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養龍

一看見我們，月芳僅剩的一隻眼睛立刻布滿了血絲，破開的空洞的頭顱里不斷地往外冒黑氣。很快，那些黑氣將她殘缺的部分填滿，朝著我們飛速地爬過來。

「哥哥、姐姐，你們好壞。月兒要懲罰你們。」

我一驚，飛快推開越華，一劍朝她劈過去。但顯然，變得詭異了的月芳，跟之前已經完全不同了，我的這一劍，連她的衣角都沒有擦到。

「咯咯，沒打到！」月芳獰笑了一聲，一個轉身再次朝我撲過來。

我一驚，飛快地後退，但儘管我已經退了，儘管我的速度也比原來要快上許多，卻仍然沒能躲過月芳的這一擊。她完好的那隻爪子，抓在了我的手臂上。

「哧」！

剛剛還崩壞了越華兩顆獠牙的鱗片，這一次竟然很輕易地被切開了，露出裡面鮮紅的血肉。最要命的是劃開我的皮膚后，月芳抓住了我的手臂，有四根手指深深地刺進我的肉里。

我往她抓著我的手砍了過去，但只砍了很淺的一道痕迹。我一咬牙，抬手一劍往手臂削過去。總算，手指比手臂細，做手指的木頭也不厚，這一劍將她的五根手指連同我手臂上的鱗甲和一部分血肉，一起削落了。

「啊，越姐姐，月兒好疼啊！」月芳哭鬧著，突然調頭往越華那裡跑。

「小心！」我一邊追，一邊朝著越華喊。

越華皺著眉，憐憫又難過地望著月芳，張開了手臂。我頭皮一緊，她該不會是打算抱住月芳吧？

「她已經不是你認識的那個月芳了。」我大喊一聲，加快了速度，趕在月芳撲進越華懷裡之前攔住了她，一劍朝著她直刺過去。

「等等，她是月芳，是我的好姐妹。她不會傷害我的。」越華突然踏前一步，拉住我的手。我保持著手上的劍勢不變，甩開了越華。

「哧」！我的劍尖，刺穿月芳的身體，一直沒到劍柄處。

「咯咯，月兒現在是不死的，月兒現在根本就不會死。」月芳突然昂起臉，朝著我詭異陰森地笑著。

我一驚，飛快後退。我快，月芳更快。她一爪子抓向了我的胸口，從我身上硬生生扯下一塊連皮帶血的肉。月芳抓著那塊肉，左看看，右看看，一抬手，扔進了一半是木頭一半冒著黑氣的嘴裡，咽了下去。

我心驚肉跳，冷汗直冒。

若不是我退得快，只怕整顆心臟都要被她給掏出來了吃了。

「你……你沒事吧？」越華內疚地望著我，原本清冷的眸子，現在充滿了霧氣，像是隨時都要哭出來。

她這我見猶憐的樣子，讓人怎麼好責備她？

我咬了咬牙，將之前拿在手裡的紅布往胸口上一纏。

「沒事，不疼。」

越華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卻沒說，只垂下頭。

我疼得腸子都快打結了，但在這一瞬，卻奇異地渾身麻了一下，心跳加快了幾分。我紅了紅臉，尷尬地轉身。

「她已經不是你認識的月芳了。為了她好，還是早點解決她。」

就在這個時候，月芳再度撲到了眼前，我迎了上去。

「鏗鏗鏗……」我一連劈出了十幾劍，劍劍都劈在月芳木頭的那半邊身子上，但與之前一樣，只留下淺淺的痕迹。

我的心情很沉重。她都只剩下半邊身體了，還能這麼厲害，足以證明對付妖翼龍的方法對她無效。但若不儘快滅了她，被滅的將是我和越華。

突然，我望見了她冒著黑氣的洞。

對，既然她的身體從外面破不開，那就從破開的部分動手。

微微一笑，我一劍往她空心的身體內部刺過去。

「啊……」月芳發出一聲慘叫，用黑氣填補的那部分身體開始扭曲，化成了原始的霧氣。但很快，那霧氣又形成一隻手，將我掃開。

我眼睛一亮。果然，這就是破解之法。

當下，第二劍，第三劍……我不斷地從破損的地方刺進她的身體內部。

月芳在我的攻擊下，越來越虛弱。

突然，她一咬牙，乾脆用黑霧將自己整個包圍了起來。

我皺眉，一劍刺了過去。

「叮」！

黑霧當中傳來了金鐵交鳴的聲音。

我的心一沉。果然，有這黑霧在，想要像剛才那樣輕鬆，根本就不可能。

「噗噗噗……」一連串破風之聲響起，十幾顆骷髏從土裡飛出來，浮在半空，圍著月芳化成的黑氣旋轉。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突然，其中一顆毫無預警地飛了出來，筆直地砸向我。

我心裡一驚，抱起越華疾速後退。

「轟」！

一聲巨響，我之前站立過的地方化為了齏粉。骷髏的威力，比之前更強了！

我和越華被衝擊的餘波，衝到了半空，隨即，月芳剩下的骷髏都朝著我們衝過來。

我冷汗直滴，要是被這些骷髏打到，絕對不是一個死字能夠形容得了的。

難道，我必須用剛才的那種靈爆？

但剛才沒死已經是幸運，再用的話……如果我劍刃，可以在半空中迎擊就好了。

突然，我腦中靈光一閃。誰說我的劍刃不可以在半空中迎擊的？

「你繼續往前逃，這裡交給我。」我一掌將越華送出，轉身舉劍，迎向骷髏。

既然靈氣團離開手之後可以形成攻擊，劍刃為什麼不可以？

風，漸漸在我四周吹起。吹得我的衣角獵獵作響。

我舉起劍，將鬼龍借給我的所有的靈氣凝結在劍刃上，朝前揮出。

劍，在空中劃出了一道月牙般的殘影。但這道殘影，並沒有隨著我的劍的劃過而消失，反倒是凝實再凝實，朝著空中的那串骷髏飛去。

「轟、轟、轟……」那道月牙撞在了第一個骷髏上，將其撞碎，但卻並沒有停止，接著又是第二個，第三個……直到最後一顆，然後筆直地朝著月芳飛過去。

我慢慢地勾起了嘴角。這月牙，不是劍氣，也不是靈氣，而是劍。我的劍，本身就是靈氣化成的，我只是將這個劍，弄得更大，弄成了月牙，並且令其飛出去而已。

月芳慘叫了一聲，木頭身體四散。只有那團黑霧，還殘留在空中。隱隱約約有與之前盤旋在空中的黑氣融合的趨勢。

「撿景。」越華一臉蒼白，去而復返，見我沒事，才鬆了一口氣。

我渾身一軟，直直地往地上墜去。幸好，越華反應不慢，伸手將我接住。

此時，她眼中再沒有被我的血所引起的噬血的跡象，有的只是一脈柔情。

我朝著她笑了笑，感覺心越跳越快。

突然，空中月芳化成的那團黑霧「哧」地往這邊飛來。我一驚，想要推開越華，卻發現自己現在是要力氣沒力氣，要靈力，沒靈力。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越華深深地望了我一眼，將我平放在地上，朝著那團黑霧迎了上去。

我嘆了一口氣。

從一開始，我就一直不讓她出手，因為我知道，對於她來說，月芳是姐妹，是手足，更是在這片黑森森的大地上僅有的兩位親人之一。她絕對不想和月芳動手。不管月芳是殭屍，是木頭人，還是鬼魂。

我想象中慘烈的戰鬥並沒有出現。那股黑霧，哧溜一下鑽進了越華體內。

越華驚叫了一聲，從空中掉了下來，摔在地上。我掙扎著走過去，才發現她的臉色很差，一會兒白，一會兒黑，兩種不同的死氣，不停地在她臉上交替著。

這是……？

「哥哥，你打得我好疼！」突然，她睜大眼睛，盯著我。

我一驚。月芳？

但很快，她又合上眼，再度睜開時，已經是一片茫然。

「你是月芳還是越華？」我問。

她既沒有回答，也沒有點頭或是搖頭，只是眼睜睜地望著天空。不知道她身上發生了什麼，我只能一屁股在她旁邊坐下來等。

天空的黑氣忽然一陣涌動，平靜的地面漸漸起了一層薄薄煙塵。我蹭地站了起來。不對，這裡還有什麼東西。

彷彿是為了回應我的猜測，地面上碎掉的木頭人開始發出「咯咯」的笑聲，接著衝天而起，像是被吸鐵石吸住的碎鐵塊，越聚越多，越聚越大，最後聚成一個擁有上百張臉的醜陋人形，那怪物伸出一隻手，朝著我和越華抓過來。

雖然不確定，但我有種感覺，這個時候，不能讓那個東西接近越華。我想了想，將僅有的那點靈氣聚集在掌心，再度使用了靈爆。

這已經是我現在能做的，唯一的一件事情。

「轟」！

天空中那個大人偶轟然破碎。無數的碎片炸到我和越華身上，但我現在已經沒有力氣躲了。

就在我以為我必死無疑的時候，一個雪白的人影擋在我的身前，揮手擋開了那些碎片。

柯夢南？他沒走？

「我給你三天的時間，三天之內，如果你能恢復過來，這場戰鬥就繼續，如果恢復不過來，那你就死吧。」柯夢南冷著一張臉，輕蔑地望了我一眼。

「等等，你到底想讓我做什麼？」我原來以為走過這一千里地，我就能知道答案，但是現在我明白了，這裡沒有答案。知道答案的，只有面前的這個人。

柯夢南停下腳，回頭冷冷地吐出兩個字：「養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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