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會
「爹,為什麼給我取這個名字啊?」姜明珠仰著頭問道。
姜軒嘆氣道:「因為你是爹爹的掌上明珠啊。」
姜明珠湊過去,抱著父親撒嬌道:「還是爹爹疼我。」
姜軒道:「所以你是不打算解釋一下為什麼穿著男裝溜出去玩了嗎?」
姜明珠一頓,看著自己一身男裝,繼續撒嬌道:「芸姐姐難得從西南賓州過來,我自然要帶她逛遍京城啦。」旁邊的王芸帶著歉意道:「姜伯父切勿怪罪明珠妹妹,是我想出去走走,她才陪我出門的。」
姜軒看了一眼王芸,王家雖是他遠房親戚,平時走動不多,但王芸與姜明珠兩姐妹自小感情就深,即使相隔兩地也經常書信往來,此次王芸來京,兩姐妹溜出去玩,也是情理之中,若是責備過頭,恐怕別人議論。他無奈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姜明珠高興道:「就知道爹爹最疼我們了。」然後拉著王芸往後院跑去了。
她們到了假山前,王芸停下腳步,捂著心口,喘氣不停。姜明珠想起她自幼有心疾,剛剛疾跑之下難免有不適,緊張問道:「芸姐姐怎樣了?」
王芸喘了一會兒,氣息平順,道:「你這丫頭,一高興起來就瘋跑,你是大家閨秀,以後該穩重些。」姜明珠笑了起來,道:「你也要拿女經上的道理來教訓我了么?」
王芸笑著搖搖頭,道:「你這丫頭還是這麼不聽訓,得給你找個嚴厲的夫婿,好好教教你。」姜明珠抱著她手臂,笑道:「芸姐姐比我年長一歲呢,要說出嫁,也該是芸姐姐先嫁。」
王芸突然止了笑容,沉默不語。姜明珠不知哪裡說錯了,正要詢問,這時府里的丫頭眉芝小跑過來,道:「可找著小姐您了,這是昭王府上的書信。」
明珠聽見昭王府三字,臉上掠過一抹紅暈,連忙劈手奪了信過來,撕開就讀。
王芸看她認真模樣,笑道:「我看天下還真有能治你的人。」姜家先人是開朝功臣,皇家念其往日功勞,一直很是厚待,而姜明珠與昭王殿下的婚約在京城也是眾人皆知。兩個年輕人自小也走得近,時常往來,感情頗深。
明珠合上信,臉上露出一抹少女的嬌羞。
王芸逗她道:「早就聽說你與昭王殿下的婚約了,我雖一直身在西南,也聽說昭王殿下丰神俊朗,很是惹眼,怪不得把你迷成這樣。」明珠嬌羞地打了她一下,道:「芸姐姐又在笑話我了。」
王芸隨意問道:「信上說了什麼?」
明珠道:「他約我明日去他府上,約摸是得了什麼新奇玩意,想來炫耀炫耀罷了。」她突然眼睛一亮,道:「那個人最是假正經,老是拿大道理教訓我,我也煩悶了,芸姐姐陪我一同前去吧。」王芸道:「你們小兩口卿卿我我的,我去做什麼?我可沒那麼沒眼力見兒。」
姜明珠羞道:「姐姐你又笑話我了。你是我姐姐,陪我去見見朋友怎麼了?」
王芸「哎喲」一聲道:「好了好了,我陪你去便是了。我也想看看那個昭王是個什麼人物,他若是待你不好,我定不饒他。」
第二天明珠早早起來,梳洗打扮好,正要去找王芸,就見她過來了。王芸身著一襲淺綠色羅裙,妝容精緻,頭髮也梳了個別緻的百花鬢,整個人優雅大方,又不失女性的嬌媚。明珠笑道:「芸姐姐當真是個美人,稍一打扮,可惹眼了。」王芸笑道:「妹妹又在打趣我了,誰不知道妹妹是京城數一數二的美人,你再誇我便是笑話我了。」
兩人嘻笑著出門出了,馬車到了昭王府前,就有人上前來請。王芸掀簾一看,見昭王府氣派宏大,布局規整,兩隻大石獅子立著,很是氣派。一人已經在地上候著了,頭也不敢抬,恭敬道:「殿下在裡面等著呢。」
王芸走了出來,明珠也隨後走出馬車,跟著來人進了府去。她輕車熟路,邊走邊與王芸介紹府里東西,「這是殿下從西域尋來的白玉蘭,眼下季節未到,還沒開呢。」
她們正說笑著,很快就走到了花園之內,領路的人道:「王爺在亭子里呢。」王芸抬眼望去,見亭子里坐著一紫袍男子,看背影就覺得氣宇不凡,隨口打趣道:「王爺氣質,與妹妹很是相配呢。」明珠笑著拍了她一下,提裙小跑過去。
昭王聽到聲音,轉過頭來,笑眯眯地看著她,溫柔道:「你還是老樣子,毛毛燥燥的。」然後伸手扶她,明珠像只小雀,興高采烈地抱住他,笑道:「晉哥哥,我剛來你又要說我。」這時昭王看見王芸,眼裡掠過一絲驚詫,然後很快平靜下來,問道:「這位是?」
明珠跳起來,剛要介紹,王芸已經大大方方上前,優雅一福身,有禮有節道:「民女王芸,是姜小姐的表姐。」
昭王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若有所思,許久才道:「王小姐不記得本王了么?」
明珠一驚,目光在他們二人之間來回打量,不解其意,這時王芸笑了,道:「王爺風采,民女不敢忘。」
明珠問道:「你們兩個在說什麼啞語啊?我怎麼一個字也聽不懂?」
昭王笑了起來,沒有回答明珠的話,道:「當初一別,以為無緣再見,沒想到還有再相逢的一天,真是妙不可言。」王芸優雅笑道:「王爺言重了,能夠相遇,是王芸的福分。」
他們兩人一來一回地繞了好幾句,昭王才告訴明珠,他兩年前代皇上出使凌州,在蕭河邊上聽見一女子撫琴吟唱,遂以笛聲相和,兩人就此相識,從此談詩論詞,結為知己。
「可惜分別匆忙,來不及與王小姐告別。」昭王嘆息道。
王芸笑了一笑,道:「若是有緣,自有相見的一天。」然後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談了很久,從古論今,明珠尷尬地站在一旁。她素來不喜文章詩詞,更不通琴律,平時昭王總說她貪玩,叫她多花點心思讀書。明珠總是認為那些詩文最是枯燥,每每讀起都不免哈欠連天,賣弄文採用的人最刻板無趣。可是今天,當她看著王芸和昭王聊著她完全聽不懂的文史時,心裡竟然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出來。
昭王眼裡的光彩,是她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的。
她第一次感覺自己像個外人,無法融入他們的世界中。
他們二人聊了許久,王芸才想起明珠來,帶著歉意道:「竟然忘了妹妹了。」然後過來扶明珠。
昭王也才想起明珠一直孤零零地站在一旁,一拍腦袋道:「一時高興就忘了,這樣吧,我們在亭中擺酒,坐下來好好說說話。」
明珠不高興道:「你明知我不會喝酒。」昭王道:「今日本王高興,你便破例陪我喝上幾杯。」王芸也過來拉了她的手,道:「小飲幾杯,伯父不會怪罪的。」
下人剛在亭中擺好酒桌,三人落座,昭王高興地舉起酒杯,正要說話,這時一管家模樣的急匆匆跑過來,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昭王聽完,面不改色道:「恐怕今天要添一個客人了。」
明珠見他沒有剛剛那股高興勁了,疑惑問道:「是什麼人啊?」
這時有個侍女模樣的人端著東西上來,明珠一看,裡面放著嶄新的白玉酒杯,光潔透亮,做工精緻,那侍女將原來的酒杯取下,將白玉酒杯替換上去,又取了一壺新酒放上。那壺和酒杯一樣,是上等白玉製成,壺身透亮,成色極佳,看來對方很是講究。
那侍女換了酒杯,還不退下,又從旁人懷裡取了一簇嶄新的白貂皮過來,鋪在座位上,這才退下。明珠驚訝問道:「這是什麼人物?怎麼還這般講究?」
昭王面露不悅,卻不說話,舉杯將酒一口飲下。
王芸看著這些事物,面有沉思,也沉默不語。明珠正疑惑著,這時聽到後面傳來一個淡漠的聲音:「貿然來訪,六哥似乎不太高興。」
明珠回頭,不禁一驚。
園中的紅梅花瓣飄飄洒洒,漫舞人間,紅梅樹下靜靜立著一個年輕人。那人白衣如雪,似潔瑜無瑕,若明珠燦爛。明珠一度懷疑他是畫里走出來的人物,不像現實中的人。
昭王的容貌在京城中是出了名的丰神俊朗,卻沒想到,世上有比他容貌更出眾的男子。
明珠吃驚地看著他,對方氣質高貴出塵,緩步上亭,一提衣袍,優雅地坐了下來。
王芸的優雅是養出來的優雅,舉手投足都透著良好的家教,是典型的大家閨秀。而這個年輕人的優雅,卻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他像個仙人,似乎天生就不屬於這個塵世,隨意的一舉手一提袖,都透著十足的高貴優雅。
他從走過來,到坐下,從頭到尾都只看著昭王,對旁邊的兩個美人沒有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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