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魘魅
在滿目艷紅的大床上,幾縷黑色的髮絲垂落在眼前,掃過裸·露在外的脖頸,劃過下巴尖,卻停在了唇齒之間。
少女的腦海中一片混沌,只剩下身體的本能在反應。黑琉璃般的眼瞳有些失神地望著那絲絲縷縷的長發,在它們經過嘴邊時下意識地輕輕咬住,像是上面塗滿了蜂蜜一般輕輕舔舐了幾下。
「味道如何?」被她的反應取悅了,「厲初篁」從喉嚨里發出一聲沙啞的笑聲,勾下頭,輕輕在她的耳邊呢喃。
「不太甜……」
看到她躺在自己身下,眼眸中的神光幾乎消失殆盡,「厲初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她特殊的精神異力,還有這具身為頂級爐鼎體質的純陰之體,簡直是上天送來的禮物。只要他吸收了她的精神異力,再用她的身體修鍊,那麼他就再也不用東躲西藏,別說以前受過的傷了,將來甚至可以橫行人界了。
這簡直是瞌睡了有人送枕頭,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可惜這丫頭空有一身精神異力卻不會用,不然也不會這麼輕易讓他找到空子得手。這機會可不常有,他可得抓緊了。
他保持著動作的優雅,卻很迅速地解開了女子的衣帶,露出了裡面的肚兜。
「嘿嘿嘿,我可愛的小依,讓我好好疼你。」就在他的手即將碰到她白皙的肌膚時,厲依右手上的指環突然爆發出了一陣強烈的靈氣波動,將趴在她身上的人彈了出去,而她的眼睛也在一瞬間恢復了清明。
她立刻離開了房間的範圍,伸手整理自己的衣襟。
「脾氣還真不小。」「厲初篁」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從房裡追了出來。到嘴的肥肉就這麼飛了,果然想得手也沒那麼容易。「何必繫上,總是還要再脫的。」
「別再裝了,你到底是誰?」有了防備,自然就不會再中招,就算他用的是自己最在乎的那張臉,她也不會再動搖。
男人似乎也不打算再繼續玩扮演遊戲,他內心也是心知肚明,一旦對方從被蠱惑的狀態中蘇醒,那再用同樣的方法也是沒意義。他冷哼一聲,打了一個響指,周圍的景色驟變。
混沌消去,露出了掩藏在其後的漆黑如墨的深潭,潭中矗立著一棵巨木,樹榦枯槁,但樹梢卻開出了鮮嫩的綠葉,顯然即將再生。放眼望去,樹頂的藤蔓糾纏處,盈光的身軀已經埋入大半,血肉與樹木同化。
「你是誰,為什麼要在蠻州作亂?」看起來他一次只能吸收一個人的精氣,所以其他人只是昏睡,還沒出現虛弱的癥狀,這個結果讓她輕鬆了不少。但盈光師姐卻不能再等了,她中過毒,身體還沒有恢復,不能再繼續受這種折磨了。
「小姑娘,我看你也認識玲瓏和那蛇妖,自是也知曉這蠻州城裡的人到底做了些什麼。這些虛偽的人類為了些虛無縹緲的理由便害了他們,死了也是活該。」那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引起潭水靜靜震蕩,產生道道波紋。「人妖之戀本就艱難,我教給蛇妖縛靈之術,將玲瓏復活。只是因為我曾被修道人士所傷,蛇妖庇護了我。而現在,我也只是報恩罷了。」
「縛靈之術是你教給蛇妖的?你害得玲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靈魂之力幾近耗盡,害得她與家族親人反目,這些你在教給他們縛靈之術之前會不清楚?那些人愚昧無知有錯,但你才是害得他們變成這樣的元兇!」
他竟然好意思口口聲聲地說什麼報恩,用這種方法傷害玲瓏的靈魂,害得她跟蛇妖都痛苦不堪,到底是怎麼樣的思維迴路才能得出這樣的結論?
「望舒!」她只是靈魂進入夢境,望舒自然沒有實體。藍色的劍氣在她手中凝聚成型,寒氣驟增,厲依一把握住,朝著潭中的巨木飛去。
潭中的水突然暴漲,裹夾著紅黑色的光團向她籠罩而來,勢頭兇猛。而厲依不閃不避,劍氣一出,結出一池冰晶,她保持著一往無前的架勢沖向巨木,沿路留下一整條冰路。
「起!」藍色劍光衝天而起,隨著半空中厲依的結印瞬間分出了無數殘影,從四面八方包圍住了巨木。「千方殘光劍!」
無數劍氣衝天而下,攔腰斬斷了巨木的主幹,煙塵四起。潭水再次恢復平靜,巨木的枝椏掉落一地,根系迅速枯敗,而盈光正躺在枯枝中,雖然臉色還是慘白,但好歹氣息穩定了下來。
一陣微風吹過,一地的落葉消失無蹤,像是從未存在過一樣,潭水重新清澈起來,縈繞在此地的那股熟悉的氣息慢慢變淡,直至完全消失。
死了嗎?這個妖怪似乎本身實力並不強,但是那詭異的精神異力真是危險至極,稍有不慎陷入其中,就會像盈光那樣被吸干精氣而死。若不是有法器在手,即便是精神力強大如她,沒經驗之下照樣會被它玩得死死的。
夢境漸漸變得模糊,這是盈光恢復意識的徵兆。放心之下,厲依轉身離開她的精神世界。再次睜開眼睛,便回到了客棧之中。
窗外的天已經蒙蒙亮,夢境之中不辨時間,原來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一夜。籠罩盈光的那團黑紅色的光團已經消失,她的眼瞼微顫,顯然即將醒來。
「小依,辛苦了。」熟悉中略帶沙啞的嗓音自窗邊傳來,她放下為盈光把脈的手,回過頭,看見那人沖自己微微笑著,陽光從窗棱處漏下,像是為他鍍了一層金光。
這才是她熟悉的人,這笑容只會讓她感覺到溫暖,而不是徹骨得嚴寒。她也不自覺地歪著頭,回以微笑。盈光睜開眼,看到的便是這溫馨的一幕。她的睫毛微顫,再度因為元氣損耗過度閉上了眼睛。
房間里的其他人陸陸續續地醒轉,街上也恢復了喧囂。
「這是魘妖。」等所有人都調息完畢,厲初篁便開口解釋。「魘妖本身的實力並不高,卻以擅於玩弄人心而出名。人都有弱點,它們會鑽進你內心的縫隙里引誘你墮落,沉溺在夢境之中無法自拔,漸漸地被它們吸幹了精氣而死。」
「不愧是妖物,卑鄙。」玄霄顯然對於什麼玩弄人心這種小手段不屑一顧。
「不過這隻魘妖似乎有傷在身,不然不會如此輕易便讓我打破了魘魅之術。」
厲初篁其實在厲依剛入夢不久便打破了魘魅之術恢復了神智,但見厲依已經找到了魘妖所在之處便靜觀其變。畢竟小小魘妖,如果不讓他找到精神的空子鑽,就憑厲依的修為也足以應付。
只是她的經驗太淺,一分神立刻就被對方抓住了精神的縫隙,成功控制了她。要不是已經醒來的厲初篁見狀激活了指環的精神制御之力,想必厲依已經慘遭毒手。
「小依,這次可要吸取教訓,做事要更加謹慎才是。」修仙之人總要與妖魔鬼怪接觸,雖說不是所有妖魔都有害人之心,但自身的強大總是立身之本。
「是,掌門,我知道了。」聞言,玄霄突然轉頭看了她一眼,後者不明所以地側過頭,滿臉問號。玄霄卻什麼都沒說,只是搖了搖頭。
厲初篁令非墨先一步帶盈光回青玉壇療傷,臨走之時猶豫了半晌,還是老話重提,希望厲依直接隨她回青玉壇。
「初篁,還有四個月,很快就過去了。」她固執地搖頭,不願意就這樣回去。轉頭看了眼遠處的玄霄,低聲繼續道。「這次回去,太清真人應該會主動跟我提起望舒之事了,我想解決掉這件事之後再回去。」
「你打算怎麼做?」
「我不知道,我人微言輕,又是外派之人,不管我說什麼,太清真人估計都不會聽。」這件事她也很苦惱,她覺得用雙劍之力托舉整個瓊華派是一件一聽就很胡扯的事,但為什麼整個瓊華派都深信不疑。這也就罷了,為什麼接觸到崑崙天光就可以成仙啊,這一點是她這個異界之人最無法理解的一點。
「不過沒關係,反正試試看又不會怎麼樣,失敗了他們自然就知道錯了,肯定不會為難我的。」在她看來,這件事雖然各種莫名,但是瓊華派的人一直都很講道理,儘力而為的話錯又不在她。
「……」看來,厲依雖然知道雙劍飛升,卻並不知道具體過程,不然想法肯定不會這麼天真。「如此也好,靈劍擇主,你與此劍血脈相連,自是難以割捨的。」
「我其實,也沒那麼喜歡這柄劍……」
桔梗曾經因為好奇,問她借過望舒來玩,沒想到這柄劍十分沒有節操,竟然誰都可以用,跟一般認主的靈器都不同。雖然用的時候還是會抽取她的靈力來維持運轉,但並不是非她不可。
有時候忍不住會想,其實望舒只是需要認個主來吸收主人的精氣吧?與其說是神兵,倒是更像……凶劍?這般吸人精氣來淬鍊神兵的法子,也不知道瓊華派怎麼想到的。
她轉頭看了眼站在竹林外等她的玄霄,那人自從開始與她雙修之後,氣色反而不如剛入門時那般好了。原本合適的衣衫,如今穿著倒像是大了一截,顯得特別單薄,紅潤的臉色也日漸蒼白。想來不止是自己,他應該也為羲和所累。
但他從來不在自己面前提起這些事,所有壓力都一個人扛起來,甚至還會在她進展不順的時候想辦法安慰她。不管是因為身為兄長的責任心,還是雙修的情誼,她都想要回報他。
這世上沒人比她更明白,玄霄為了瓊華,為了成仙付出了多少努力。她不懂這種執著,但這不影響她想要成全他的心情。
如果這次飛升有人真的能成功成仙,她希望是玄霄。他的那份執著,讓她羨慕。
所以不管雙修會造成什麼樣的身體負擔,她都想堅持下去,起碼在他放棄之前。
厲初篁順著厲依的視線,望向竹林外那個迎風而立的身影,眯了眯眼。彷彿是知道此刻她在想些什麼似的,他略帶深意地開口。
「小依,你若想做,便去做,只是結果也許並非你所想……」這世間,哪來那麼多心想事成。
她不明所以地眨眨眼,露出了一抹笑容。
「玄霄師兄說過,我總這麼悲觀下去,就算原本能做到的事,也會敗給自己的內心。所以不管結果如何,起碼在這一刻,我的心意不會改變。」
厲初篁看著厲依跑向玄霄,拽起後者的手御劍而起,消失在他的視線範圍內之後,心情微妙得有點複雜起來。
厲依她確實長大了,會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看重的人。
只是可惜,心意這種東西,是這世間最為脆弱不堪的存在。只要一點點的變數,再深的感情,再執著的心念,也會生生被殘酷的現實所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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