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噩夢連連
下半夜的天空,黑的發亮。沒有雲,但那月亮依舊如同長了毛一般,朦朦朧朧的掛在上頭,月光像有,更像是黑夜黑的有點發冷。越是接近河灘,越是多那長的茂盛的茂花和叫不出來的半個人高的雜草,一簇一簇的。
時不時的,幾聲不像樣的鳥叫響起,而後便是草叢嘩啦啦的晃動。
「這月亮叫毛月亮,這天,是陰氣最重的時候,最能看見那些..那些東西了。」高文海抬頭看看月亮忽然說道,轉頭頗有些責怪的看著我邊上的鄭瀟:「都怪你,該聽你哥的,今兒個就不該出來晃悠。趕緊解決了回去呆著明早上回去找你哥認錯去。」
鄭瀟微微的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兩個人站在我左右,三個人朝著布滿了石子的河邊走去,微微有些冷風吹得背脊直不起來,只得彎著打抖。越是接近河邊兒,這吹在身上的風,越是帶著股刺骨的狠勁兒。
「就這吧,就這吧。」高文海忽的停下了腳步,蹲下身子,用雙手捧成碗狀,將那冰涼涼的湖水舀起來漱口:「(呼嚕呼嚕)咳咳,你們要尿尿去下面,別站我上面。」
這冷的可以刺骨的山河水,對他似乎沒有一點影響。
鄭瀟抬起手拍了拍他的後腦勺,看看下遊方向,指著那幾米開外不高的雜草小樹叢對我說道:「張穎,你去那兒吧,我在中間站著,有事兒你喊一聲就行。」
「好..好吧。」我抿了抿嘴唇,伸出的舌頭不小心舔到了自己嘴唇上畫的唇色,粉的像是沒有和水的麵粉。用手指抹一下,就是一片的紅。
我也想好好洗一下。
踩著時不時鬆動的石子,走到草叢邊上,踮起腳朝著裡面看了看,黑乎乎的卻又隱約被那帶了月光的湖水照的有些蒙亮。並沒有什麼。回頭看了看,鄭瀟的雙手已經開始解他那褲子圈上的腰帶...
我還是快點吧,待會兒別,別自己一個人在這,想著,我鑽進了那草叢裡,回頭看看那兩個傢伙,確定他們兩個沒怎麼樣,這才放下心來...
......
呼。
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有些尷尬的把衣服整理好,站起身子,時不時的看看草叢外面的鄭瀟和高文海,兩個人蹲在河邊上的大石頭上,隱隱約約的能聽著是在聊天。
好在沒走,我晃晃自己的雙手小心翼翼的朝著河邊上有水的地方走去,想順著洗個手,順便把臉上這亂七八糟的妝給抹一下。走了兩步,踩上了一長滿了青苔的石頭,身子重心一下沒把好,猛的朝著河邊摔了下去!
「啊!(噗通)」
疼死了。我整個人摔進淺水裡,又冰又疼,連忙有些慌張的爬起來。
「怎麼了?還沒好嗎?」鄭瀟的聲音有些焦急,聲音也從遠到近似乎是走了過來。
我正要張開嘴巴,讓他們兩個過來扶上我一把,只是這慌忙之中在地上找著平穩觸碰地的雙手,忽然摸上了什麼軟乎乎的東西!我下意識的轉頭看去,也忘記了喊話。
人的大腿。
我猛的一下把手收了回來!屁股還在水裡,連著朝著後面蹭了一米多,拱起幾塊大石頭!這才看清,這一片潛水裡,水草隱隱約約的竟是蓋著人。一動不動。看著衣服,牛仔褲,白襯衫,身邊還漂著個旅行包,包上,還有個黑色的眼鏡。
或許就是鄭瀟他們的隊友,大頭。
我連忙站起身來,轉身看著朝著我跑過來的鄭瀟和高文海。
「鄭..」我這名字還沒喊出來,目光猛地一下移到高文海的身上。牛仔褲,白襯衫,黑色的眼鏡,那個熟悉的旅行包...
高...高文海.
我有些害怕的後退,目光再次落在那水中浮著屍體的地方,仔細看去,約的,能看見是三具屍體,離著高文海屍體不遠處,被水草完全裹住的屍體上面,漂浮著一個非常顯眼的錢包...濕漉漉的。
鄭瀟掏出錢包時濕漉漉的水跡。
高文海打開背包時莫名其妙濕漉漉的睡袋。
我摸著鄭瀟身體時,他那也不正常的濕漉和高文海怪異的冰冷。
高文海觸碰冰水時毫無反應的淡然自若。
這一幕一幕,忽然的在我腦海里連成了一條直線。
鄭瀟和高文海,不是被鬼迷了眼,而是....已經死了。只是他們自己也沒意識到自己死了?自己依舊還在這個噩夢之中!
「噗!」
一聲聲響,身後的草叢被扒開,兩個身影突然的鑽了進來!我猛的一個轉身,看著高文海和鄭瀟兩個人站在我的面前。
「怎麼了?」鄭瀟皺著眉頭,看著呆在那裡的我問道。
我緊緊的閉著自己的嘴唇,抓住自己褲子邊兒的雙手不停的磨蹭自己的大腿,口水忍不住的下咽,渾身都在用力剋制自己的突如其來的恐懼,可越想控制,越不能受控制,我的雙唇微微的開始打抖。
「美女,你不是尿尿冷到屁股了吧。」高文海笑著打趣了一句,抬起自己的手朝著我的額頭摸了過來。
我死死的閉著眼睛,咬著牙齒,不敢躲開,也不敢動彈。
但是高文海那身體本該有的刺骨的溫度,卻遲遲沒有傳來。
「文海,你怎麼了?」倒是,響起了鄭瀟疑惑的說話時,我這才緩緩睜開眼睛,看著高文海就這麼面對著河邊,自己的屍體那個方向,靜靜的站著,似乎剛剛還活躍無比的高文海瞬間成了不會說話的乾屍一般一動不動,在那水光折射的月光粼粼照射下。
「我...那...那是我?」
高文海死死盯著水面,本只是微微有些濕漉漉的身體,突然一下像是剛剛經歷了大雨一樣,嘩啦啦的從頭髮到身子,從襯衫到牛仔褲,都拼了命的滴水,滴水。
滴滴答答的聲音,伴隨著他似是抽泣,又似是不甘心的呢喃。
「我...我死了啊...」
「我靠!」看著高文海的變化,鄭瀟整個人也如同炸屍一般跳了起來,一把抓起我的手朝著反方向跑,這跑著跑著還拚命的用手扯自己脖子上的十字架。
我要哭了。
被一個死掉的人抓著逃跑躲避另外一個死掉的人。
我的手,被鄭瀟死死抓著,掙都掙不開,顯然此時他也非常緊張。我的腦子是一片空白,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呵呵,呵呵,我死了啊。」
身後,耳邊,只有這一句話在呢喃。不管鄭瀟拉著我跑的在快,不管鑽的草叢在茂盛,身後,耳邊,只有這一句話在呢喃。
帶著笑聲,帶著尖銳!
呼,呼,跑,跑,我們兩個一直在跑。看不清前方的路,是石頭還是草地,是樹木還是草叢,就是跑。
我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在耳邊化成嗡嗡嗡的耳鳴一般的響聲,混著高文海陰森森的呢喃。
「你們..不能丟下我啊!」
高文海聲音的音調,忽然由上而下!!!變得異常尖銳!
「啊!!!」本是奔跑的平地,忽然變成了急切的湖水,不知不覺鄭瀟竟抓著我的手跑到了河中間!
猛的一個水浪!
把我和鄭瀟的散!
我整個人墜入湖水之中!
雙手無助的在水中亂晃,流動的山河水躺進我的鼻子,流進我的嘴巴,我緊緊的閉著嘴巴,卻沒有辦法堵住鼻子!!
雙手雙腳,拼了命的比劃!!!
「呵呵,呵呵,呵呵。我死了啊。」
耳邊...還是那聲呢喃,比水流還要清晰的呢喃!
「張穎!!」
「張穎!回家了!!」
誰...誰在叫我...
那個聲音,又一次的在耳邊響起。
感覺非常熟悉,又從來沒有聽過...
我的身體緩緩的墜入湖底,腦子也越來越模糊,上方模模糊糊隨著水波流動的月亮,晃著,晃著....
村莊,村口,大槐樹,一個三十齣頭的男人站在槐樹下面,帶著笑容看著我,就這麼看著我,像極了那雙,一直盯著門口黃土的眼睛,迫切又安詳:「張穎!回家了!」
「爸...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