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田心是第二天醒來的。

她一醒，便看到了一顆水果糖。

珞瑜笑的十分溫柔，她親切地剝開水果糖，張合著她那因為缺水而十分的嘴唇說：「快吃吧，乖孩子，你一定很餓了。」

田心含著糖開口就問：「阿井呢？」

珞瑜準備好的一籮筐甜言蜜語一句都沒說出來，就被田心一句話給堵了回去。她的臉不由得狠狠扭曲了下，好不容易才維持住一個笑模樣：「田心要找龍井對吧？姐姐帶你去啊，他啊，就在門口那堆桌椅後頭……」

她笑吟吟地想去牽田心的手，卻不料田心已然歡歡喜喜地跑去找龍井了。

「該死的小……」她忍不住想罵，及得說了一半卻生生忍住，聲聲地提高了聲調，「多可愛的小丫頭。對吧，梁溪？」

梁溪聽著她喊自己，就抬起頭看了一眼，他什麼都不想說。兩天了，不僅沒吃的，連口水都沒有，他活了二十七年，第一次遭這麼大的罪。

其實，這屋子裡頭，現在除了龍井、田心，也只有昨晚上和龍井睡一處的那幾個孩子臉色還不錯了。

珞瑜眼巴巴地看著田心走遠了，不得已，還得笑盈盈地走過去。她心裡頭覺得只要再說上幾句好聽的，田心八成就能出去幫她找水找吃的。要不是這樣，她也捨不得把身上最後的一顆糖餵給田心。

此時田心正連比帶划，歡呼雀躍地同龍井說她的大秘密：「阿井，你知道嗎？我能變出花來了！你昨天被壞人扔起來的時候，我特別的急，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然後，我身上就飛出去了個東西。就是我在夢裡頭看到的那些花啊。然後……噗……」

田心說的太興奮了，竟是將嘴裡那顆糖不小心給噴了出來。糖掉在地上的一瞬間，她就傻了，盯著地上的那顆糖不說話，她可憐兮兮地癟了嘴，好半天，終於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哭啕：「阿井……我的糖啊！」

剛剛趕過來的珞瑜看到這一幕，簡直想要立刻把田心給掐死。那顆糖啊！那是顆糖啊！不能填飽肚子也能補充點能量的糖啊！就被她這麼給噴出來了！

龍井身上沒糖，但他卻有做好的拔絲蘋果，照例是100盤，疊在一起放在了一個格子裡頭。如果田心愛吃，他可以全部給她。田心對他好，他自然也對田心格外看重幾分。

只是他現在沒辦法拿出來給她，他忍住捂住耳朵的衝動，問田心：「田心，你想不想吃糖？」

田心看著地上那顆糖咽了咽口水，她淚珠子不要錢的灑：「糖髒了，沒法吃了。」

「我說的不是這顆，」龍井說，「等我們離開了孤兒院，我給你買糖吃。」

田心猶豫了：「可是院長媽媽說過了，好孩子不能隨便跑出大門的。田心是個好孩子。」

田心這話一出口，龍井跟前的幾個小孩便癟了嘴：「田心最討厭了，阿井你給我買糖行嗎？」

田心和龍井都是這孤兒院中不受其他孩子歡迎的人。但他們不受歡迎的原因卻不一樣：田心是因為長得夠甜，又乖巧，所以被大人們由衷地喜歡著，且動不動就用來作為教育別的孩子的正面例子，以至於孩子們內心之中都莫名地對她有點排斥；而龍井，則是因為大人們提到他的時候都統一地表現出對他的厭惡，孩子們便跟著風的不喜歡他。

所以，此時一群孩子都圍著龍井要糖吃。龍井簡直有點受寵若驚，然後就是哭笑不得，不知道自己是該答應還是不答應。

答應了，這些小傢伙就徹底要變成了他的責任，不答應，他又怕他們會立刻哭起來。

最終，他只能還看著田心說：「我還可以給你買肉吃，吃多少都行。」

田心聽到自己的肚子咕咕咕地叫了好幾聲，她很餓，很想吃東西，如果那東西是肉她更喜歡。所以，她立刻就把大人們告誡過她的事情全部忘了，她喜悅地點頭：「好，我要吃肉。」

珞瑜也想吃肉，她拉不下臉和那些小鬼一起喊想吃肉，所以她咳了聲，希望能讓龍井注意到她：「咳咳、恩--」

龍井其實早就看到她了，但是他懶得理她。

聽到吃肉，孩子們都跑過來了--梁溪也跟著那些孩子來了。他饑渴地舔了舔自己的唇，眼睛裡頭綠的和狼似得，張口就對龍井發問：「你是不是藏了吃的東西？」

珞瑜也十分期盼地看著龍井。

「這屋裡能藏得住東西？」龍井問。

「那哪裡有吃的啊？」珞瑜終於忍不住出言詢問。

「外面，」龍井說，「這孤兒院外面。」

「你有出去的方法？」梁溪直勾勾的盯著田心看。

「田心的異能要留在關鍵時候用。」龍井才不想和喪屍正面交鋒，而且，田心上一次用了異能救了他就暈睡了整整一天。萬一這剛剛出去遇到喪屍，用了異能之後暈倒了。他才不會將希望寄托在梁溪和珞瑜的善心上呢。

「我覺得這已經是很關鍵的時候了。」珞瑜立刻說。

「哦，」龍井笑了，「那萬一田心把院子里的喪屍殺了，然後暈倒了。等我們出了院子，路上又有喪屍呢？」

他抓了抓田心的手，不讓她插話，又看著梁溪說：「你就算有車，那車能結實過我們這屋的鐵門？」

梁溪和珞瑜看向被喪屍撞地都撅起來了的鐵門，這鐵門可比他們的那輛豐田殼子結實多了。他們互相看看，想起了喪屍題材電影中，喪屍將車裡的人抓出來吃的情景。於是，他們原本就不算太大的膽子，登時更小了。

「所以我們該怎麼做？」珞瑜這話問的很誠心，她不知不覺中已經把龍井當做與她完全對等的成年人來看了。

「我們從窗子那裡出去。那裡看上去很偏僻，就算有人也不會太多。」龍井說。

珞瑜又看了看梁溪：「怎麼辦？」

「再待下去就要餓死了。」梁溪一咬牙，「大不了，等我們下了山，去報警，叫警察上山把我們的車給我們開下來。」

珞瑜實在受不了了。沒飯其實還可以，但是沒水啊，兩天兩夜了，她一口水都沒喝過。

兩人達成了共識，便看向龍井。

龍井說：「既然達成了共識，那麼梁溪你先出去，然後珞瑜把大家一個個遞給梁溪。最後抱我和田心出去。順序不能變，你們不把他們抱出去，田心是絕對不會出去的！」

梁溪和珞瑜看了看著屋裡頭的孩子，加上這個怪胎龍井，還有那個小怪物田心，一共是十一個人。他們此時心裡頭都忍不住生出一點荒謬的感覺來：見鬼了，他們居然在和一個六歲的病孩子談合作？

但沒有辦法，這病孩子掌握了小怪物，小怪物只聽他的。

見梁溪和珞瑜都乖乖地聽了龍井的話，這群孩子忍不住崇拜他了：「阿井好厲害啊。連大人都要聽你的！」

田心得意洋洋地昂起了頭，比龍井本人還要得意：「那是，阿井最厲害了。」

一個大點兒的女孩則是極為不屑地哼了一聲：「不就是讓大人聽話嗎？有什麼好稀奇的？」

「單蕊，你好厲害哦。」一個剃了光頭的小男孩立刻對她表達了自己的景仰。

另一個扎著兩個小辮的女孩則是忍不住推了她一把：「單蕊你有本事你也讓大人聽你的話啊？」

她推完了人，立刻跑到龍井身後：「單蕊，我最討厭你這樣愛說大話的人了！」

「你敢打我？」那個叫做單蕊的女孩立刻吼起來，「青禾，我最討厭你了！」

田心拉了拉龍井的袖子：「阿井，我不喜歡她們。」

龍井無可奈何地看著站在自己左邊的青禾和站在右邊的田心，覺得自己一時之間壓力很大。

所以，他毫不猶豫地轉移大家的注意力，豎起食指放到嘴邊，做了一個『噓』地動作：「安靜點，我們要準備出去了。」

這下子更誇張了，十個小孩子一起學著他做出一個『噓』，就連一副很是看不起龍井樣子的單蕊也毫不例外的跟著『噓』了一聲。他們都想起了看過的電視劇，於是，便學著電視劇裡頭的大盜。一個個躡手躡腳，像是在演一出誇張的默劇，在梁溪和珞瑜雙雙黑線之下，十分安靜地跟著他們走。

龍井有心想和他們說不要這麼誇張，卻又怕打亂了這氣氛后，他們又要鬧起來。

此時，梁溪嫌棄地看著那布滿鐵鏽的窗戶，覺得這輩子沒這麼窩囊過。

然而，比起臟來，他更怕沒命。

所以，他很快地閉上了眼，幸好那窗子並不高。再做好心理建設，屏住呼吸后，他輕輕一撐手，便翻了出去。

窗外，風輕輕吹起，很有些蕭條的感覺。梁溪看了眼那些墳包，因為有的已經塌了一半，露出黃黑色的骨頭來，他覺得噁心。便又回了頭：「可以了。」

珞瑜聽到了他的話，便很不甘心地抱起一個孩子，遞給了梁溪，梁溪接住，放在了地上。那孩子好奇地看了眼這外頭的林子，頓時嚇得一個激靈，嘴一咧就哭了：「我要回去！」

「閉嘴！」梁溪又放下個孩子，惡狠狠地說，「誰吵我就把誰扔了！」

這些孩子如今很明白被扔了絕不是什麼好事，頓時嚇得瑟縮發抖，倒是不敢再發出一個聲來。

就這樣，前九個孩子都出去了。

珞瑜累的直喊手疼，每送出去兩三個，都要甩半天手臂。她看了眼現在屋裡唯二的小孩，眼珠子一轉，便要去抱田心。

「先抱我。」龍井說。

「我先抱田心也是一樣啊。」珞瑜笑著解釋。

龍井才不信。他知道，他們要的是田心，一旦田心出去了，珞瑜肯定會立刻自己也跟著出去，絕不會再管屋子裡頭的其他人，所以他一開始的要求就是，要他們先把其他孩子送出去。

「田心，我要先出去。」龍井說。

田心愣了一下，然後說：「哦，好吧，你要等我啊阿井。」

珞瑜惡狠狠地看了眼龍井，她笑著對田心說：「我先抱你出去？外頭有糖吃哦。」

田心很堅定地搖頭：「你是壞人，我不信你。」

珞瑜氣的沒辦法，她只能先抱起了龍井，把他也遞了出去。接下來是田心，田心一出去，她也不敢再喊累了，忙翻了出去，生怕自己被梁溪給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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