌和才情,說不定連皇妃都做得,那個時候自己一家可就沾了大光,而兒子娶了員外郎的女兒,又有一個沾光處。
所以,她必須阻止兒子喜歡花羞。
先讓人去通知放紅衣,然後讓花羞回去歇息,獨獨把兒子留下。
嘉?望著花羞的背影著急道:「我有事,改天來給母親請安。」
他想走,被嘉太太喊住:「說,是不是打花羞的主意?」
嘉?一愣,隨即道:「母親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這麼好的表妹為何不早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