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走危峽
我愣了愣,心說哪個王八蛋這麼無聊,就要出去。卻又一下子有了種不祥的預感,不會是什麼怪物吧?我有些畏縮的想,如果是人的話,有事不會吱聲嗎?幹嘛撓帳篷?
但轉念一想,是不是出了什麼狀況,不能出聲,只能用這種方式提醒帳篷里的人。想到這兒,我定了定神,小心翼翼的支起身子,從帳篷上方的氣孔往外望了望。我們這次駐紮的石架較為狹長,所有帳篷只能一字排開的貼著岩壁駐紮,為了安全起見,劉鬼子就讓人在兩頭分別點了兩堆篝火,兩批人來守夜。這一來是為了各方都有所照應,另一方面據說是因為這峽谷下面的一樣東西。
之前在石梯子出發的時候,我就有些奇怪,為什麼不從較為平坦,水源也相對好找的峽谷穿過。王鐵雞給我的解釋是,這裡晚上會有冷霧向下沉降,下面的峽谷會相當潮濕陰冷,完全不能駐紮,而且別看涼山的山區里較為貧瘠,實際上也是危機四伏,你覺得水源好找,野獸們也這麼覺得,所以就算走峽谷邊上路更崎嶇,也盡量不要走峽谷,反正距離上也不算多繞。
然而這些都不是重點,從昨天劉鬼子暴露了他的黑道身份以後,倒是完全不顧忌了,把三個本地的嚮導趕走後,清一色的給每個夥計發了一把開山刀,他自己和幾個親信更是人手一把短管獵槍。我和王鐵雞自然是什麼都沒有,我還好,來之前帶了一把自己私藏的軍用匕首,王鐵雞就只有一把捅人都嫌短的瑞士軍刀,看著就讓人心塞。不過讓我很驚訝的是,劉鬼子明明對宓泠很客氣,卻是一把武器也沒有給她。
以上,看得出劉鬼子對這山裡似乎很有忌憚,但問王鐵雞,他也說不出什麼需要十幾個人全副武裝對付的玩意兒。直到我問宓泠,這才有了結果。宓泠在手機上打了兩個字給我看——山魈。
但我一看就鬱悶了,這山魈聽著挺神怪的。但其實就是一種猿猴,因為臉上有著紅白的花紋,又有一對駭人的獠牙,如同惡鬼,所以得了此名。但是這種猿猴棲息在熱帶,像是剛果啊,奈及利亞啊之類的地方。這涼山錦屏山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但是之後,宓泠也沒再解釋,我想再問,就被王鐵雞提溜著領子拖了下去。當下看見外面篝火依舊燃著,又四下無聲,帳篷上還是不斷傳來有人輕撓的聲音,我下意識的就想到了這個東西。但轉念一想,這人有心來提醒我們,應該是還有流轉的餘地,再不走才是真要心塞了。於是定了定神,走回去收拾了下背包,又把匕首拿出來別在了褲腰帶上,就想先出去看看。
一旁王鐵雞還睡得和死狗一樣,呼嚕聲一聲蓋過一聲,我小聲的喊了他一下,沒醒。也就隨他去了,反正要是真出了事,我再回頭來踹他一腳就是。
然而,就在我心驚膽戰的貓著腰出了帳篷一看,卻發現那個撓我帳篷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宓泠。她換下了那件駝色的風衣,此時正穿著件黑色的衝鋒衣,背著背包。見我出來,忙打了個手勢,讓我不要出聲,把帳篷拉上。我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四下一望,一切都很平和,但是心裡覺得最好聽她的,也就沒說什麼,只是照辦,然後困惑的看著她。她默默的看我弄好了帳篷,貓過來和她蹲在一起,早有準備的掏出了已經設定為夜光模式的手機,上面有一條編輯好的簡訊。
【不要問,不要說,跟著我走。】
這下我更驚訝了,但看她一臉認真的看著我,決定還是相信她。反正我本就打算信她,雖不知道她這是唱的哪出,但是她應該不會有心害我這個拖油瓶去做什麼。於是點了點頭。
本來還想問她王鐵雞要怎麼辦,但何奈她行動快於言語,見我點頭,便立刻起身向營地邊緣摸了過去,我無法,只好跟上。路過營地邊緣,我發現這裡似乎被人灑了一圈黑色的粉末狀的東西,但沒來得及細看,眼見宓泠的速度快的驚人,就要完全消失在夜色里了,只得咬牙跟上。
但跟了幾步,我就覺得不對了,這宓泠竟是要帶著我往峽谷下走!她挑了一處之前路過的崖壁,上面全是突出的大大小小的石架,倒是方便下腳,但一見那近三十米的高度,我瞬間慫了,宓泠這次倒也沒沖那麼快,在下方三米的一塊岩石上停了下來,靜靜的回望著我。
她雖然不會說話,也沒有什麼動作,但我就是覺得,她那意思是在說「不行的話就別勉強,你回去,我不會怪你的」我自然是不會回去,猶豫了一下,便沖她點了點頭,一步跨了下去。
之後借著重力勢能,我倒是越沖越快,下腳也算暢快,但是這一下一下的杵在岩石上,感覺踝關節都快杵脫臼了,腿也痛得不行。反觀前方的宓泠,輕盈敏捷在石架上跳躍,讓我不禁想起草原上的瞪羚,或者是紀錄片里穿行於峭壁上的岩羊,總之不似人類,完全沒有人體的那種拙笨感。我心生佩服,當下想起之前王鐵雞嘲笑我說「還不如人家姑娘」,倒還真的沒說錯。
然而就在我好不容易下到了谷底,正頭昏眼花之際,一抬頭,卻發現前方沒人了。我心裡一驚,連忙往後退,扶住了唯一可以做參考的岩石。之前下來的時候,我倒是借著月光觀望了幾次,這下面一眼望去就是一片密林,而眼前濃霧一樣的漆黑和簌簌的樹葉摩擦的聲音也正應證了這一點,我背包里倒是有一隻狼眼手電筒,但是一旦打開,無異於是在向上面的人告知自己的位置,那宓泠帶著我深夜潛逃的苦心也就白費了。我心想,宓泠總不會走出那麼遠還沒發現我沒跟上來,或者說,她只是往前去探路了,一會兒就會回來,不會不管我,不然她費那麼多事兒把我叫上是為了什麼了。殺豬之前還得好好的把豬養著呢——等等,我這什麼破比喻……
就在我一邊胡思亂想,一邊防備著這無邊無際的黑暗的時候,頭上突然落下了一層沙石,我詫異的抬頭向上看去,心說宓泠跑那麼快,怎麼會還在我後面。就看見一道人影從上面一下子蓋了下來,接著,我就感覺咽喉一緊,被人狠狠地扣在了地上。
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這人手勁奇大,我奮力掙扎了一下,正想著宓泠這發什麼瘋。就被那人一拳揍在了鼻樑上,鼻血瞬間就出來了。
「媽逼的小兔崽子!大半夜的你要上哪而去!」
我一聽,心裡便大叫不好。這哪是宓泠,根本就是那個大壯的聲音,喘著粗氣,一聽就知道是一路從岩壁上追下來,還要不被我們發現,想來是累得不輕。我心裡大罵自己也太蠢了,摸著這卡在脖子上的糙手也不像是宓泠的啊,於是掙扎的更用力了,全然不顧臉上一片酸麻,還在留著熱血。
「扳(三聲)個屁!叫你扳!老實點,那個臭娘們去哪兒了!」我才縮起腳準備沖那人肚子踹去,誰知他手上掐得更用力了,我只覺得頸椎都要被他掐斷了,身上也一下子卸了力氣,不住的痙攣起來。
翻白眼的前一秒,我心裏面只想的是:你他媽傻啊!你掐著我我要怎麼回答!
但就在我快見列祖列宗的時候,身上突然一輕,大量的空氣瘋狂的涌了進來。我連忙深吸了幾口,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也不管了,嗓子和肺火辣辣的疼起來。抬頭一看,卻發現宓泠不知什麼時候竄了出來,正和那男人纏鬥著。
黑漆漆的樹林里,借著淡薄的月光,加之剛剛差點窒息的經歷。我只看得見兩人的身影模糊的晃來晃去,但也足夠驚訝了。剛才我還只是嘆服宓泠的體力好,但是現在看來她的身手也是相當不凡,霎那間就壓制了那個男人。看那狀態,似乎是從背後擒拿住了他,另一條手臂還鎖住了喉,手指掐住咽喉讓他發不出聲音來。男人用盡全力掙扎,宓泠卻紋絲不動,甚至他想翻下身去甩開宓泠都被宓泠一腳踢在膝窩上沒能得逞。
我坐在地上,看著眼前的情景簡直是目瞪口呆。但接下來,更驚人的一幕發生了。在漆黑一片的樹林里,突然冒出了一個紅色的激光點,正正地打在男人的眉心。宓泠看見了激光點,微微錯身,就聽見「噗」的一聲輕響,男人已經軟趴趴的倒了下去。
我擦擦擦擦擦!!!這鬼地方哪來的狙擊手!!!我盯著地上男人的屍體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又看看宓泠。她之前站在男人後面,被濺了一臉的血和腦漿,卻全然不介意般的,只是撩起衝鋒衣的下擺擦了擦,就沖我招招手,往密林深處走去。
我幾乎是渾身戰戰赫赫的站了起來。之前還以為宓泠這個人溫和好相處呢,我這不是才從一條賊船上下來,又上了條賊航空母艦嗎?還自帶狙擊手!這裝備太高級了點吧?
路過男人的屍體,我情不自禁的多看了一眼。又是一驚。原來剛才被宓泠一腳踹住的膝窩,竟然已經完全變形了。雖然光線很暗,我看不清具體,看看那輪廓,絕對是髕骨都踹得凸出來了的節奏啊!他媽這真是茶樓里那個溫潤大方小家碧玉的老闆娘嗎?秒秒鐘弄死一個人面不改色,打架也下腳這麼黑真的好嗎?
我心驚地跟著她走進森林,卻見前面一片樹枝被猛地掀開,走出來了一個人。我條件反射地想跑,但看宓泠的反應,這應該是和她一夥的人,要不她也不會這麼淡定的和他打招呼,而且極有可能這就是剛剛一槍打中大壯的那個人。但何奈這兩人可能都是夜貓子出生,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樹林里,沒有一個人開燈的,而宓泠不說話,我也不敢擅自有什麼動作。
兩個人在這黑不隆冬的地方也不知交換了什麼訊息,一個照面的時間,他們就錯開了。那人徑直繞開我,往後面大壯的屍體走去。而宓泠則拍了我的肩膀一下,招呼我繼續往前走了。
看起來這人應該是要去處理屍體,不過這深山老林的,處不處理有什麼分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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