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六十七章
因著平陽長公主懷有身孕一事,太上皇與永安帝魏皇后、衛國公都高興的無可不可。魏皇后擔憂平陽長公主是高齡孕婦,來回折騰會傷害子嗣,遂向永安帝商議勸諫平陽長公主夫婦留在京中。
然而平陽長公主和衛國公都捨不得叫薛衍一個人返回汴州,眾人相持不下,最後薛衍只得妥協一步,陪著平陽長公主留在京中。至於汴州一事,因著魏子期在過去一段時間同薛衍配合的較好,處事也極為公正默契,遂將這一攤子事兒全權託付給魏子期。
魏子期經過了上輩子,早已料到此事,也並沒有什麼異議,當下答應下來。又說每隔時日,會派遣快馬回京中報信,隨時告知汴州當地的情況。不過這都是年後復朝之事,此刻也不必多說。
至於海運一事,茲事體大,須得朝臣仔細商議,目前還沒有什麼結論。
如今卻說年下時節,因為平陽長公主懷孕之事,衛國公府內裁撤了所有不利於孕婦的擺件吃食,重彩瓷器,甚至連除夕夜的驅儺舞都不準平陽長公主跳了。平陽長公主雖為婦孺,這輩子因著帶兵打仗,一直被人糙漢子般的對待著,哪裡受過這種捧在手裡心兒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小心翼翼,登時還有些不自在。整日里向人抱怨說衛國公和薛衍兩個這不許她去,那不許她做的,實在煩死人了。
眾人聽著平陽長公主的話,知道她名為抱怨,實則心裡卻是比蜜還甜,也都不以為意。
因著長安城內冬日氣候寒冷,薛衍總覺得對孕婦不好,所以想陪同阿耶阿娘去城外驪山腳下的溫泉莊子上休養一段時日。只是又閑薛家三口兒人丁太少,即便過去了也顯寥落,遂給相好的鎮國公府、魯國公府幾家下了帖子,邀眾人齊上驪山過冬。
然後又進宮去遊說太上皇的永安帝魏皇后,永安帝也覺著長安城的冬天太過嚴寒,不利於調養身體,遂同意了薛衍的建議,御筆一揮,連帶著看得上的朝中大臣,都跑到了湯泉宮避寒。
年余不曾回來,薛家的溫泉莊子內仍舊是溫暖如春。薛家三口並相邀來的幾戶人家剛剛在溫泉莊子內安置下來,便見太上皇永安帝魏皇后並幾位皇子大臣換了常服徒步而來。
打眼瞧著漫山遍野的鮮花嫩草,田畦佳蔬,永安帝不覺笑向薛衍等人道:「還是你們會享受啊!怪不得太上皇寧願過來住也不願意留宿湯泉宮。果然我們見了也不想走了。」
同湯泉宮相比,薛家的溫泉莊子雖然沒有那麼華麗富貴之像,但田野意趣更濃,用句現代的話說,更接地氣兒的。
薛家眾人聞聽永安帝所言,平陽長公主不覺笑向太上皇道:「阿耶想住在莊子上,倒也很好。恰好上一回太上皇住的那處院落還空著。倘若阿耶願意,我這就叫他們收拾出來。阿耶就別走了罷?」
太上皇聞言,不等旁人反應,登時滿口答應下來。臉上還露出老頑童似的得意笑容。永安帝魏皇后與諸位朝臣見了,少不得啞然失笑。
太上皇見狀,因笑道:「說我戀著薛家溫泉莊子內的好吃食玩意兒也好,是覺著新鮮有趣也罷。我只是覺著這裡和我更投緣些。合該叫太子青鳥幾個也留在這邊。我記著上次他們過來,也玩的很盡興。」
太子幾個聽了太上皇的話,不覺眼巴巴地看著永安帝。
永安帝愈發莞爾,又不好駁回太上皇的意思,只得應了。除太子外,年齡較小的幾位皇子都歡呼雀躍,一徑跑上前纏著薛衍要去玩樂。
魏子期心血來潮,倒是糾集了幾家公侯子弟跑去山上打獵,只說要給眾人加餐。眾人看著也高興,倒是不曾組織的。
一時魏子期回來,果然打了兩隻刨子並一直梅花鹿,全都交給灶上烹制了。眾人仍舊親自下田裡採摘了新鮮果蔬菜肴,命廚房裡的人做好了,吃了一頓全天然無公害的農家菜,方才迴轉湯泉宮。
夜裡眾人各自歇息,薛衍因睡不著,少不得出來逛逛。便見魏子期也不曾睡,正坐在花園子的山子石上月下獨酌。薛衍心下莞爾,一時走上前去,笑眯眯說道:「你還沒睡?」
「你不也沒睡么?」魏子期一面笑著,一面從山子石旁拿出一罈子好酒遞給薛衍,因笑道:「吃一杯?」
薛衍笑著接過酒,學著魏子期的模樣仰脖子灌了一口,只覺一股清甜甘冽滑入口中,沁入心脾,登時人都精神起來。不覺贊了一聲:「好酒。」
說罷,忍不住又吃了一口。魏子期見狀,便道:「慢些吃。這酒後勁兒大,當心上頭。」
薛衍搖了搖頭,將酒罈子放在一邊,口內說道:「你說得對,倘或醉了,明兒早起又得頭疼。」
魏子期沉默了一回,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其實是一個特別沉默的人,不知道怎麼關心人,也不知道怎麼哄人開心。這會子想同薛衍多說幾句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想了半日,魏子期笑向薛衍道:「你上過房頂嗎?」
「啊?」薛衍險些沒聽清,不覺茫然的看著魏子期。
魏子期少不得重複了一遍,薛衍仍舊覺得莫名其妙,搖頭說道:「沒有。」
魏子期細不可查的勾了勾嘴角,也不待薛衍反應。一手提著酒罈子,一手摟著薛衍的腰,縱身一躍,薛衍只覺身子一輕腳下一空,回過神來,兩人已經站在了溫泉莊子的房頂上。
月色如銀,山間氣候如春,大片大片的梨花和桃花盛開,佳蔬玉樹從近及遠,夜間起霧,整個驪山被溫泉蒸騰的薄紗一般的霧氣籠罩在其中,遠處的湯泉宮燈火輝煌,隱隱傳來絲竹之聲,如夢似幻。
陣陣微風吹過,夾雜著淡淡的花香芳草香氣,氣氛越發靜謐。
魏子期扶著薛衍在屋頂上坐下,仰頭看著幾乎是觸手可及的滿月,整個身子放鬆下來,雙臂枕在腦後,躺在房頂上說道:「小時候不愛說話,每天除了習武看兵書,就不知道該做什麼了。有時候也會覺得無聊,或者不高興,就爬上屋頂看看月亮星星,吃兩杯酒,好像人也能開懷了。」
薛衍聞言一怔,旋即笑向魏子期道:「只可惜我酒量不好。不能陪你好生醉一回。不過我今日可以陪你飲到我醉,只當是我捨命陪兄弟,你說好不好?」
魏子期有些莫名些看著薛衍。他只是想跟薛衍在一起說說話罷了,怎地引出薛衍如此憐惜之色?
旋即才反應過來,薛衍竟然錯以為是自己不開心找人陪。不過細想想,薛衍確是是這麼個性子。不覺又是一笑,也沒辯解什麼,開口說道:「你等一下?」
說著,又縱身下去了。一時回來,手裡多了四五個油紙包,裡頭包著薛衍最愛吃的幾樣吃食小菜,魏子期將油紙包擺在兩人中間,笑著說道:「你酒量不好,還是陪吃罷。」
薛衍察覺出魏子期的體貼之意,笑著應了。兩人邊吃東西,邊談起了汴州的形勢,因又說道河運海運之事,不知怎麼又扯到了天下之大,各地民俗皆不相同——
魏子期思及上輩子同薛衍一起共事,倒是走過了許多地方。只可惜心繫公務,竟沒能好生逛一逛。突地開口問道:「等你我有暇,可否結伴而行,共游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