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哈頓追逐（一）

「在西方消失的光線定會在東方復活，重新降臨在這片大陸上，而消失在黑暗中的騎手和馬匹們定會化做閃耀的子彈，重新回到我們的視線中！今天是一八-九一年一月十八日的上午！天氣晴朗！本台接下來將會為各位觀眾實時播報人類歷史上規模最大的大陸橫斷騎馬競賽SteelBallRun大賽的最後一程……也就是9thStage的賽況！」

「現在……從聖地亞哥海灘發射出的子彈，已跨越了六千公里的距離，即將命中紐約曼哈頓島！這場賽事在此之前，已遭到了來自各界許多批評。參賽人數三千八百五十二名，退賽人數三千八百零七名……其中更有數百人受傷、數百人死亡，所有人都在譴責這場不人道的比賽，但是徹夜雲集到這裡等候冠軍誕生的人們，無疑已經將這些批評全部都否定了。他們正高聲呼喊著瓦倫泰總統的名字，是瓦倫泰總統讓這場比賽為北美大陸帶來了新的繁榮！」

在9thStage的現場，為了營造一場盛事即將閉幕的氣氛，大會方面做了空前多的準備和努力。現場架設的揚聲器和攝像機不計其數，當解說的聲音從揚聲器中傳出時，人群又掀起了新一輪的狂呼，彷彿是想用這樣熱烈的氣氛來應和解說的話。

「8thStage的終點同時也是9thStage的起-點！這點應該已經不需要我多做說明了，總之9thStage賽事的詳細路線說明如下！眾位選手在抵達新澤西聯合海灘的拉里坦海灣之後，大會方會統計各位選手的時間紅利決定9thStage的出發順序，然後選手需要乘坐輪渡船從拉里坦海灣出發經過哈德遜河抵達康尼島的希捷碼頭，再由布魯克林大橋去往9thStage的終點……曼哈頓島的三一教堂！行走距離十三公里，是大約在三十分鐘內就能分出勝負的市區超高速賽段！」

「輪渡船航行的時間大約在兩小時左右，選手可以在這期間補充體力，上岸之後每隔十五秒就會有一名選手出發。他們走過灼熱的沙漠，跨越了幾多山脈和平原，橫越了幾多湖泊和河流，最終才來到這裡。賽前各界都預測大賽會在六十天至八十天內結束，但實際上，就連最頂尖優秀的騎手都花了四個月才成功橫越了北美大陸。在這段艱辛的旅程過去以後，他們只剩下三十分鐘的時間決定勝負……大賽的冠軍將會站上世界之巔，得到五千萬美元的超級大獎，但9thStage的分冠軍也同樣能得到八百萬美元的獎金。這筆獎金來自大賽最具分量的贊助商，美國著名的石油公司SpeedWagon財團。」

「觀眾們可以看見，眾位選手的船隻已逐漸靠近康尼島了，有一點可能會令大家感到非常遺憾，那就是參加了9thStage的四十五名選手中，並沒有出現優勝候選人傑洛·齊貝林、凡妮莎·溫斯萊特的蹤影。他們在8thStage選擇的路線大幅偏移了正式比賽的路線，熱氣球跟丟了他們，不知道是否已經遭遇了不測……不過！餘下的四十五名選手幾乎全都是我們所熟悉的，迪亞哥·布蘭多、波克洛克、東方則助……還有喬尼·喬斯達，他們已在鏡頭中陪伴了我們四個月之久，現在我們不妨起立向他們脫帽致敬，向這些老朋友致以感謝和祝福，感謝他們為我們帶來了如此精彩的一場賽事！祝福他們都能在接下來的9thStage中毫無保留地發揮出最佳表現！」

「現在……終於！終於！終於！受到全世界矚目的TheFinalStage終於拉開了帷幕！紐約市區內全長十三公里的高速戰正式開始！十五秒的時間差在比賽之初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眾位選手很快就進入了齊頭並進的姿態，他們正策馬向著曼哈頓島的三一教堂昂首挺進！」

「不過是眨眼功夫，領先集團就已接近了布魯克林大橋，一馬當先的人……攝像機已準確地拍下了他的面容……喬尼·喬斯達——！領先的人正是喬尼·喬斯達……和他的坐騎SlowDancer！在四十五名參賽選手的坐騎中，就只有他的SlowDancer馬齡超過了十歲，是一匹不折不扣的老馬，但如今它與喬尼·喬斯達的組合卻一騎絕塵，將其餘選手全都拋在了身後！」

「世間萬物降生在這個世界上，隨著歲月流逝，是否還能有重返青春的機會？SlowDancer已用自己的表現力證了這個問題的答案，當然可以！哪怕只有一次……哪怕只能重返青春一次，這一次就足以將它的名字鐫刻進人們的心中。出產自美國本土的阿帕盧薩馬SlowDancer，奔跑起來卻比夸特馬更迅捷、比阿拉伯馬更矯健，令人目眩神迷！它正是美國開拓精神的代表！它正是美國的代表！倘若喬尼·喬斯達真能贏得最後的冠軍，法尼·瓦倫泰總統定會為他與SlowDancer授勛！這是冠軍應得的榮譽！」

「喬尼·喬斯達……一路領先！他一路領先地踏上了布魯克林大橋！於一八八三年正式落成的布魯克林大橋，橫跨伊斯特河，全長兩公里！從橋上可以清晰地眺望到美國的象徵——自由女神像！過橋之後，在市政廳前左轉，沿直線的百老匯大道向南走，去到華爾街……終點三一教堂就會出現在眾人眼前！」

「啊！迪亞哥·布蘭多追上！來自英國賽馬界的貴公子DIO已經寸步不讓地加速追上了喬尼·喬斯達！在他之後，又有波克洛克、東方則助等人……緊隨其後！距離終點只剩三公里！觀眾已經擠滿了布魯克林大橋的行人道！」

「SlowDancer的步伐依然平穩，彷彿之前的高速奔跑對它來說根本不值一提！雖然觀眾可能會感到厭煩，但我必須再重申一次！這匹阿帕盧薩馬的表現真的很不可思議！它的表現已經超越了事物發展的規律，凌駕於大自然的法則之上了！不論它最後是否能夠為主人帶去冠軍，它在9thStage的表現都堪稱奇妙！」

「……」喬尼緩慢地進行著勻速的呼吸來平復自己過於激昂的血液和心跳，身為參賽選手，他是聽不到丁點解說聲音的，但他無疑能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先體會到身下坐騎的出眾表現。在摸了摸它的鬢毛后，喬尼立刻用力一振韁繩，用馬刺傳遞了自己的加速命令。距離終點還有兩公里，要加速的話，此刻正是最佳時機！

喬尼十分清楚，現在就只有迪亞哥·布蘭多還是他的對手，其他選手全都不值一提。就連迪亞哥也是因為將馬匹控制在了半恐龍化的狀態，才能讓SilverBalratt以優秀的生物本能跟上他的步伐。現在看來的確是很棘手，不過他會讓迪亞哥明白這麼做根本毫無用處，因為先達線的人……一定會是他喬尼·喬斯達！

「拋離了！拋離了、拋離了、拋離了！兩位天才騎手——喬尼·喬斯達以及迪亞哥·布蘭多……他們大幅度地拋離了其餘選手，拉開的距離堪稱致命！沒有人能跟上他們兩個的速度……啊，DIO超越了！不過，喬尼·喬斯達很快又進行了反超！……他們會就這樣糾纏到終點前嗎？還是說……其中的某個人會在終點前被拋下呢？！」

「來吧，DIO！來吧！一決勝負吧！」喬尼在心中大聲呼喊道，坐騎狂飆時他的頭髮和衣服都隨著風鼓了起來，他從來沒有體會過這麼暢快的感覺，彷彿有生以來從未如此自由奔跑過……現在，他的心中沒有冠軍、沒有獎金、沒有父親、沒有哥哥，什麼負擔和煩惱都不存在了。

他所想的……就只有贏過迪亞哥，贏過他一生的宿敵！

「兩人都沒有被甩開，兩人的表現難分上下……最後五百米！三一教堂已經出現了！最後四百米！最後三百米！最後……等、等等——！有人衝進了賽道！有觀眾翻越了防護欄衝進了賽道！兩名選手明顯對此意外措手不及……但是，SlowDancer先一步躍起來了！在大賽支持者衝出來的瞬間，SlowDancer就做出了應對，它跳起來……然後躍過了那名觀眾！這匹馬的智慧實在令人驚嘆！DIO也跟著做出了調整，不過還是略微晚了一步……總之，最後的兩百米……一百米……」

「一八-九零年九月二十日，SteelBallRun大賽在加利福尼亞州聖地亞哥海灘正式開賽，而如今，這場足以被載入史冊的偉大賽事終於決出了霸者！劃上句號的人是……喬尼·喬斯達！喬尼·喬斯達——達線——！」

「TheFinalStage的八百萬美金，再加上綜合獎金五千萬美金……登上了世界的頂點，並能將這些全部收入囊中的……就是喬尼·喬斯達啊！」

賽道兩旁的歡呼聲沸反盈天，慶祝賽事落幕的彩屑紛紛揚揚地灑下，落在了喬尼的肩頭，人們的歡呼和解說激動的陳述混雜在一起，充斥著他的雙耳。喬尼深呼吸著平復著心跳，然後拂去了肩頭的紙屑，仰起臉看向紐約蔚藍的天空。

今天的天氣十分晴朗，風和日麗。

現在回想起來，在這段旅途中，他似乎一直在祈禱。祈禱明日的天氣適宜、祈禱有路可走、祈禱能順利找到食物、祈禱能有睡覺的地方、祈禱可以順利地點起篝火、祈禱朋友和馬匹平安無事。在重複著這些理所當然的事情以後，這份祈禱終於抵達了終點。

他就如最初祈禱的那樣，重新學會了行走。

喬尼微笑起來。

解說仍在慷慨激昂地吹捧著喬尼種種不可思議的表現，但在片刻之後，他卻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說不出話來了，「等、等等——現場好像出現了一點問題……喬尼·喬斯達的馬！冠軍喬尼·喬斯達的馬好像發生了某些異常狀況！」

現場的攝像機匆匆忙忙地對準了喬尼·喬斯達。

SlowDancer像是正在蛻皮，阿帕盧薩馬標誌性的斑點正在從它身上消失。在肉泥剝落以後，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亮麗光鮮的白色皮毛。

喬尼俯下身，摸了摸身下坐騎那沒有一絲雜色的白色鬢毛，輕聲讚歎道，「最後的那一躍真是漂亮啊，Diana。」

純白色的阿拉伯馬不屑地抖了抖皮毛，然後又打了個噴嚏，像是在慶幸自己終於擺脫了那身令它感到極不舒服的肉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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