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渡魂
似乎是想到了不願提及的往事,狐妖沒有了繼續陪厲依調侃玩耍的心情。她隨手把她拎起來,飛到了山下的一座廢棄的宅院里。
這座宅院佔地面積並不小,看來以前是大戶人家居住的。不過照目前這個衰敗的樣子,起碼有二三十年沒有住過人了。也不知道這院子是狐妖的巢穴,還是她暫時用來歇腳的地方。
厲依被狐妖隨手丟在一個房間里,雖然身體已經恢復了知覺,但是手腳都被粗繩死死綁住,掙脫不開。
「你體內已經被我注入了濁氣,靈力是用不出來的。別想著用法術逃跑了,就好好待在這吧。」說完就徑自走開了。
厲依試了下,靈力的運轉像是被什麼東西阻礙了,無法運行自如,看來真如狐妖所說,法術是派不上什麼用場了。果然,靈力什麼的,到了關鍵時刻就是靠不住啊。不過還好,她還有個殺手鐧!
兩手被捆在身後,不過並不妨礙她的動作。厲依深吸了一口氣,猛地把指環從食指上拔了下來。可惜還沒來得及做別的,她又迅速地把指環套了回去。
呼,疼死了!那狐妖怎麼沒事跑到城裡來,害得她剛才差點被瘋狂湧入的思潮給撞瘋,現在太陽穴還一陣一陣得疼呢。
現在看來,不光是靈力不靠譜,她的精神力也照樣不靠譜!關鍵時刻一個都起不了作用,豈不是只能坐以待斃了嗎?
這邊她還在糾結,那邊狐妖又回到了屋子裡。
「我已經布好了結界,妹妹你就別指望尋人的法術能找到這裡了。」似乎因為計劃很順利,狐妖又再次恢復了好心情。
「結界?那外面的人都沒辦法知道裡面發生的事了?」
「這個結界石是我從一個大妖怪那裡搶來的,是我見過的封閉性最嚴的結界了。外面的人別想進來,裡面的人……」她說著,看了眼厲依,一副就算我全告訴你,你也插翅難飛的樣子。「也別想出去。我勸妹妹還是死了這條心吧,就算有人來救你,我也能讓他有來無回。」
厲依不動聲色,只裝作徹底死心,躺在地上閉著眼睛,也不再同狐妖搭話。
她剛才趁狐妖不注意,手背在後面有恃無恐地偷偷拽下了戒指,立刻欣喜地發現,剛才那紛雜的意識洪流已經消失了。現在她能感覺到整個結界的範圍,以及在自己眼前這個狐妖的思維。
雖然暫時沒什麼用,但起碼精神力的回歸還是讓厲依感覺到了一絲安心。趁現在收集一下情報,說不定等會就能用上。
整個結界中除了自己就只有狐妖,如此得天獨厚的狀態下,厲依都不需要怎麼集中精神,就能讀取到狐妖的記憶了。
關於厲初篁跟她的恩怨,等看到之後,才發現自己曾經看到過那一幕幕,雖然角度不同,細節也不盡相同,但確實是同一件事——太子長琴渡魂到厲初篁這具身體上的事。
渡魂,曾經聽初篁講過,就是那個換身體等於換衣服的理論。她至今都無法理解,為什麼這個世界的人死不算真的死,靈魂還能輪迴轉世,開始一段新的人生。在她看來,比起每個人都只能活一次的塞姆利亞,這裡簡直可以稱之為世外桃源了。
照這個說法,就算太子長琴搶奪了別人的身體,實際上也不會對對方的靈魂造成什麼損傷。就靈魂才是本體這個觀點來看,那個被渡魂的人也僅僅是睡著被太子長琴用身體,等他離開之後,再次轉世也好,重新蘇醒也罷,不都沒什麼損失嗎?
以靈魂的時間長度來衡量,一具身體的時間不是十分短暫的嗎?就當借他一下也不會怎麼樣。換做塞姆利亞大陸,如果有人想借用她的身體一天,又不會造成什麼損傷,她就完全不會介意。
好吧,如果非要說有不好,就是被借用身體時,記憶會被抹掉。不過靈魂轉世的時候不一樣會抹掉記憶嗎?那提前抹掉跟之後抹掉又有什麼不同嗎?
等等,好像有哪裡不對……人死明明是一件很嚴重的事啊!
厲依的思考帶著奇怪的文化代溝慢慢地偏向了奇怪的地方,她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立刻叫停,打算好好看一下厲初篁渡魂時的事,不再胡思亂想了。上次在他夢境里才看到了一點就被發現了,這回難得有機會看完整版,等在這裡又無聊,就好好看看吧。
那是厲初篁(本體)五歲時的事了——
厲家是衡州城有名的大戶,厲家老爺是以販賣私鹽起家,後來用這些錢做起了綢緞生意。厲老爺的原配夫人本是琴川的一位名門閨秀,在他還是個窮秀才時,便因仰慕他的才華而下嫁於他,他即是借著夫人的嫁妝起家,慢慢成為一個大商賈的。
起初,夫妻二人相敬如賓恩愛甚篤,但隨著夫人的年紀越大,特別是生下厲初篁后容顏慢慢憔悴下來。正值壯年的厲老爺便起了心思,娶了一個年輕漂亮的花魁為妾迎入了門。夫人雖然心寒,卻因為還有兒子承歡膝下,便也並無二話。
和平的日子持續了一段時日,慢慢的,那個妾室便露出了本來的嘴臉。先是仗著自己得寵,對夫人百般指責,更是聯合一些奴僕對她擺臉色,送給她的吃穿用度一天不如一天。
厲老爺痴迷妾室,竟對原配夫人遭遇的一切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只要把發生在他面前,他就當什麼都不知道。在厲初篁五歲生辰的大宴上,妾室在夫人的酒里摻了春·葯,趁其他人-大醉不注意,把她丟到了事先喂下春·葯的僕人房裡。
於是第二天,夫人清醒后便投井自盡了。當晚,厲初篁的身體就被太子長琴奪了去。一個月後,一夥劫匪衝進了厲家,搶走了厲家所有的財產,還一把火燒掉了厲宅。
至於這隻狐妖,當時還只是一隻普通的狐狸。年幼的厲初篁從獵人的捕獸夾里救了它的命,之後狐狸就經常到厲初篁那裡玩耍。在長琴渡魂的那晚,小狐狸就趴在窗外看著那一幕,卻沒辦法阻止。在長琴剛渡魂成功后虛弱的日子裡,它曾經想盡辦法想要擠到他身邊,都被其他人扔了出去,後來更是被關到了柴房裡。直到劫匪火燒厲家,它才得以脫身。
這故事……恩,挺老套的……她曾在很多人的腦海中看到類似的事。但是,厲家夫人確實太可憐了。說來這個世界真是奇怪,竟然允許男人娶那麼多女人。要是換到塞姆利亞,不管是空之女神還是魔神,哪一邊都不會認同的。一旦被發現,肯定要被千刀萬剮的。
想著想著,精神太過疲憊的厲依不知不覺就真的睡著了。
當夜——
感覺到有人正在解她手腳上的繩索,厲依立刻警醒過來。一睜眼,發現眼前就是她最熟悉的厲初篁,瞬間放下心來。
「你……」才剛剛說了一個字,就被對方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小依可是玩得開心?若是想引那狐妖來,大可大聲叫喊,在下絕不阻攔。】腦海中的聲音響起,他同時鬆開了手去繼續解繩子。
厲依撇撇嘴,沒敢反駁,只好轉移話題。
【初篁你怎麼來的?狐妖說這結界不能隨意進出的。】
【小依以為呢?】繩子解開后,厲初篁抱起綁得久了,身體僵硬的厲依,向屋外走去。
【如果結界真像狐妖所說,那要麼是你有特別的法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穿越結界。要麼……】厲依靠在他懷裡,嗅著熟悉到令人安心的氣味,整個人都彷彿感覺活過來了。【初篁在狐妖還未展開結界時便已經在這宅子里了。】
【呵,還不算太笨。】
月光靜謐地灑在這一片廢墟上,過往的繁華如煙雲般消散,斷瓦殘垣昭示著這一片土地遭受過的痛苦。院中有一口水井,依然完好如初。
厲初篁站在井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這麼大大咧咧地站在院子里,他真是一點也不怕被狐妖發現,那方才為什麼不讓她說話……厲依表示不能理解。
「沒想到你還真敢再踏進這個宅院。」狐妖從樹邊的陰影處走了出來,月光照亮了她的因憤怒而扭曲的臉。
「有何不敢?這裡是初篁的家,縱然已經被烈火吞噬,這片片殘瓦,根根斷梁,都是不可磨滅的記憶。」厲初篁似乎對這個廢宅十分感慨,難道說,這裡就是那個被燒毀的厲家大宅?
那把火燒得太厲害,以致於厲依完全沒有認出這是同一個宅院。
「閉嘴!不準提初篁的名字!」狐妖情緒激動地一揮手,一塊碎石朝著厲初篁和厲依飛去。
他一動不動,那塊石頭像是撞上了牆壁一般,在他的面前被擋住,落下。
「你怎麼敢,你怎麼有臉活在這個世上?」狐妖雙手高舉,更多的碎石斷木朝著兩人飛去。「初篁是無辜的,他那麼小,那麼善良,連只螞蟻都不願意傷害!」
厲初篁這回沒有留在原地當靶子,而是抱著厲依移動到另一邊的空地上。對於狐妖近乎瘋狂的控訴,他一句也沒有辯解。
「你這個殺人兇手,怪物!是你殺了初篁,是你讓他的雙手沾滿血腥,是你讓他死都不能瞑目!」狐妖終於放棄亂扔東西的策略,不知從哪拿出了一把長劍,朝著兩人沖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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