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t.chapter87

林搖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一件裝修風格很淡雅的房間里。看得出來，這是她現在的卧室，面積約有三十平方米大小。她穿著睡衣，手上還掛著水，張萬芳正和藹地坐在她的床邊照顧著她，就連陸莎也在。

她一睜眼，陸莎就忙抓住了她的手，驚喜地說：「姐，你醒了！你可算是醒了。」

林搖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她，這是唱的哪一出？

就在她疑惑的時候，張萬芳也笑道：」你醒了！昭明那孩子看到你暈倒了捉急得很！你餓了沒有，我剛剛把粥煲好，你要不要吃一點兒喲？」

「你們……」

「唉，你這娃兒也是，囊個恁個想不開喲！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我也不管了，你們想和哪個在一起就和哪個在一起。也是我糊塗了，才讓你把昭明讓給莎莎。媽給你說聲對不起，你再也莫走了。你爭取好生養病，想吃啥子就和媽說，媽給你弄。」

林搖睜著一雙眼靜靜地看著張萬芳，張萬芳的臉上做過拉皮手速，打過玻尿酸，但即使是這樣，她眼角的魚尾紋還是能夾死一隻蚊子。她的笑只停留在嘴邊，而沒有到達眼底。

張萬芳話落，陸莎又介面道：「都是我的錯，姐，你就原諒我吧。」

林搖睜著眼看了看她們，直接翻了個身，把後背留給他們。

張萬芳和陸莎對視一眼，又說了「你好好休息我給你做飯」或者「我先出去」這樣的話，林搖就聽到了關門的聲音。

隨後阮昭明回來，又拉著她的手深情款款地說了一些情話，到了吃飯的時間，他就端著碗，用勺子舀著飯菜一勺一勺地喂她。

到了晚上的時候，阮昭明和她說過晚安就離去。

到了夜晚，林搖起床的時候還覺得身上乏力且酸痛，傷口也還沒怎麼好，頭也是暈的。等到她屋裡沒人的時候，她才暗暗地起來觀察，看屋裡有什麼不對，等發現一切如常之後，又起來走到門邊聽外面的動靜。

她的卧房裡沒有電話，她的手機也不在。

只站了一會兒，就聽見阮昭明的聲音在說：「莎莎，別這樣，莎莎……嗯……」他悶哼了一聲，「爸媽在樓下呢，別讓他們聽見了。還有阿搖，阿搖也才隔壁，我們不能這樣自私。因為我們，阿搖都已經成現在這樣……唔……」

「舒服嗎？」

「莎莎，我們不能這樣。」

「不能哪樣？是這樣，還是這樣？」

隨即，林搖只聽見外邊兒的阮昭明又悶哼了一聲，便是關門的聲音。再之後，她就什麼也聽不到了。而此時，她那的腦海中的那個聲音在響起：「他是假的，是你虛構出來的人物，因為你把你的愛人讓給了陸莎，所以你幻象出了另外一個人來替代你的愛人。這個你幻想出來的人只對你好，除了你，他不喜歡任何人。他不會離開你，也不會背叛你，更不會有人來搶他。」

那個聲音說：「你是陸音，小名阿搖。」

到了第二天上午，就有以前陸音的同學前來探病。來人是一個女生，林搖知道，在陸音高中的時候，這個女生就是陸音的好友，還有陸家的世交、青梅、竹馬都來了個遍，無不對她噓寒問暖，末了還來一句：「這孩子怎麼就得了那個病，唉……」

然後就是和陸遠志、張萬芳等人的寒暄。

接連幾天，林搖都被「悉心照料」著，陸莎和陸夫人都很注意地看著她，不讓她出房間的門。這時候，她沒有蠢到再提起陸莎和阮昭明的事情。

沉默了三天之後，清晨阮昭明照例來看她，她就地阮昭明微微一笑，有些柔弱而內疚地問：「昭明，我真的，我真的對其他人……我對他們……」

阮昭明溫和地看著她：「你想說什麼？」

林搖搖了搖頭，做出了有些傷心的樣子：「昭明，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要把你讓給莎莎的，只是我覺得可能你更喜歡莎莎，你們一個是我愛的人，一個是我的妹妹，我應該成全你們的。」

「沒事了，阿搖，我沒有怪你，真的。」

「那你還愛我嗎？」

「當然，我一直都記得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時間，你別多想，我愛的人永遠是你。」他的眼眸幽森，不知道在計劃著什麼。

「真的嗎？」

阮昭明無奈一笑道：「阿搖，你不相信我嗎？這讓我很傷心呢。」

她咬唇：「我……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你和莎莎對我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人，你們千萬不要因為的我的病就遷就我，這樣你們一聲的幸福就要毀在我手裡了。」

阮昭明輕輕地拍了拍她的頭：「傻瓜，亂想什麼呢。我喜歡的人，一直是你啊！」

「你不要騙我。你要是再這麼說，我永遠都不會放開你了。你不要後悔啊！」

「我求之不得。」

「我一個人好無聊的，昭明，可不可以把我手機給我，或者給我一個平板電腦，我想玩一玩兒遊戲。」

「醫生說過了，你現在不能對著電子產品，輻射太大呢。」

「那我想出去走走，你陪我，好嗎？感覺每天都呆在屋裡，好久都沒有見陽光，人都快發霉了啦。你晚上又要應酬，回來那麼晚。」林搖笑得很溫軟。

阮昭明好脾氣地笑笑：「那要怎麼辦？我上班快遲到了。等你身體再好一點了，我再帶你出去好不好？」

林搖默默地看了他一眼，點頭：「那好吧。你走吧。」

阮昭明看著林搖低著頭的模樣，心裡忽然覺得，如果就這樣也不錯。

在阮昭明走後，林搖才闔了闔眼皮，在床上翻了個身。陽光的透過窗子照進了她的卧室，防盜網在屋內的地板上投下了網狀的影子。

如果你身邊的每一個人都說你是另外一個人，你的記憶都是虛假的，你有妄想症，事實和你的認知是不一樣的，你會相信嗎？會不會覺得自己有病？

林搖淡漠地看著窗口處，她不會相信，也不會覺得自己有病。因為對她而言，真正鮮活的記憶和過往，是她和林恪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她只相信自己，她的記憶里有林恪，她的記憶是真的，林恪也是真的。

她是林搖。

而她現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先和自己信任的人聯繫上。林恪現在走不開，就剩下了劉少飛和聶玄。又或者，她該自己離開，不聯繫任何人。

但是，這兩個選擇不管是哪一個都很有問題。如果聯繫她信任的能幫助她的人，不僅要冒著被背叛的風險，她還必須需要一個通訊工具，還必須保證通訊工具不會被竊聽。如果自己走，首先就得想辦法獲得交通工具，這件事別說以她的體力辦不到，就說她有體力，張萬芳、陸莎還有在陸家幫傭的人都在看著她，她也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做點什麼。

現在的她好像走入了一個死局。如果她稍微有一點不相信自己，就會覺得周圍的人說的是真的，她真的有妄想症，她過去的那些經歷都是她幻想出來的。

即使她不相信，她也很難走出去。

再假設一下，如果她戳破了他們為她營造的假象，也許就會走入魚死網破的境地。以她現在的體力來看，有事的只會是她。

那如果留下呢，留下和他們虛以委蛇？如果留下，林恪辦完事之後會來找她，這似乎是一個穩妥的辦法。但這條路又有一條風險——他們可能會將她轉移。

林搖記得，這裡是沿溪別墅去，離這裡不遠的地方有一棟別墅，是第一個案子姚思琦被殺的兇案現場。同時，那棟房產屬於劉遠俊，劉遠俊之前在森林中被殺，那麼，那棟房產應該屬於他的繼承人。

知道這一點，暫時對她沒有任何用處。

所以，多害相權取其輕，她現在能做的，就是先配合他們，讓他們以為他們的催眠成功了，然後再伺機而動。

想明白這點后，在陸莎或者張萬芳等人看著她吃藥的時候，就假裝把葯吞下了肚，然後再借用微生紙擦唇的機會將藏在舌頭底下的葯吐出來。他們並沒有看出什麼玄機，但林搖覺得，她應該可以做點什麼其他的事情。

在中午吃過飯又吃過葯之後，林搖把陸莎留了下來。

她沖陸莎溫柔地笑了笑，說：「莎莎，我們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聊天了，陪我聊聊，好不好。」

陸莎點頭。

林搖就看向她：「莎莎，你真的愛昭明嗎？你和我說實話。」

陸莎知道林搖的大腦里有陸音的記憶，給他們支招的那個人說過，陸音的記憶全部都在林搖的大腦里。

所以，「是的。姐，我知道這樣是不對的，但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姐，以後我們三個人一起這樣生活，不好嗎？」

如果姐姐還活著，如果她不會因為她和阮昭明的暗度陳倉生氣對她失望，如果她的心裡不是滿滿的只裝著阮昭明，如果她的心裡哪怕有她一點點的位置，她都不會像當初那麼做。她會先想辦法和姐姐、阮昭明一起生活，然後她再找機會殺了阮昭明。這樣，姐姐必定會傷心，她再不離不棄地陪伴她趁虛而入，她們就能永遠地在一起了。

但現在，似乎……

林搖不可置信地看著陸莎：「你怎麼可以……你怎麼可以愛上昭明？」

陸莎嬌俏的連上浮現出憂傷的神色：「為什麼不可以呢？」

林搖搖了搖頭：「我以為你愛上的人會是我，我以為你會一直愛我，永遠不離棄我的，看來，是我想錯了。你不是我的莎莎！」

她的眼神變得決絕。

而陸莎的眼睛卻像是瞬間被點亮了一點，她似哭似笑地說：「原來你的心裡還有我，我以為，我以為你的眼裡就只看得到阮昭明了。可是，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為什麼！」

林搖痛苦地搖了搖頭：「你還不知道嗎？這樣的感情，這樣的感情是不容於世人的，你，你還這麼小，我怎麼能害你！」

陸莎上前緊緊地抓住林搖的雙臂：「怎麼能是害我？你都不問一問我是怎麼想的嗎？姐姐，你為什麼現在才說？都晚了啊！都晚了啊！」

林搖雙目開始變得循循善誘起來：「什麼晚了？」

陸莎痛苦：「我，對不起，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想和你一起生活一輩子的。小時候爸媽都不在家，只有你陪著我，爸爸在外邊兒養情/人，媽媽總是出去打麻將逛夜店，家裡就只有你和我，只有我們一起玩兒，我們原本就該永遠這樣的。姐姐……」

她面頰上的淚簌簌而下。

林搖嘆了口氣，說：「別哭了。」

陸莎搖頭。

林搖冷笑：「所以你就想殺我？你想傷害我？」

陸莎緊緊地把林搖抱在了懷裡，她趴在她的肩上哭：「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林搖拍了拍陸莎的肩：「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帶我出去好不好，我想去我們小時候一起去過的那個遊樂園，我記得是在XX區，那時候你最喜歡和我一起坐旋轉木馬了。我記得有一次我們一起坐在一隻木馬上，你高興得手舞足蹈，還動個不停，我還說你可能有多動症呢。」

陸莎聽見林搖讓她帶林搖出去，立馬就遲疑了，她回過神來：「可是，姐，你身上還有傷，你應該多休息的。」

林搖失望地笑：「可是我很就都沒有出去了。」

陸莎抿了抿唇，半晌才說：「那我扶你出去走一走，好不好？」

林搖點頭：「你幫我看看，我穿哪一件衣服比較好看？」

陸莎看著林搖那和陸音一模一樣的臉，即使知道她不是陸音，但看著那和陸音一模一樣的臉、神情，她就忍不住說：「姐，你穿什麼都好看。」

林搖看了她一點，點了點她的額頭：「小鬼靈精的，就知道說些好聽的。」

陸莎笑了笑，在林搖換了衣服后，就領著穿上了一條淺綠色紗裙的林搖走出房門下樓。等林搖走了出來才發現，這根本不是沿溪別墅區！

林搖任由陸莎扶著她，笑：「莎莎，這是哪裡？這裡不應該是我們的家嗎？」

陸莎搖頭：「不是啊，我們在療養區里的一幢房子里，正好靠近療養院啊。之前你生病了，爸就讓我們陪著你過來治病的。姐，你肯定是忘了。」

林搖嘆了口氣說：「莎莎，你長大了。」

陸莎吐了吐舌頭：「在姐姐面前，我永遠都是小孩兒啦！」

林搖看著盤旋的石梯，又看了看那蜿蜒在山上的車道，疑惑地問：「這裡離市中心應該很遠吧？昭明每天都回來，不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