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回林氏上班。」林一峰走之前扔下了一句話：「我要在明天九點看到你坐在秘書室。」
「好走不送。」蘇萱退到了門外，轉臉看了過去，晚霞滿天，金黃的落日把緋紅的雲彩染出了一條金邊，小巷裡的人越來越多了，在人影憧憧間，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脊背略微佝僂，推著三輪車，車子上有一個大罐子，媽媽回家了。
秦海英見到家裡站著一個氣度不凡的年輕男子，也吃了一驚：「萱萱，這是誰？」
林一峰笑著跨出了低矮的房間：「阿姨，我是蘇萱的男朋友。」
秦海英張大嘴，下巴都快掉下來了：「萱萱，怎麼沒聽你提起過？」她上上下下打量了林一峰一眼，心裡頭很滿意，這男孩看上去很帥氣，跟自己的萱萱可真是配！只不過看著他的穿著打扮，秦海英心裡又有些沒底氣，衣裳鞋子一看就是名牌貨，家境肯定很好，人家父母會不會看得上萱萱呢？一瞬間，秦海英悲哀了起來，全是自己沒能力，讓萱萱跟著受苦。
「媽，你別聽他胡說，這人是我以前公司的同事，特別喜歡亂開玩笑。」蘇萱挽住秦海英的手：「你在外頭累了一天，趕緊歇著去。」
「你貴姓？」秦海英捨不得走，只是朝林一峰看個不停，這小夥子長得真不賴。
「阿姨，我姓林。」林一峰得意得朝蘇萱瞟了一眼，瞧，你媽媽多喜歡我。
秦海英掀開車上大罐子的蓋，用鉗子從裡邊夾出一個烤紅薯來：「小林，來來來，吃個烤紅薯，我這爐子剛熄火，可還有熱氣，這紅薯還沒涼，紅心的，可好吃吶，你拿著。」
望著伸過來的夾鉗，林一峰落荒而逃。
蘇萱笑得彎下了腰，早知道媽媽賣得烤紅薯還有這樣的功效，自己要預先在家裡準備兩個，看到林一峰過來，左一個右一個的扔出去，看這妖孽哪裡逃。
林一峰在巷口停住腳，轉過身來看了看蘇萱，她正站在門口，伸手給她媽媽按摩肩膀，雖然隔得遠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但是從兩人的姿勢來看，母女倆十分和諧，有一種油然而生的親情。
他想到了蘇萱問他的話：「你究竟喜歡我什麼？就因為我長得漂亮？」
是不是這樣？林一峰有些疑惑，漂亮的女孩子他見得多，可從來沒有一個能像蘇萱這樣引起他的注意。究竟是因為什麼他會喜歡上蘇萱呢？林一峰至今還沒有弄明白，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他就莫名其妙為她的嗓子擔心，跑到小攤販那裡買了個喇叭——按理來說，自己不會這樣做，她唱她的歌，關自己啥事？
夕陽慢慢的朝西邊落了下去，晚霞的顏色也越來越深，路邊停著的保時捷車子似乎被鑲嵌了一道金邊，閃閃發亮。
林一峰鑽進車子，最後看了一眼小巷，口子上有幾個小孩真在追逐，下班回家的人手裡還提著一塊肉，幾棵大白菜，晃晃悠悠的往小巷裡走。
這是個貧窮的地方，蘇萱就在這地方長大？中央音樂學院的畢業生……好像與這條狹窄的小雪不能掛上勾。
開著保時捷溜到了路中央，匯入了車流里，林一峰心中有些隱隱的期盼，明天蘇萱應該會來上班吧？畢竟她現在失業了，急需一份工作。
「萱萱，你跟媽媽說老實話，那個小林，是不是你男朋友？」秦海英坐在那裡，敲了敲腿骨，今天生意不錯，帶過去的幾十個紅薯差不多都賣光了，純賺了一百多塊。要是每天都能賺這麼多，一個月三千，一年也能給蘇萱攢下將近四萬的嫁妝了。
想到這裡，秦海英覺得自己全身都是勁，腿上的酸痛也不翼而飛。
「媽媽，你怎麼信那人說的鬼話。」蘇萱的手下一滯，沒想到媽媽忽然對她的終身大事操心起來，她才二十一，著急什麼，先找到工作好好攢一筆錢，能讓自己與媽媽衣食無憂然後再考慮這談朋友的事情。
「我看他長得還不錯，配你剛剛好。」秦海英笑眯眯的看了蘇萱一眼，旋即又嘆了一口氣：「唉，只可惜咱們家條件差，就怕他們家嫌棄你。」
「媽媽。」蘇萱有些無語，媽媽怎麼忽然就想到見雙方家長的事情去了？她跟林一峰，那可是一毛錢關係都沒有：「媽媽，你別看他長得帥，其實是個精神病，他看到一個女的就說是他女朋友。」
「啊？」秦海英的笑容凝滯了：「萱萱，你可千萬別理睬他。」
什麼精神病，這不就是花心嗎？秦海英對花心的男人深惡痛絕，一聽到林一峰是這德行，她馬上就沒了那些綺麗的想法，萱萱以後的男朋友，家裡可以沒有錢，但人一定要是好，要是個誠實孩子，要一心一意的對萱萱。
母女兩人說了一陣子話，蘇萱聽到屋子裡電飯煲已經上氣：「媽媽，我去炒菜。」
「好，我把罐子裡邊理理。」秦海英也站起身來，還有事情沒做完呢。
伴著「茲啦」的聲音，白色的霧氣騰騰，蘇萱站在灶台前，拿著鍋鏟翻轉著鍋子里的辣椒與肉片，腦子裡卻在想著林一峰說的話。
明天九點回林氏上班？
這顯然是個誘人的提議。
蘇萱這些天，到處奔走，努力的想找第二份工作，她教肖婉如學琴，一個星期只要花費三個下午，還有一大把時間能出去幹活。可別看三個下午六個小時，卻讓她求職路頗為艱難，公司一聽她說不能全職，都委婉而客氣的拒絕了：「我們需要全職的職員，蘇小姐有些不適合我們公司。」
想來想去，蘇萱決定去一家培訓機構試試運氣，可缺乏資歷成了她的絆腳石。
「我們這裡都是參加藝考的，要出成果的，」戴著眼鏡的圓胖男人拿著蘇萱的履歷表看了很久，最終搖了搖頭：「家長肯定不會放心讓這麼年輕的老師來教他們的孩子，畢竟他們是花了大本錢的。」
見到蘇萱垂頭喪氣，那人好心的指點她去斜對面那一家：「你去那邊瞧瞧，他們主要是給小學生授課。」
蘇萱謝過了他，腳步輕快的朝對面那家小雨點藝術中心走了過去，她現在教的就是小朋友，應該也算是有一定的教學經驗了，應該能符合他們的要求。
小雨點藝術中心的負責人是一個將近四十歲的男人，一把長長的頭髮束在耳朵後邊，彎彎曲曲，看起來很有藝術家的氣質。聽了蘇萱的毛遂自薦，他顯得很高興：「好啊，好啊，我們小雨點就是要像蘇小姐這樣年輕有活力的人！」
說話間，一雙手已經伸了過來，摸上了蘇萱的手背，似乎無意，可又像有意，輕輕在蘇萱的手背上撓了兩下，意味深長。
蘇萱毛骨悚然，強忍著心中的不適，跟他約定了應試的時間：「後天下午你過來，我們還要幾個人來求職，剛剛好你們一起考試下，分演奏和教學兩部分。」
他的眼中閃著跳躍模糊的目光，像狼一樣，帶著掠奪的意味。
心裡有些不安，蘇萱悄悄去隔壁打聽了下，這小雨點藝術中心是一家民辦教學機構，規模不大，只有七八人員工，旁邊商店的老闆娘有一顆熊熊燃燒的八卦之心，一如到了她這個年紀的所有中年女性：「那個謝老闆，好色的！」
「真的？」蘇萱拿著剛剛在商店裡買的飲料喝了一口，權當給自己壓驚。
原來自己的預感沒錯，他手指的動作果然是深有內涵。
「他已經結婚四次了！」老闆娘伸出了四根手指，搖頭嘆氣：「每一次的老婆都比原來老婆要年輕，最近一次就是找了藝術中心裡上班的一個老師，那陣子剛剛大學畢業，跑到這裡來應聘，結果後來跟原來男朋友掰了，跟了他……只不過聽人說那姑娘是被謝老闆強了，有了身孕沒辦法，才嫁了他。」
蘇萱脊背發冷，前車之鑒後事之師，她絕不要跳到這火坑裡頭來。
「小姑娘你是想來找工作？」老闆娘好心的勸她：「你不如去對面那家，他們家規模大，也正規，不比這小作坊。」
蘇萱笑著謝過她，拿著喝了一半的飲料走出了商店。
她倒是想去那家大規模的，可人家不要她，嫌她沒教學經驗。
找了差不多大半個月的工作，蘇萱一無所獲，她這才發現，現實遠遠比夢想要殘酷，她本來以為自己能找到另外一份工作，那就能拿兩份工資，爭取月薪過萬，那麼自己也就能多攢下些錢來了。
回林氏上班？蘇萱心不在焉的炒著菜，林一峰的臉孔浮現在了她的眼前。
……不行，他跟那長頭髮的謝老闆有什麼區別？只不過是比他長得帥一點，年輕一點罷了，他們兩人的本質是一樣的。她不能因為要多掙點錢就把自己推進了火坑，哪怕就是去發廣告單子，也比去林氏上班要好。
蘇萱把火關了，將菜盛了出來，心中已經做了決定。
她明天開始就去發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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