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來無恙,賀總

別來無恙,賀總

事後,季諾白覺得自己和一個二十齣頭的小姑娘置氣委實有些不妥,不僅顯得自己小氣,還降了身價。但話已經說出口,事情也做了,說什麼都無事於補。

在外那麼多年,她的稜角早已被磨平,性子變得淡泊許多,她也學會隱忍讓自己的脾氣能夠收放自如,鮮少因為一些小事動氣。莫小染這事,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換做其他人她也會這麼處理,只是姑娘身上貼著賀卿的標籤,無意間將她的情緒放大。

季諾白知道賀卿會為了莫小染來找她,只是沒想到他會來得那麼快。如果不是助理告訴她賀氏的總裁在辦公室里等她,她會以為自己思念成災,幻覺的老毛病又犯了。

賀卿依舊是墨色的西裝,他穿黑色很好看,至少在她的印象里無人能比。但是,她很想告訴他,黑色能輕而易舉的勾勒出他冷硬的輪廓,像高高在上的王者,貴氣十足卻難以讓人親近。

他靠在沙發里看報紙,右腿自然的搭在左腿上,前面擺了一套茶具,玻璃杯里茶湯晶瑩,水霧裊裊,滿屋子的茶香,受家裡長輩的影響,她一聞知道那是上等的碧螺春。

賀卿的茶藝,她領教過,和專業的茶藝師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以前在家他就喜歡泡一壺清茶躺在陽光下小憩,那時她說不喝只聞是浪費,他笑著解釋,茶香催眠,喝了反倒是睡不著。

「其實比起喝茶,我更想吃小白。」

「賀卿!」

「乖,你老公在呢,不用這麼大聲喊,我聽得見。」眸子里笑意更甚,好像開出千萬朵嬌艷的桃花,安撫道,「小白乖,乖乖睡午覺,女人生氣容易長皺紋。」

女人生氣容易長皺紋,就算她沒生氣,眼角現在也有了淡淡的痕迹,。

片刻怔忡,把奇怪的心思清除,她鎮定自若的走過去。他在她辦公室里泡茶,僅備了兩隻茶杯,先禮後兵,的確像他的風格。

他在開門那一刻就知道她來了,直到她走近,他才依依不捨的放下報紙。

「別來無恙,賀總。」季諾白露出標準的國際微笑,自然的坐到賀卿對面的沙發。

賀卿上下打量季諾白,幹練的正裝取代了曾經喜歡的休閑服,利落的短髮代替了曾經的及腰長發,白凈而清秀的小臉染上粉黛再也看不見當初的模樣,就連清澈見底的琥珀都多了一些雜質。

一切都不是他熟悉的樣子,原來不止他變了,她也變了。

「不知賀總清晨登門所為何事?」

開門見山,直入主題,永遠是她的風格,只有掌握談話控制權,不管對方說什麼,她才可以輕鬆應對。

「所為何事,季經理不是應該很清楚么嗎?」把問題踢給季諾白,既然她想要和自己玩文字遊戲,他樂意奉陪,不過鹿死誰手那就不一定了。

多年未見,那個單純的小女生早已戴上了千重面具,從她的眼中賀卿再也看不出她半點的心思,她的行為舉止落落大方無懈可擊,她的笑容十分完美卻沒有到達心底,她的語氣看似親切實則疏遠。

她還是季諾白,僅僅是名字,其他地方早就沒有了季諾白的影子。

「事情太多,還請賀總明示。」拿起玻璃茶杯,茶香沁人心脾,輕抿一口,茶湯純正,齒間留香,這茶泡的火候不偏不倚正中紅心。

「季經理真是貴人多忘事。」

「賀總謬讚了,與賀總比起來,我這只是冰山一角。」放下茶杯,美味的東西品嘗一次就夠,多了會貪心。

「季經理謙虛了。」

「哪裡哪裡。」

虛偽而又毫無意義的對話,賀卿向來喜歡掌控全局,不喜歡被人牽著鼻子走,更何況,以他對季諾白的了解,她玩文字遊戲、打太極的能力,在他所認識的人裡面,絕對是無人能及。

「聽說你開除了我女朋友。」

「不是聽說,是事實。」

「理由。」

「無可奉告。」

「季諾白!」

季諾白不卑不亢,淡淡的掃一眼薄怒的賀卿,以前,只要賀卿嚴肅的喊她的全名,她就會緊張害怕,擔心自己做錯事被賀卿訓一頓,而如今,無論賀卿是生氣也好,發怒也罷,她的心裡已經沒有半點漣漪,因為她早已不是以前那個只會圍著賀卿轉的季諾白。

手機鈴聲打破了辦公室里僵持不下的氣氛。

「抱歉。」季諾白一看是母親的電話,起身出門。

「Goodmorning,白女士。」盡量讓語氣歡樂,這樣才不會讓遠在家鄉的她擔心。

「Goodmorning,mylove,Imissyou!」甜蜜軟糯的聲音從電話里傳過來,末了還免費贈送一個香吻。

季諾白聽到思念的聲音感到了久違的輕鬆,甜甜的回應,「Imissyoutoo。你怎麼會拿白女士的手機?」

「因為她在開會。」

「你又跟著白女士去上班了?」靠在走廊上,季諾白無奈的捏捏鼻樑,不用他回答她都知道這小子肯定是跟著她媽媽去上班了。

「Ofcourse,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哦。」

「嗯哼?」

「昨晚白女士和季先生商量,準備給你介紹對象。」

「那你是什麼說的?」自打她從國外回來,她爸媽是變了花樣的給她弄聚會找對象,難道是真的擔心她嫁不出去嗎?

「我不要和你分手。」

「我們不會分手,永遠不會。」不會分手的,不管別人怎麼看,不管別人怎麼說,她都不會與他分開。

「諾諾,我好想你。」

委屈的聲音直接戳到她心裡最柔軟的地方,她完全能想象他眨巴著水靈靈的眼可憐兮兮的模樣,柔聲安撫,「我也想你。」

「那我來北京看你,好不好?」

任電話另一端的人怎麼撒嬌季諾白就是沒有應聲,她向來拿他沒轍,但放任他來北京她又實在是不放心。考慮到辦公室還有客人在等著,她只好硬著頭皮先答應,結果剛一同意,電話就被白彤女士拿走,說是立馬訂機票十一就過來。

敢情他們是串通好,挖了一個坑等著她來跳,而她亦是配合的義無反顧的跳了下去。

「好了,媽媽。白彤女士,我還在上班,晚上說。」

掛斷電話,季諾白轉身就進了辦公室。而坐著的人將手機放回兜里,站起來,已經有了離開的意思。

「賀總,請繼續。」

「我要一個合適的理由。」

「什麼理由?」

「季諾白,你不要得寸進尺!」

「賀卿,我只是就事論事。」

走到她面前,「OK,那請你告訴我,你憑什麼撕毀小染的簡歷。」

「不憑什麼,就憑她已經被我解僱了。身為一個服務人員,沒有服務員的意識,屢次挑起事端,不知悔改,嚴重的影響了我們酒店的聲譽和形象。」

賀卿看著對面那個冷靜的女人,突然想起新生辯論賽上她的精彩表現,無論對手怎麼刁難,她都能冷靜的思考,完全沒有被對手帶進圈套,反而在對手的言論之中尋找破綻藉此反擊。

「而她所謂的簡歷,在我看來,不具備影響我解僱她的能力,沒有用的東西,自然沒有留下的必要。」說完,她補充,「這難道不是你教我的嗎?」

「的確是我教的,但是凡事都要付出代價。」賀卿嘴角勾起一抹危險的笑,俯身在她耳邊說,「季諾白,就憑你……」

惡狠狠的話語在耳畔失了聲響,她出神的望著他的肩膀,只覺得耳邊有他溫熱的氣息,卻不知道他說了什麼,直到他退會原位,她才開口:「不好意思,賀總,麻煩你重複一遍。」

賀卿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眸色越發深沉,他不知道她此話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道她的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疑慮,蒼白的小臉擠出個慘淡的笑,她顫抖著嘴唇解釋道:「我的左耳聽不見。」

當初是她激怒了賀卿,以他的性格、地位根本容不下這種侮辱,那是她第一次見賀卿動手,卻是打在她臉上。那一巴掌的力道很大,承載了他所有的怒氣,打得她耳朵發鳴,出了血。後來去醫院檢查,醫生說,她的左耳傷到了耳膜,可能會間歇性的失聰。

傷口被撕開,鮮血淋漓,她不喜歡在別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賀總的手段,我領教過,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封殺我,相信第二次也能信手拈來。」

走到辦工作前,拿起筆記本,坦然,「賀總有時間在這裡於我爭論,不如多花花時間安慰你的女朋友。」

「最後,我還有工作就不奉陪了,賀總請自便。」

說完,離開辦公室,絲毫不在意賀卿的威脅。

五年前他讓她在北京難以立足,找不到工作,也沒地方落腳,逼得她只能遠走他國。有家不能回,一個人在外漂泊。如果說,曾經的她還有那麼一點天真,還抱有那麼一絲的希望,那麼現在的她,剩下的只是麻木和她自以為傲的冷靜。她已經不再是那個懵懂的小女生,也不是那個世界只有賀卿的季諾白。

是的,她變了。她的身上已經看不到曾經的影子。在外漂泊無數個冰冷的夜晚讓她的心慢慢塵封,無數次的碰壁讓她領會到了這個社會的真實,燈光交錯的交際場讓她慢慢戴上各種面具。

她的青春,因賀卿開始;她的天真,也因賀卿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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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本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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