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眼藥
楊億瑤是翌日時來探望顧烜的,不過那時候顧烜已經無事,下了床了。
「你……」楊億瑤眼角眉梢柔柔動人,極為擔憂的看著他,「身子可是大好了?若還是不舒服,千萬不要逞強。」
心儀之人一番嬌柔擔憂模樣讓顧烜甚是動容,當下握上她的手,安撫道:「你瞧瞧我現在的樣子像是不好嗎?」
楊億瑤眉眼動情,嬌嬌柔柔的看了他一眼,復又垂下首去,自責道:「都怪我,若不是我,你也不會掉水裡去。」
「這怎麼能怪你。」他皺眉。
「是我的錯。」她帶了一絲顫抖隱忍的哭腔,楚楚可憐的搖了搖頭,「都是我那時太不冷靜,才讓那人有機可乘。若我當時未任性吃醋,好好聽你解釋,你怎麼會受如此無妄之災。」眼角清淚滑過。
他心中隱有不對之處,卻說不出那裡不對勁,當下做的動作雖如以往一樣溫柔如斯,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手上的動作有多僵硬,「你勿要這樣說,這事情怎麼能怪你。」
楊億瑤含淚搖頭,耳垂上的珍珠流蘇晃來晃去,如同顧烜的心似得絲毫不得平靜,他不明白是自己那裡出了問題,和她處在一起為何會出現了以前從來未有過的違和感。
「你聽我說,我真的很怪我的無能為力,當初我離你那麼近,卻沒有第一時間去救你。你落水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呆那裡了,手腳都動彈不了,我心裡怕的要死,一遍遍的說讓自己動起來,動起來去救你,可是我就是動不了。」楊億瑤淚眼朦朧,眼睫上懸著淚珠,雪白的臉頰因激動自責染上了紅暈,上面掛著盈盈淚痕,「若要不是當初王妃及時趕到,我真不敢想象後果會是怎樣。」她看著顧烜,嬌柔可憐,處處都是可以引起男人憐惜的地方,「我真的好恨自己的無能懦弱,尤其是此時對著奮不顧身救起你的王妃面前,我真的是……無顏面對你,更是無顏面對王妃……」話到此處,已是泣不成聲。
顧烜把楊億瑤摟進懷中,安撫的拍著她的背,口中語言溫柔,面上表情卻有幾分僵硬。她一番話,他理應感動,可如今的他就是覺得有幾分不對味。
「別這樣,你看我現在好好的,別再哭了,這事不怪了。再說了你也不懂水,要是跳下去出了什麼事,會心疼死我的。」
楊億瑤在他懷裡抽泣,不言不語,他就一直撫著她的後背安慰她。
等她終於哭夠了,依偎在他懷裡的時候,她才紅著眼睛,緩緩道來,「說起來那時候,王妃去的委實是巧了……我不敢想,若是當時王妃不在……」噤了聲,微微咬唇,將頭往他肩上靠了靠。
這話聽的顧烜心裡一沉,臉色也有些不好起來。他自幼在宮中長大,如何能不熟悉那些女人慣用的爭寵伎倆,就算如他母后一般獨寵後宮之人,看似被他父皇護的極好,可私下呢,那些女人的伎倆可是連他都經歷過的。楊億瑤方才那話,是在給沉洛衣上眼藥呢,他心裡明白。
他心裡就有些不高興,幸好楊億瑤低著頭,未能看到他面上表情,只聽他聲音溫溫和和,「你當時不也是路過了嗎,說不定她也是剛巧路過。」
楊億瑤沒聽出他話里警告,又說:「是呢……王妃當時可能是去賞花了吧。」
世上哪有這麼多巧合,沉洛衣沒在這事上動手腳,說實話楊億瑤不信。
「億瑤。」他聲音有些沉,她察覺出了,微微抬起眼睛來,正巧對上他一雙黑沉的眸子,與他年齡極其不相符的成熟、冷意。那份冷意讓楊億瑤覺得自己看花了眼。
「億瑤,我們當初是怎麼說定的,沉洛衣是我正妃,即使是你,也不能對她不敬。若有下次你在我面前這般揣測她,便別怪我翻臉無情了。」他聲音並不是冷意深深,依舊是溫溫和和的,可楊億瑤愣是聽的滿身寒意,她從未想過一個十六的少年會是如此讓她心生懼意。
「是……是我不對……」她柔柔低了頭,咬了唇,一脈可憐。
顧烜嘆了一聲,摸了摸她的手,「你也先回去歇著吧。」
她「嗯」了一聲,抬起眼來楚楚動人的看著他,「你也是,身子剛好,記得休息好了。」聲音細細小小的。
顧烜聞言溫和笑著拍了拍她的肩,以做安撫。
楊億瑤不再多待,回以嬌柔一笑后,便低著眼睛擦了擦眼淚,道了聲「我先回去了」,施然離去。
她帶著一臉溫柔笑容出了院門,揮退了一起跟來的稱心,獨自一人走在返回客房的路上,心思沉沉。她能確定,顧烜對她的感情發生了些改變,他那種冷意深沉的感覺,她從未見過,自從他們相識,他幾時對她擺過臉色。此時不過說了幾句沉洛衣,他就冷了臉,還說教起來了她。
楊億瑤眉心皺著,抿著唇,臉色有些陰沉,腳下的步子快了許多,看得後面的稱心不得不加快了腳步追著。
楊億瑤越想越不妙,一定是那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才導致了顧烜對沉洛衣態度有了轉變……莫不是因為這次落水?她一下子想到,是了,顧烜是沉洛衣救的,後來沉洛衣又照顧了他這麼長時間,就算是條狗也會心生感恩,更何況是顧烜?這倆本就是夫妻,還有以往青梅竹馬的情分在,顧烜估計是軟了心了吧,如果顧烜對著這樣的沉洛衣還是冷眼相待,饒是她,都想罵一句顧烜混蛋了!
可是,這兩人關係好了起來,於她乃是極其不利的!
----
沉洛衣看著周正送來的一摞話本子,神色淡淡,絲毫不見一絲興趣。
舒雲瞧了一眼自家主子的模樣,有些擔心的瞄了眼舒櫻。本以為王爺王妃會因此關係回暖,卻沒料到王妃好似比之以往還要冷淡。
「收起來放好吧。」沉洛衣沉默了片刻,吩咐了一聲。
她心裡揣著事,面上表情便一淡再淡下去。當柳月擰著一雙秀眉進來同她說「雲嬋去了」的時候,也未能激起她臉上一絲表情。
「怎麼去的?」她問。
柳月答:「懸樑自盡,還沒過一個時辰呢。」
她眼眸輕轉,淡漠道:「好歹是侍候王爺一場的人,身後事好好給她辦了吧。」
柳月應下,又問:「王妃……那王爺那裡。」
「你只管去辦事就是了。」她不緊不慢的說著,伸出雪白纖細的手指捏了塊桃花糕悠悠然地吃了起來,那份貴氣與冷傲撲面而來,高高在上的矜貴感讓柳月覺得有幾分呼吸困難。領了令之後便返身退出,直到出了門,她才察覺出自己心跳的有多快。
雲嬋的死未在府里激起一分風浪來,只是背地裡幸災樂禍的就多了。薛長歌在聽了沉洛衣讓人好生辦雲嬋後事時,惡狠狠的道了聲虛偽,后又滿臉笑容的呵呵笑了起來。
彼時,雲嬋得寵,連她都要禮讓三分。雲嬋生前恃寵而驕,傲慢無禮,她是仗著受寵,連她這個管事的側妃都未放在眼裡。現在她一去了,薛長歌心中舒坦無比,冷了好幾天的臉終於又有了笑容,唇角總是不自覺的勾著。
她抬抬手,滿臉笑容可親,「給廚房說一聲,今兒個晚膳多做幾道我愛吃的菜,再上一道白酒來,今兒個,我高興。」
青苗趕緊應下,滿心歡快的吩咐去了。
不同於薛長歌的幸災樂禍,馮容憐卻是拉著張臉滿心凄涼,她進府一年,頭一次府裡頭有人死,還是與她一院的人。雖說她也曾嫉妒雲嬋,但也沒想真弄死她,這下雲嬋真的沒了,她反倒惆悵起來。
而且,雲嬋生前多風光,現在又落了個什麼下場?
「姐姐莫要多想。」綠欣盈盈開口,伸手捏了一塊棗糕遞給馮容憐,「說到底雲嬋落得此番下場,全是她一人所為。」
馮容憐眼神有些冷,沒有接棗糕,綠欣也不尷尬,收回手來自己吃了起來。
「雲嬋恃寵而驕,先是對側妃不敬,側妃不予計較,這才助長了她的氣焰,惹惱了王妃,後來更是病中多慮,獨自一人出門,衝撞了王爺不說,更是害的王爺落水,險些出了事情。」她用帕子擦了擦唇角,眼神柔柔和和,「這等大事,就算是宮中太後下令要了她命都是有可能的,到底是我們王妃有面子,太后才不予追究雲嬋過錯全權交給王妃處理。」
「現下她自盡死了,怕也是想明白了。」綠欣手裡捏著帕子,看著馮容憐,「所以,姐姐你看,雲嬋全是自己作死,怨不得旁人。只要我等安安分分,服侍好了王爺,那在府里,必是平安一生。」
馮容憐聞言,臉色有所緩和,聲音卻還僵硬,「安安分分?所謂安分了就是沒有王爺的寵愛,你真能安分?」忍不住出口噎她。
她也不惱,眼睛微微一彎,笑容愈加柔和,「只是在安分之前,我們前面還有一位楊億瑤。」答非所問,馮容憐看著她的眼神頓時充滿了危險,卻也抵擋不了眼底的一分嫉妒不甘。
這個府里的女人,誰不是都期盼著得到顧烜的寵愛。
「收起你那點心思來,雲嬋傻,我可不傻。」
「姐姐這話,妹妹可就聽不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