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屍變
這事一直折騰到天黑都沒有得出任何結論,最後也不知宓泠和劉鬼子說了什麼,他大手一揮,終於決定暫時擱置下這件事情,叫人明天把屍體運出山去。當然,晚飯是沒得吃了,所有人都只有灰溜溜的回帳篷去啃壓縮餅乾,這玩意兒啃兩口還可以,當飯吃簡直是要人命,幹得不行,味道還很膩人。我和李元熹兩個人就著礦泉水草草塞了幾口就再也吃不下了。
「……我操,這他媽是一群黑社會啊。」躺下不久,李元熹就小聲的抱怨了一句「王鐵雞那孫子把我們可是害慘了。」
我在黑暗中沖他翻了個白眼,心說現在知道怕了?之前不是還嫌老子煩嗎?「反正他們總不至於把我們宰了,只能先這麼著吧。」說著,翻身就準備睡覺。誰知李元熹這小子還來勁了,一把抓住我肩膀把我翻過去。
「我說,你小子是不是早就知道不對勁了?」他掃視了一眼我的臉,皺著眉頭說到「話說你下午還問過我,他們的路線是不是有點可疑。媽的,你小子既然早就知道了怎麼也不和我們知會一聲?」
我懶得理他。但掙了掙,這小子竟然還和我杠上了,硬是不放手。我有些惱火的回瞪他一眼「老子那是警惕性高,但他媽誰知道他們是這麼兇殘的主兒?」
李元熹聞言又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看我確實不耐煩了,才惺惺的把手收回去。
「老子不玩兒了,明天讓那老鬼子差人送我出去……」
我聽見背後李元熹喃喃的自語,有些頭疼。這小子還真是在宿舍里宅久了,腦子怎麼那麼不好使。這種時候你讓他送你出去,哪有這麼容易?不過到還有一個方法,就是跟著送屍體的隊伍出去,不過……我回想起那具屍體模樣,總覺得非常的不安。
我還是高估了我的心理承受能力。之前已經覺得沒什麼了,但是一睡下就滿腦子都是那具黑紫色腫脹扭曲的屍體,最後還是被尿憋醒了,迷迷糊糊的起來放水。說起來劉鬼子還算是客氣,把我們的帳篷安排在了靠近中心的地方,出去就是暖烘烘的篝火,讓人見了十分安心。但是帶我走出去四下一望時,卻發現守夜的人不知所蹤了。
之前那種不安的感覺再次浮現了出來,我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立刻就被夜風吹得發抖。涼山雖然不算是什麼高寒地帶,但是一旦進山還是會有很重的寒氣,再加上錦屏山又是有積雪的高山,這大晚上的秒秒鐘就把人凍僵了。
我壓了壓心裡的恐慌,挑了一個方向,就準備放完水趕緊回去睡覺。但是越是往外走,我就越是控制不住腦海里跳出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山裡的夜晚漆黑一片,還總是時不時的有些草枝折斷的聲音和昆蟲的低鳴,加上我們露營的地方又是在峽谷的上風口,嗚嗚的風聲像是鬼嚎一樣。我每走一步都戰戰赫赫的,心說我真是用生命在上廁所……
就在我好不容易找了個比較偏的角落準備快點解決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刺啦」一聲,像是帳篷拉鏈被拉開的聲音。我心裡鬆了一口氣,正像看看這緩解氣氛的恩公是誰,就猛地想起來旁邊這帳篷里是什麼人了。
媽蛋的老子真是夜有所思,怎麼就自個兒屁顛屁顛的往這放屍體的地方來了呢!!!霎時間,我背上的汗毛立刻就豎了起來,僅剩的一點尿意也生生的被憋了回去。只見那個帳篷的拉鏈上不知怎麼被拉開了一個拳頭大小的空隙,接著月光,我倒是看不清楚那裡面的情況,也完全不想看清楚。只是……目測了一下回去的路,無論如何都會有一次和那頂帳篷相隔二十厘米的近距離接觸,怎麼想怎麼滲人。
正如同「不要想大象」的著名理論一樣,這一下我腦海里全是各種各樣「喪屍」「殭屍」「粽子」「生化危機」之類的東西,愣是在原地杵了半天,連步子都挪不動。就在這時,我忽然聽見了有「噠噠」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像是老式鐘錶發出的機械聲。我一時間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但下意識的就覺得這絕壁不是什麼好事,身體一下子就繃緊了,接著就在我想仔細分辨那聲音的由來時,腳背上突然傳來了有什麼東西輕輕騷動的觸感。
我猛地低頭一看,頓時吸了口冷氣——那竟是一隻足足有兩指粗細的蜈蚣!我目瞪口呆的看著這隻大蟲慢條斯理的從我鞋面上爬過,要不是這傢伙體形這麼大,借著月光我還指不定發現不了它。蜈蚣全身油亮油亮的反射著月光,一看就是平日里伙食不錯的樣子,我飛快的回憶了一下這種動物的食譜,心說這麼大個兒,說不定是個吃老鼠的貨色啊……又趕緊掃了掃自己的衣褲,心裡不住的慶幸自己是好好把褲管紮緊了再出來的,不然讓這位大爺在身上爬得感覺真是無論如何也不敢想象。
但何奈這位大爺的腳實在是夠多,而且體長足足有半米多,等它完全離開的時間簡直漫長得不可思議。好不容易等它完全離開了視線,我發現自己身上竟已經被冷汗浸透了。這真他媽是大山的精靈,這蜈蚣少說也是個百八十歲的貨了吧?我想,不會已經成精了吧。猛地想起《西遊記》里的蜈蚣精,我倒是有些慶幸它剛才那副不理不睬的態度。
按理說,在大自然里,總會有那麼一些稀奇古怪,不可預知的事情發生。所以對於昨天晚上好死不死遭遇一隻並沒有加害於我的蜈蚣精,我倒也沒太介懷,純粹當不可多得的人生經歷的了。可是就在我還沒來得及和李元熹吹噓我昨晚上面對一隻蜈蚣精,淡定從容,毫無懼色的英勇事迹的時候。營地里已經炸開了。
大清早的才起床,劉鬼子就點了幾個人把屍體先帶出去的,順便還有那幾個伙夫也要攆走。但就在他們把屍體拖出來的時候,卻發現了不對——僅僅一個晚上,又是冬天,這具屍體竟然已經高度腐爛了,一拖出來就聞見了濃濃的惡臭,而且不知怎的,原本好好的封在睡袋裡屍體竟然露了大半截出來,生生的暴露在空氣里。粘糊糊的皮肉從骨骼上剝離下來,拖曳在地上,上面全是拱來拱去的蛆蟲。我遠遠的看了一眼,就徹底被噁心透了,一邊蹲下來乾嘔,心裡一邊波瀾四起。
先不說這屍體腐爛的速度也忒快了一點,就說這蛆蟲,也不是那麼好長的,就算是夏天三天時間也只長得到幾毫米,這地方又沒有蠅類,一夜之間長出了小指粗細的蛆蟲,怎麼想怎麼不可思議。我不禁想起了那條蜈蚣精,還有莫名其妙打開的帳篷,現在看來,那位大爺不就是從放屍體的地方爬出來的嗎?難不成還真是個法力無邊的蜈蚣精?
當下,所有人的臉色都難看起來。連劉鬼子都綳不住大罵了起來。但是無論如何行程不能耽擱,這事雖然蹊蹺,但決定了的事還是要辦的,而且如此這般,這屍體就更不能隨意處置了。劉鬼子找人足足給這屍體裹了三層睡袋,又拿防水布緊緊纏好,才叫人來抬走。但儘管如此,負責運屍體的人還是束手束腳的不大敢碰那東西。最後被劉鬼子狠狠的罵了幾句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把屍體抬了往山外走。
而李元熹這小子看來是鐵了心的要跑,雖然再見了那屍體后臉色難看的要死,還是硬著頭皮要跟著出去。劉鬼子話才說完,他就迫不及待的上去問能不能帶他出去。劉鬼子正在氣頭上,劈頭就數落了一番:小鬼一個,還跟出來湊熱鬧云云。好在王鐵雞還算是一位職業操守良好的人民教師,腆著臉上去說了好幾句好話,這才讓老頭子作罷。不過這樣一來我心裡倒是也起了退堂鼓,心想這樣下去準是沒什麼好事的了,而且我留下來也沒什麼用處,按照這群亡命之徒的套路,說不定還會嫌我拖油瓶中途把我扔下,那可真是沒處哭去了……要不,我也跟著溜?
我正想著,卻看見人群外宓泠正直直的盯著我。我一愣,心想她這是認出我了?就猶豫著要不要打個招呼,卻又見她扭頭走開了。我舉起的手還撂在半空中,不知該放還是怎麼,只好就著動作又撓了撓頭。
但這下,我倒是想起來隊伍里還有這號人物,思量宓泠的品性,總不會不管我。要不待會兒去和她混個臉熟?如果路上劉鬼子他們真要對我不利,也好有個照應的人。
這樣想著,我終於感覺心裡踏實了一些,待劉鬼子安排好出山的人,我也就揮揮手和李元熹告別了,不過那小子倒也真是沒心沒肺的,真當老子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也不來和我客套幾句,逃也似的離開了。我心裡默默的嘆了口氣:交友不慎啊,交友不慎……
之後的路就更難走了,我又一心想和宓泠交流幾句,讓她對我有印象,或是乾脆想起來我是她寶貝女兒的朋友。屢屢地從王鐵雞後面往前擠,打斷他對宓泠的搭訕,是真的累成狗了。但好在王鐵雞這嚮導倒是挺靠譜的,帶我們走的都是當地山民探過的小路,算不上太崎嶇,又加之是冬天,蟲蛇罕見。因此一路上我們加快腳步,終於在太陽落山之前到達了大岩房,在峽谷峭壁的一塊石架上扎了營。
好不容易停歇下來,我心裡的那些彎彎繞在長期的疲勞下也徹底化成了渣渣,只想著舒舒服服的睡一覺,睡醒了要我死我都願意。懷著這種想法,我真是連滾帶爬的把帳篷搭好縮了進去,也沒注意王鐵雞回來時難看到極點的臉色。事實證明,當時我的這一疏忽,造成了之後我想破腦袋,煩惱至極的局面,不過,那都是后話了。
昏昏沉沉的解決了晚飯,我又是倒頭就睡,王鐵雞期間似乎又和劉鬼子在外面聊了一會兒,似乎隱約間還有所爭吵。不過那時我已在半夢半醒之間,全然沒有知覺。到後來王鐵雞進帳篷來休息時,他沖著我嘆了口氣。我只道是他是在懊惱自己這次真是踢到了塊鐵板,而且一點挽回的局面也沒有。
我本以為事情會一直這樣下去——我們跟著劉鬼子進了個彝寨,然後買了玉石再出來倒賣,一路上的勞苦避免不了,但好歹不會有什麼大事。正在夢中暗自嘆息,卻不想事情在這時發生了轉機。
大約是在凌晨兩點的時候,因為睡得很早,所以我在這個時候竟慢慢清醒了過來——或者說,很輕易的,就被帳篷外的怪聲吵醒了。
那是一種「喳喳」的像是什麼東西在猛力摩擦一樣的聲音。我轉了轉頭,本不想理會,但是卻一下子想起了昨晚上那隻蜈蚣精,心裡一驚,就連忙坐起來去檢查帳篷拉鏈有沒有拉好,但剛剛出了睡袋,就立刻反應過來這是什麼聲音了:是有人在外面撓我們的帳篷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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