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吳長老能居於陰陽家長老之位,固然是因為他「九面玲瓏」的處事風格,使得他無論在陰陽家內部,還是江湖之中都有極深的人脈,但他的手上也的確有真材實料,否則也不可能在陰陽家位居高位。
吳長老的身法極為詭異,他在縱身穿破屋頂的時候,身體就團縮成一個圓球,從屋頂落地之時,也並不像尋常江湖中人那樣起身施展輕功;而是像一個有彈力的皮球一樣,在地上不停的彈動,幾個起伏,就已經躍出宅院的圍牆。
孟歌一直都在緊盯著吳長老,吳長老一動,孟歌馬上就追了出去。
吳長老一走,更沒有人能阻攔住馬泌的行動;不,準確的說是在屋內的李滄瀾等人,壓根兒就沒去阻攔馬泌的行動。
當馬泌順利碰到了檀木座椅的靠背之時,心中暗想:雖然今天自己要死在這裡,黑風堂也可能從此以後在江湖上被除名。可是,今天他能把陰陽家的家主、天子欽封的明王李滄瀾炸死在這裡,不僅能為自己的兄長報仇,自己死後也能憑此舉在江湖之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可是他觸碰到椅背之時,才突然發現有些不對勁兒。原本用上好的檀木製成的椅背,此刻居然出現了一些細小的裂痕,而在這些裂痕的中間,那個引爆炸-葯的機關之處赫然釘著一枚閃爍著寒光的弧形飛鏢。
只聽吳庸笑著說道:「呵呵,馬堂主,我和三妹一被你們帶進這間屋子,我就發現椅背上面的機關了,三妹的『子母離魂鏢』壓根就不是想殺你們,只不過是為了摧毀這個機關而已。否則,你以為就憑吳長老的一推,你能躲過三妹名滿天下的『子母離魂鏢』?」
馬泌心中一嘆,原來自己的一切算計都被對方看穿了。李滄瀾先派吳庸和溫婉假扮孟歌的父母被自己手下擒住,一來避免孟歌父母落入自己手中,二來也可以順藤摸瓜找到自己的秘密據點。而當自己的人將二人帶進這個宅院之時,溫婉便借著雨勢放出了『瀟瀟夜雨』,無聲無息地解決掉了自己外面的伏兵;進屋后吳庸又發現了自己的機關,溫婉則找機會以暗器打壞自己的機關。而此時,吳長老已經逃命去了,雖然李滄瀾身邊的孟歌在吳長老衝破屋頂的瞬間,也跟了出去,可李滄瀾身邊還剩下三大護衛,自己今晚看來是在劫難逃了。
馬泌想到這裡反倒釋然了,心中的恐懼也慢慢的褪去。馬泌深呼一口氣,緩緩從腰間抽出了「風雷刀」,這把刀曾隨自己的兄長一同在江湖上闖下了不少的名堂,而今天自己就要用這把刀,為自己、也為「黑風堂」闖出一條生路。
李滄瀾看到馬泌的舉動,眼中流露出些許讚賞的色彩,他點了點頭說道:
「不錯,還有點血性,也算沒辱沒『風雷刀』的名聲!只是可惜,今晚過後,世上就再也沒有『風雷刀』了。」李滄瀾的聲音之中透露出幾分惋惜之情。
「李滄瀾,事已至此,就別說那些沒用的了。今天馬泌就用這把『風雷刀』來領教一下號稱『斷離劍出神鬼泣,碧落黃泉血汪洋』的『斷離劍』。」
李滄瀾並沒有立刻回應馬泌,而是轉頭對身後的魏何說道:
「小魏,去接應一下孟先生,吳長老並不簡單,別讓孟先生吃了虧。」
「是!」,魏何躬身領命而去。
然後,李滄瀾才看了馬泌一眼,用有些惋惜的語氣說道:
「唉,若是馬拓的『風雷刀』,我還可能考慮拔劍。可惜,馬拓死的早,『風雷刀』也沒落了。現在的『風雷刀』已經沒有資格讓『斷離劍』出鞘了。」李滄瀾似乎有些落寞,就連雙眸中的光芒也暗淡了不少。
吳庸聞言,往前一步,拱手作禮,說道:
「呵呵,今晚就讓小弟來領教一下馬堂主的『風雷刀』吧。事關生死,一會兒還請馬堂主勿要手下留情。」
此刻的馬泌已經完全冷靜下來,全神貫注的運起了祖傳的「雷厲風行*」。他十分清楚今晚一戰,將是他生命中的最後一戰。長久以來,他一直都希望能堂堂正正的以「馬泌」之名闖蕩江湖,但他哥哥刀魔—狂人馬拓的威名實在太盛了,以至於無論他怎麼努力,都只能一直活在他哥哥的陰影之下,無論是他哥哥在世之時,還是他哥哥離世之後,人們都只稱呼他為「刀魔—狂人馬拓」的弟弟,而不是馬泌。
所以,今晚的一戰,是他最後一次向世人證明自己的機會。他渴望這一戰不僅能成為他今生最精彩的一戰,也能成為「風雷刀」出世以來,最為精彩的一戰。
馬泌手中的風雷刀,在內力的催動下,泛起層層雷光,猶如無數雷龍電蛇在急速遊走,並且遊走之際,還引起陣陣颶風。雷趁風勢,風借雷威;風雷相濟之時,就連「風雷刀」也發出陣陣嗡鳴。
李滄瀾看到這種情形,本來略顯黯淡的雙眸閃出了幾分異樣的光彩。
只見馬泌雙手將刀舉過頭頂,「風雷刀」頓時光芒大盛,剎那間李滄瀾等人有一種錯覺,彷彿馬泌手中的已經不再是一把刀,而是一輪明月,一輪閃爍著孤高絕傲光芒的明月。
就連李滄瀾似乎也被這種場景所震撼,在這一瞬間,他似乎在馬泌身上看到了馬拓的身影,那個曾經笑傲江湖、叱吒風雲的刀魔—狂人馬拓的身影。他也開始擔心,吳庸能否用自己傳給他的絕學接下這氣勢磅礴的一擊,以至於他的手也不自覺的握住自己的劍柄,以便於稍後如果吳庸有危險,他可以第一時間出手援助。
吳庸的表情看起來十分輕鬆,但事實上他的內心也是十分緊張,他知道今晚他和馬泌的戰鬥註定是一場生死之戰,更是一場一招定生死的戰鬥。但他並不是緊張自己的生死,而是不想讓李滄瀾對自己失望。他冷靜地注視著馬泌的每一個動作,不停的尋找出手的機會,尋找將馬泌一擊致命的機會。
終於,就在馬泌即將將內力催動到頂峰的時候,吳庸開始行動了。他從袖中抽出自己的銀笛,飛身撲向馬泌。而馬泌也在這一瞬間,大吼一聲,揮動著「風雷刀」斬向了吳庸。
風雷刀離吳庸的頭頂越來越近,但吳庸卻始終沒有額外的動作,只是徑直的沖向馬泌。李滄瀾握在劍柄的手指已經因為緊張而有些發白,身旁的溫婉早已經掏出了「子母離魂鏢」,準備在關鍵時刻出手援助吳庸。
就在李滄瀾和溫婉幾乎快忍不住要出手的時候,吳庸終於出招了。
只見吳庸將右手的銀笛平舉在眉間,全然不顧頭頂那夾帶風之勢、雷之威的刀鋒,翻轉手腕,一招「星辰大海」直接點向馬泌的面門。
吳庸知道他絕對接不下這氣勢十足的一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被「風雷刀」斬成兩片之前,一笛擊穿馬泌的額頭。
馬泌本來有十足的把握將吳庸一刀劈成兩片,可是正當「風雷刀」即將斬到吳庸的頭頂之時,吳庸突然用左手兩根手指在銀笛上輕輕一彈;一股既低沉、又尖銳的聲音,竄入了馬泌的雙耳之中。這種詭異的聲音不僅讓他的刀氣、內勁有些散亂,就連吳庸的身影在他眼前也開始變的扭曲、散亂,一時之間眼前彷彿有好多個吳庸,使他不知道該斬向哪一個吳庸。
而在一旁的李滄瀾似乎也被吳庸的這一手震驚到了,他的臉色一白,雙眸發出了一道凌厲的目光。
就在馬泌一慌神的功夫,吳庸突然變招,右手中的銀笛猛然往上一挑,順著「風雷刀」的刀勢將「風雷刀」挑到一旁。接著更加令人驚訝的事情發生了,「風雷刀」上的風雷之力居然被吳庸的銀笛引走,沿著銀笛劃過的軌跡,落入吳庸的左手之中。
還未等馬泌回過神兒來,吳庸一揮手,已將這股風雷之力加上自己的掌力硬生生的印在了馬泌的胸前。
風雷之力瞬間在馬泌的胸前炸開,馬泌帶著一股血線飛到屋子另一端,直到撞到牆壁之上,方才順著牆壁滑落下來。
鬆了一口氣的李滄瀾,走到馬泌身前,望著胸前被炸開一個窟窿、口中不斷湧出鮮血的馬泌,低聲說道:
「放心吧,你死後,我會將風雷刀、你一起同你哥哥合葬。今晚,你雖然輸了,但絕對沒有辱沒風雷刀的威名。」
聽聞此言的馬泌,臉上浮現出一股感激之色,他想說幾句感謝的話語,可是嘴中不斷湧出的鮮血已經堵住了他的喉嚨。最終,馬泌的眼神逐漸黯淡下來,就這樣帶著他生平最精彩的一戰,離開了世間。
直到此時,溫婉才緩過一口氣,她用纖細的小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轉身對李滄瀾說道:
「明王,你偏心!你居然將『移星換月手』偷偷教給了二哥。我不管,我也要學!」
「那路武功不適合你,而且就算是我,也沒有學全『移星換月手』,我傳給小吳的『移星換月手』只是這路武功的一小部分;否則,小吳也不用打的這麼辛苦了。」李滄瀾想起傳自己此門武功的前輩那慳吝的性格,也無奈的笑了笑。
「小溫,去找人收拾下這裡,順便把馬泌的屍體和『風雷刀』帶回去,找機會把他們和馬拓合葬吧。人可欺遍天下人,唯獨不可欺天、欺地、欺死人,那樣的話,可真是天地難容了。」
「是,我這就去辦。」溫婉也看出來了,李滄瀾是借故把自己支走。看來,應該是有事和自己的二哥吳庸談。
待得溫婉離去之後,李滄瀾才轉身對吳庸說道:
「下次,別用這麼拚命的打法了。若是有個閃失,犯不上的。」
「明王,我只是不想讓你失望。他馬泌想跟我來硬的,我就跟他硬碰硬。明王的人,可以戰死,但絕對不能輸了氣勢。」一番硬戰之後的吳庸,臉色還有些蒼白,但說話的語氣依然堅定。
李滄瀾聞言,回頭鄭重的說道:
「別說傻話!活著才是硬道理,你若是為此而戰死了,我不僅僅要失望,而且還得傷心呢。以後這樣的話、這樣的事情不許再說,不許再做!」
「是,明王,我知道了。」
看著情緒有些低落的吳庸,李滄瀾心中也是有些歉意,他決心調節一下氣氛。於是,他拍著吳庸的肩膀說道:
「小吳,話說回來,你今天還是令我大吃一驚啊。你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移星換月手』練到了這種地步,了不起啊。」
「呵呵,明王你可別逗我了。小溫看不出來,難道我這個當事人還不知道嗎?我在用『幻音曲』迷惑馬泌的心神之際,明王也發動了『搜魂訣』,擾亂了馬泌的神智和內息吧。要不然,就憑我的『移星換月手』的修為,決計不能如此完美的將馬泌刀上的風雷之力引到我的手中,更做不到把馬泌一擊致命的。」
李滄瀾聞言,搖頭笑了笑,轉身離去,邊走邊說:
「走吧,回去等孟先生和小魏把吳飛桐抓回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