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哈頓追逐（二）

「SlowDancer或許不行，但如果是Diana就沒問題了。」9thStage正式開賽的前一天，在新澤西的荒原上，傑洛這樣對他說道，「在剩下的選手中……不，在SteelBallRun所有的參賽坐騎中，Diana都能算是最好的馬，而且在短距離衝刺賽里，熱血馬可以說是無往不利。」

凡妮莎很早就拋棄了坐騎登上了火車，不過現在……那匹聰慧更勝人類的白色阿拉伯馬已經循著氣味找到了自己的主人，正沿著鐵軌向他們跑過來。

喬尼被傑洛說的有些意動，他知道在SteelBallRun大賽里更換坐騎會被判失格，但他根本不在乎冠軍的歸屬，從一開始他就沒對冠軍產生過慾望。

他現在只想勝過迪亞哥·布多蘭。

「……行不通的。」喬尼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每個Stage都會有工作人員檢查騎手的指紋和馬匹的鼻紋，騎著Diana我根本沒辦法通過8thStage的終點審查，而且它的皮毛顏色實在太顯眼了。」

「你老兄腦子應該很靈活才是啊……怎麼這時候倒變笨了？」傑洛笑起來，然後將「護霜旅行者」扔給了喬尼，他已用赫特·潘茲的替身成功挽回了凡妮莎的生命，對現在的他而言最為重要的那個人……很快就將重新回到他身邊，所以他的心情也變得分外放鬆，「用肉霧偽裝就行了。」

「……」喬尼握著「護霜旅行者」怔愣了好幾秒，然後立刻起身走到Diana身邊緊張地開口問道，「Diana，我知道你能聽懂。現在凡妮莎……已經無法再騎上你繼續比賽了。那麼，你願意和我……一起去SteelBallRun的終點嗎？」

Diana低下頭，若無其事地四處張望著，沒有任何要回答他的意思，但就在喬尼失落地垂下肩時，Diana卻忽然優雅地點了點頭。

「這——這實在是出人意料的狀況！8thStage竟然沒有一個工作人員檢查出喬尼·喬斯達的違規，這是我們的失職！現在敬告眾位選手和許多關心著SteelBallRun大賽的人們，經過大會方的審議，喬尼·喬斯達選手由於違反了不得更換坐騎參賽這一規定，將被剝奪冠軍資格。空懸的冠軍席位將由之後的選手逐一補位，如此……TheFinalStage的冠軍將是迪亞哥·布蘭多！不過，以總積分排在第一的則是波克洛克！SteelBallRun賽事的最終冠軍……正是波克洛克。」

可能是由於在之前釋放了過多激情的緣故，解說的聲音有些無精打採的。

「根據賽前已告知諸位的條款，大賽的總冠軍將會獲得五千元美金的獎金，而TheFinalStage的冠軍也將獲得——」

「……哼。」在抵達終點之後，迪亞哥剛開始還認真聽了一會解說的公告，但很快便流露出了沒精打採的神情，「八百萬美元，聊勝於無吧。」

「那麼……SteelBallRun大賽舉辦至今，也可算是正式落下了帷幕。」解說正想致以一番抒情的總結，但忽然直播室里又是一陣兵荒馬亂，「本、本台剛才收到了一份緊急電報，是從8thStage終點拍來的，還有兩名選手……還有兩名選手正在向終點趕來！就在剛才，船隻已將他們送到了希捷碼頭，似乎是經過大賽主辦人史蒂芬·史提爾先生特別許可的……我想他們已拿不到什麼名次了，但或許我們仍可以選擇將掌聲送給這兩位同樣橫跨了六千公里土地的優秀騎手！」

「沒錯，現在出現在終點前的正是傑洛·齊貝林……與凡妮莎·溫斯萊特！不知出於何種原因，凡妮莎·溫斯萊特選手的坐騎Diana竟是和喬尼·喬斯達一起抵達終點的。從鏡頭中我們可以看到她臉色蒼白、身體狀況堪憂，到底出了什麼事，我們現在也不知道具體緣由！不過……有一點我們不該存有疑問，那就是傑洛·齊貝林無疑充分發揮了他的紳士風度和友誼第一的精神！他用自己的Valkyrie將凡妮莎·溫斯萊特一起帶來了終點！這顯然是不符合規定的，凡妮莎·溫斯萊特將被判失格，而傑洛·齊貝林則以第四十六名的名次抵達了終點。雖然成績不佳，但在大賽僅有百分之一的行完率前面，他仍是光榮的！」

這件事又是傑洛的主意。

在用「護霜旅行者」治好了那位可憐的司機、並毀去了「遺體」以後，他們送走了喬尼。凡妮莎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不容許自己立刻去進行這種激烈的競賽，所以儘管遺憾，但她也只能以祝福的心情送走喬尼和Diana……Diana是最好的馬，它理應第一個出現在終點。

傑洛看出了她的失落。

「話說回來，你當初是怎麼答應那個……就是你故鄉那個小男孩的？」他問道。

「約瑟夫？」

「嗯。」

「……代替他出現在SteelBallRun的終點，我當初是這麼向他承諾的。」

「喔……只是出現在終點就可以嗎？」

傑洛的強調讓凡妮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這好像不太好，我是說，我好像是在對一個孩子偷奸耍滑……」

「不對，你應該這麼想……這已經是你在拼盡全力下所能做到的全部了，所以不要給自己太多壓力，凡妮莎。」

傑洛說服了她。

不過，在此刻即將抵達終點之時，凡妮莎忽然又產生了一個新的疑問，「你的勝利女神……沒關係嗎？」

傑洛有一套獨屬於他自己的理論，那就是他極其抗拒讓女性騎上他的馬，這不是因為性別歧視，而是因為他認為自己之所以能戰無不勝，一定是有勝利女神坐在他的馬背上，賜予了他幸運。倘若有別的女性貿然坐上去，女神定會因為嫉妒而離他而去，從而使他變得不幸。在兩人還是普通朋友關係時，傑洛還曾因為她在亞利桑那沙漠的中繼站騎走他的馬去追奧耶哥摩巴而很是緊張地警告了她一番不許再坐他的馬。

「……當然沒關係。」把控著韁繩的傑洛騰出一隻手，將凡妮莎金髮的髮絲撫到了耳後，然後輕輕用唇碰了一下她的耳廓，「現在你就是我的女神，所以當然不會有關係。」

凡妮莎微微睜大了雙眼，照常理來說，此時她心中應該湧起一些感動和甜蜜，但解說員熱情洋溢的台詞讓這些情緒還未萌芽就已經消隱無蹤了。

「噢噢——！這真是……羅曼蒂克的展開！他們為這場偉大的賽事劃上了浪漫的句號，我們有充分的證據證明這兩位選手在開賽時應該是不認識的，但現在——我覺得或許可以將他們的故事改編成小說或者電影什麼的……不管怎麼說，祝福他們！祝福他們！」解說員對著麥克風開始拚命地鼓掌。

人群很快被帶起了新一輪的口哨和歡呼，兩人都被這樣的意外展開嚇了一跳。

「……可惡，想了好久的台詞，這傢伙可真會煞風景。」傑洛可不認為這種氣氛有助於他的表白，坐在凡妮莎身後的他沮喪地將額頭抵上凡妮莎的肩膀，「別讓我撞見這傢伙，不然我會沖他的臉狠狠來上一拳。」

凡妮莎忍不住有些想笑，就在這時候，眼角的餘光讓她留意到了些什麼。

一個牛仔打扮的人正站在人群中，面帶微笑地為他們鼓掌，在與凡妮莎對上視線以後，他摘下自己的帽子放到胸前，微微欠身致意。曼登·提姆的出現讓凡妮莎忍不住轉頭看向大會搭起的演講台，史蒂芬·史提爾過後將會上台進行慣例的演講。至於現在，他正和自己的妻子露西·史提爾在台下緊緊相擁，除了他們沒有任何人知道，這對老少夫妻剛剛經歷過一場危及性命的劫難。

曼登·提姆的愛情看來註定是無疾而終了，不過……至少他還活著，活著的人才能享受接下來的一切。終有一日，他會找到另一個更合適他的女性，彼此愛慕，然後幸福地生活下去。凡妮莎認為這對曼登·提姆來說並不難，畢竟他長得真的很英俊。

在抵達了終點之後，凡妮莎又看到了一個熟人，這次對方是以膚色引起了她的注意。

「……傑洛。」凡妮莎忍不住叫起了傑洛，然後向他示意了那個人的位置。傑洛虛起眼仔細看了一陣，立刻挑了挑眉。在動作利落地翻身下馬以後，他還將凡妮莎也一起抱下了馬。

「在渡過密西西比河時……我們還真是承蒙老兄你照顧了啊。」

「我又何嘗不是。」砂男冷淡地回答道。

「你來這裡有何貴幹？你可不是那種無聊到會來看冠軍誕生的人。」

砂男沒有理會傑洛的挑釁，而是轉而向凡妮莎道，「我想我會去學習。」

「學習？」凡妮莎有些不解。

「亞利桑那州境內有數所白人設立的學府，為了擴大規模，連有色人種也會一併招收。我會進入白人的社會、學習白人的知識，以這樣的方式來改變族人的命運。」在密西西河河畔重傷的時候，他陷入了昏迷，但卻仍有一絲意識，所以他聽到了凡妮莎所說的話，並認同她才是正確的，「謝謝你，凡妮莎。」

砂男不是個喜歡將情緒外露的人，所以儘管是在道謝，但他卻仍然面無表情地板著臉。不過他的這句話還是立刻就將凡妮莎帶回到了去年的秋天。在聖地亞哥海灘上，砂男攔下她，並向他詢問去報名處的路……那件事就好像發生在昨天。

一直在旁邊聽著的傑洛忽然從身上摸出了什麼扔給了砂男。

砂男在抬手接住以後皺起眉，「這是什麼？」

傑洛丟給他的東西像是個錢袋。

「給你的求學贊助啊，裡面好像有一萬美金還是兩萬美金吧。總之是我在之前Stage奪冠的獎金，就當是我對你的投資嘍。」

「我當初抵達聖地亞哥海灘時，可以說是身無分文，自然也拿不出一千兩百美元的報名費，所以我其實是用姐姐交給我的一塊祖傳翡翠報名的。」砂男忽然說起了一件看似與眼下情形毫無關聯的事，「主辦方接受了那塊翡翠，不過在事後，他們替我拍賣掉了那件寶物，並在扣除了報名費以後將剩下的錢退還給了我。數目不算很多，摺合成美金差不多只有五百萬左右。」

「喂喂喂——！」傑洛聽出了不對勁的地方。

「那真是太少了，不是嗎？」砂男第一次在他們面前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臉上的冷漠因此被緩和了一些，「所以你的資助，我就不客氣地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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