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凄涼
當年,明月的大伯姚齊剛新婚不久,與姚明茵的母親,也就是庶長房的正頭太太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不料一紙任命書就將姚大老爺外放到了廣西。
這本就是大太太的父親和姚老太爺兩人一起的決定,讓大老爺去謀個好前程,可不料大老爺並不領情。他本來就是個庶子,姚老太爺對他的要求遠沒有對嫡子——姚二老爺高。二老爺前半輩子過足了清閑享福的日子,忽的一下要讓他去還沒開化的窮廣西,他也不能接受。
但是無奈於自己岳父的堅持和責罵,大老爺還是窩窩囊囊的點了頭。
大太太不知流了多少淚,染濕~了多少根帕子。但一想到是自家爹爹為了自己辛苦籌劃,也還是為丈夫收拾好了行裝,依依不捨的送丈夫上了路。
於是乎,新婚不到兩個月,大老爺就一路顛簸的上任去了。
剛開始大老爺還半月兩封書信的往家裡送,一封給家裡,一封給大太太。過了十月八月,漸漸地就只剩一封了。再過了一年半載就只一月一封的家信了。
那時候大太太也夠憔悴的,在家裡沒什麼存在感,又沒個孩子解悶,實在是難熬。但是一想到丈夫在為大房的前程努力,她也就咽下了苦楚。
待到了第三年有來往於京城和廣西的熟人隱約傳來了些關於大老爺的風言風語,但是還沒到內院就叫被攔了下來。所以也她們也沒聽到什麼傳聞。
只是太夫人突然從房中選個一個穩重聽話的大丫鬟,問了大太太一聲兒,大太太猶猶豫豫的同意了。便將那丫鬟抬作了大房的姨娘,那便是——楊姨娘。楊姨娘長得周周整整,一副小家碧玉的俊俏模樣,再是規矩不過了。
太夫人發話將其放在大太太房中聽了一月的訓,就急匆匆的將人送到了廣西。
明月現在想來,便是在那時大伯便開始不老實的吧。而大太太雖然不信任丈夫,但是她更是怕自己受不住艱苦的廣西之行。最終還是抬了姨娘,送去廣西打點大老爺的內宅。
原以為大老爺會因此而有所收斂,能安安生生的度過餘下日子,然後在岳父和姚老太爺的張羅下順利返京,然後步步高升。
不料那楊姨娘竟是沒手段的,籠絡不到自家爺們,竟是沒到半年就去了。雖說這又給了大老爺作怪的空間,不過大太太卻因為楊姨娘的死堅定了不去廣西吃苦的決心,
所以,後來雖然太夫人明裡暗裡讓大夫人去廣西照顧大老爺,但是大夫人愣是一副「任你風吹雨打,我自巋然不動」的姿態。
太夫人也惱了。想著,我體恤你新婚分離,拿出一個心腹丫鬟去廣西,替你受罪,沒想到折了進去。這次想讓你自己去以解相思之苦,順便壓著自己丈夫別亂來。沒想到你卻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也不拿主意。那我何必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呢。
所以兩人都放任不管,最終鬧出了大事兒。
原來,姚大老爺本不願來廣西,但是被自家老子和岳父壓著上了馬車。所以一到廣西就覺著各種看不順眼,而新婚妻子更是嫌廣西過於貧苦,不願隨他一起同甘共苦。他更是覺得苦悶抑鬱,所以頻繁的出入風月場所,更是將青-樓當做家,自己的住處則變成了客棧酒樓。最終鬧出了醜聞,驚動了京中。
後來就算有了楊姨娘,但也沒能管住大老爺。楊姨娘本就是個丫鬟,雖然提成了姨娘,但無半點寵愛,自己的靠山太夫人更是遠在京城。一點底氣都沒有,哪有能力制住大老爺呀。於是大老爺依舊是我行我素,只是狠狠的懲治了下頭的人,讓人不敢再多嘴多舌,亂傳消息。
後頭楊姨娘水土不服生了病,大老爺白日里去官衙里點卯,夜裡就歇在花樓暗門裡頭。也沒人在意這京中來的姨娘,後來沒折騰幾月就病死了。
死了一個丫鬟姨娘本不是件大事,但這件事仍沒瞞過京中,老太爺來了信狠狠的罵了大老爺一通,並威脅道,再不安分點,就永遠在廣西呆著。
這可不行,他姚齊可不捨得京城的煙紅柳綠,酒奢肉糜。所以大老爺也只好暫時安分下來,在官場上用起心來。
雖說大老爺在老太爺一番威懾之下,安分了許多,但是畢竟沒個女人打理。老太爺對於大太太在自家婆母的囑咐下,都堅決不去廣西的事兒,很是光火。但是他也不能逼著新媳呀!
無奈之下,姚老太爺只有向聖上求得恩典,讓二老爺每年年底回京一月,在家由姚帝師好好教導。他還不信他連當今聖上都教好了,還教不好自己的兒子。
大太太聽到這消息時,高興得當天飯都多吃了一碗。覺得自己機智到不行,這下子,她即可以不去廣西,還可以每年和丈夫待一個月。有子嗣這事也不是那麼不可能了,大太太想著,不禁羞紅了臉。
果然當年過了年沒多久,大太太就心想事成了。
二月二龍抬頭,咬下一口炸油糕,那滿嘴的油膩大二太太硬是咽不下去,實在忍不住竟嘔了出來。這馬上大太太就被診出了喜脈,大太太高興地不行,丈夫一年只回來那麼一個月,能懷上也是老天保佑。
當下立即決定要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為安此胎。直到茱萸遍地的九月,大太太瓜熟蒂落產下一子,取名為姚明川。二老爺那時還在廣西,聽得兒子的出生他也更是努力上進了。
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男人就像貓,當他失去新鮮感時,他便會一聲不吭的自己去尋找樂子,所以這種清心寡欲的生活他並沒有過多久。
一次去民間公幹,廣西的小鎮上充滿著不同與漢族的別樣風情。納郜族的姑娘們帶著京城貴女所沒有的可愛與嬌俏。
涼爽的溪澗邊,一個身穿繁複民族服飾的少女長發半垂進流動的溪水中,三千青絲在水中飄動著。山風將衣擺下的銀鈴吹的「叮鈴鈴」的直響,少女將清清的水撩起來潑到自己的頭髮上,水流滴溜溜直落。
前往納郜部落巡視的大老爺一下被眼前清靈、美麗的少女迷住了心神。
後來得知少女名叫妙珠,並不是一般的納郜族女子。她父親是納郜族最大的跑山商人,接管整個無垠山的山貨。
而妙珠也不是一個沒腦子的女子,她父親的藥鋪生意全是她一人在背後打理。還有一手納郜族獨有的醫術,很受族人尊重。
所以大老爺不敢像往常一股腦的金銀珠寶往妙珠跟前堆。關鍵是人家妙珠不缺呀!
但是他忘不了那溪澗中帶著清脆銀鈴響的少女,卻早已忘了家中等待的妻子。
他不斷地製造巧遇,只為在妙珠心中留下一絲影子。
辛辛苦苦的搜羅京城來的新鮮玩意兒,然後捧到妙珠面前。只為她看到新物事時生動有趣的神情,和她抬頭感謝他時,那清亮的眼眸中滿滿的都是他的倒影的誠懇。
納郜族對於女子沒有漢族那麼嚴苛。女子出嫁前有足夠的自由享受美好的豆蔻年華。
他找各種各樣的借口,帶著妙珠出去到處遊玩。學著以前他所不恥的酸儒一般,滿口之乎者也,像個孩子一樣賣弄著自己的學識。
在妙珠崇拜的眼神中,他覺得心裡甜絲絲,覺得自己身在雲端,整個人都飄飄然的。
於是,他更加不遺餘力哄妙珠開心……
日久生情其實不是那麼難的事,更何況對方有心討好。不到三個月,妙珠就被這風趣幽默的俊美男人給俘獲了。
漆黑的夜裡,妙珠在床~上輾轉反側。燥熱的心房裡,不斷浮現出姚齊望著她傻傻的樣子。她不由得輕笑出聲,笑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的清晰。
妙珠著實有些納郜族人的大膽和利落。
第二日,姚齊如往常一般來找妙珠。一邁進門,就喊到,「妙珠,我在西坊看見一本醫術,保證是你沒看過的呢。」
妙珠接過他手中的書,一臉平靜。
看她沒有了往常的興奮和雀躍,姚齊小心翼翼的問道,「妙珠,怎麼了,誰惹你不高興了?你給我說,我給你出頭。」少年拍拍自己的胸膛,一臉的自信。
妙珠一言不發,低垂著頭。
姚齊急了,「姑奶奶,你倒是說呀。」
妙珠猛的抬起頭,直直的望著他,「姚齊,我問你。」
「好,我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姚齊看她那麼嚴肅,也正了正神色,並耐心的側耳聽著。
「那好。」妙珠飛快地說,「你是不是喜歡我?」
「哦,我是不是喜歡……」姚齊反應過來,一臉驚慌。
「快說呀!」妙珠催促道,「別婆婆媽媽的,這話我可不會問第二次。」
「我……我……我,」姚齊雖是成過婚,但是這種感覺還是第一次,臉騰騰的紅了上來。卻還是把話憋了出來,「喜歡。」還怕她不信,「很喜歡!」
妙珠笑了笑,「那就娶我吧!」
姚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卻不敢有半點遲疑,馬上回道,「我娶,我娶!」
然後一切都是那麼的順理成章了。
姚齊自然是不會傻到告訴好不容易哄來的美嬌~娘自己家裡還有一個妻子。
而熱戀中的女人更是沒有腦子可言,所以妙珠根本沒有察覺到什麼不對勁兒。畢竟一切的一切在愛情面前都顯得如此的合理。
對於妙珠的父親和哥哥來說,事業永遠比女人重要,甚至那個女人還是自己的疼愛了十幾年的女兒、妹妹。
雙方商量婚事時,妙珠流露出並不想舉辦漢人的婚禮的意思時,姚齊馬上「體貼」的同意了。
就這樣沒有三媒六禮,更沒有姚齊的高堂、親朋。只有跳躍的篝火,歡呼的人群和在山神廟下許下誓言的一雙人。
林花謝了春紅,去匆匆。又是一載過去了,深秋的風帶著一些露意。
緊閉的產房外,不時傳出幾聲凄慘的叫喊聲。橫廊外,管家和嬤嬤不停地走來走去,焦急萬分。
「你說這妙夫人這孩子生下來算個什麼事呀?」
管事好笑的回道,「自然算是爺的子嗣。」
「那妙夫人,京中那位能罷休……」嬤嬤憂心忡忡的問。
管事不耐煩的說,「那你就不要管那麼多了,少言多行吧。」
於是那嬤嬤也停止了問話,一時間周圍的空氣都好像凍住了。
似乎過了很久的,叫聲終於停歇。取而代之的是嬰兒嬌嬌細細的啼哭聲。
「生了,生了!」嬤嬤激動地手都顫抖了起來。管家連忙應和著,伸長了脖子想去瞧那門內的情況。
在兩人的期盼中,沒過一會房門就打開了。接生婆抹了抹額上的汗水,一臉討好的說,「恭喜你家大人,喜得千金呀。」
這話音才剛落,管家就急忙跑到外院告知自家老爺,而嬤嬤則立馬衝進屋中看顧自己的小主子去了。
就這樣妙夫人產下了一女,妙夫人為她取名為笑笑,那便是——姚明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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