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一無所有的愛
第二天早上，蘇子遙在學校附近的蛋糕店買了兩份早餐。一份豆漿三明治。一份純牛奶肉鬆麵包。
豆漿三明治是自己的。純牛奶肉鬆麵包是宋晴的。宋晴拒絕了三千塊補課費，坐在床沿上晃著雙腿落落大方讓蘇子遙每天為她買六塊錢早餐的要求讓蘇子遙無法拒絕。
教學樓附近有個花園，去班級的必經之路。
蘇子遙遠遠放慢了腳步，因為迎面走來了兩個女孩。
江雪漫和胡小仙。
沒有擦肩而過，胡小仙擋在蘇子遙面前。
蘇子遙望著江雪漫，笑了笑，再也沒了往日的卑躬屈膝強顏歡笑死纏爛打，側開一步，準備朝前走去。
胡小仙也側開一步，挺了挺胸，又攔住他的路。
蘇子遙站定，看著江雪漫。
江雪漫也看著他。
終於，還是江雪漫先開口了。
她輕聲說：「節哀。」
蘇子遙笑了笑。
她說：「你和原來不一樣了。」
蘇子遙說：「我以為人都是慢慢長大，慢慢成熟的。後來發現不是。」
江雪漫發現自己竟然無言以對，她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面對這句話里濃重無比的悲哀。她原本有好多話要說的，可是訴說的對象是那個原本跟在她身後打罵不走的蘇大少爺。面前的蘇子遙，那雙刻意平淡的眼神後面依舊藏著火熱和悸動，可是，眼神的表面，卻已經是淡定從容，甚至有點因為自卑而誕生出的疏遠了。
胡小仙在一旁咋咋呼呼。
「蘇子遙，是不是知道我們雪漫還沒吃早餐，所以特意送來啊？」
蘇子遙望著江雪漫。
江雪漫等著他回答。
蘇子遙說：「我給你送了兩年六個月早餐。最長久的一次是連續一百六十三天風雨無阻。」
江雪漫說：「你知道我從來不喝牛奶。」
蘇子遙說：「所以我也開始喜歡喝豆漿了。」
江雪漫說：「你知道我也不吃肉鬆類的麵包。」
蘇子遙說：「所以我讓自己喜歡吃你喜歡的三明治。」
江雪漫背過臉去，不再看他手中的那兩份早餐，說：「所以，今天沒我的份？」
蘇子遙把豆漿和三明治遞過去，說：「我有的，你要，我都給。」
江雪漫沒接，望著那份牛奶和麵包，問道：「給宋晴的？」
蘇子遙沒吭聲。
旁邊的胡小仙咬著一口銀牙狠狠踹了他一下，小聲啐罵道：「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蘇子遙還是沒吭聲。他的眼睛眯起來，望著江雪漫的身後。江雪漫身後，正有一個胖子滾過來。
朱元說：「蘇哥，早啊。哎呦，今天怎麼吃這麼寒磣的早餐？沒錢了么？沒錢跟你元哥說啊，以後我帶你吃香喝辣。」
胡小仙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死胖子，你有事沒？沒事哪遠滾哪去。」
朱元顯然不敢對江雪漫學校里唯一的閨蜜生氣。嬉皮笑臉遞過來一個盒子。來自法國巴黎的Berko芝士蛋糕，一小杯愛爾蘭炭燒咖啡。單論B格，這份早餐甩開豆漿三明治一百條大街。
胡小仙盡顯刁蠻本色，恰著腰說：「死胖子，滾吧，也不看看你那副尊容。先去韓國抽脂整容回來再打雪漫的主意吧。」
江雪漫卻接過那份早點。
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蘇子遙臉上。她忽然一剎那間覺得自己很失敗很悲哀。因為她從蘇子遙眼神中，沒有看到一絲半點的憤怒。
她自言自語，說：「江雪漫從來都不缺人送早餐的。」
蘇子遙笑了笑，那隻一直遞出來的手，輕輕鬆開，三明治豆漿掉在地上。他側開兩步，向前走去。
胡小仙手忙腳亂攔住他。卻被蘇子遙無情推開。沒在意推到哪裡，沒在意入手彈性十足的柔軟，自然也沒在意胡小仙的面色羞紅。
那背影倔強孤單，在人來人往中越加顯得落寞。胡小仙有點為蘇子遙抱不平，可是當她看到江雪漫越加雪白的臉，已經知道，那個男生，用三年蘇家大少的跋扈沒能打開江雪漫的心扉，用一剎那藏在貧賤中的驕傲，就把江雪漫一生的驕傲給撞的支離破碎。
江雪漫望著撒了一地的豆漿，輕咬著嘴唇，對朱元說：「滾。」
朱雲一愣，輕佻道：「雪漫，蘇子遙已經滾了。咱們中午一塊吃飯唄。」
江雪漫把手裡那份芝士蛋糕和炭燒咖啡乾脆利落的丟進垃圾桶，然後說：「我能潑姜魁一身開水，就敢潑你一臉。離我遠點。」
她轉身朝著班級走去，步子依舊優雅驕傲，可是剛走兩步，就停了下來。
轉身，彎腰撿起地上那份早餐，清冷著一張臉，留給晾在風中的胖子一個這輩子都遙不可及的背影。
胡小仙追上去說：「雪漫，還撿了幹什麼？都髒了。」
江雪漫背過臉，望向一邊，或許只是不希望閨蜜看到自己的表情。她說：「這是他最後一次給我的早餐了。」
胡小仙說：「雪漫，驕傲會害你一輩子的。」
江雪漫不說話。
胡小仙說：「雪漫，不驕傲的江雪漫也是江雪漫。」
江雪漫輕咬了一口地上撿起來的三明治。
她說：「我給你講個故事。」
從前有個書生，家徒四壁，身無長物，連功名都沒一個。借宿員外家的時候喜歡上大小姐。他跟員外提親，員外問他，你有什麼？書生說，他一無所有。
胡小仙說：「後來是不是書生考取了狀元，鮮衣怒馬歸來？」
江雪漫嘴唇粉嫩，嬌紅柔軟，看起來極為性感。註定沒人可以比擬建校以來被評為妖精的校花蘇無雙的。江雪漫公認的直追其後，這張小嘴為她加分不少。
性感的嘴輕含著豆漿吸管，她說：「後來書生沒考取功名。可書生還是和大小姐在一起了。」
胡小仙問：「員外答應了？」
「員外家的小姐答應了。她說，書生除了愛她，一無所有。」江雪漫頓了頓：「她就愛這種一無所有。」
胡小仙若有所思：「蘇子遙現在也是一無所有。」
江雪漫笑了笑，終於不再是原本的清冷驕傲模樣，笑容有點苦澀。
她聲音很小，幾乎喃喃自語，眼神望著路邊的一朵枯萎的花，道：「對啊，一無所有。恐怕連愛都沒了。」
胡小仙挽著她的胳膊，說：「雪漫，你別傷心了。你喜歡他，拉不下臉，身為最好的閨蜜，我幫你追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