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王爺
雲嬋仗著王爺寵愛對王妃不敬,被罰了七杖,被人送回西園后就發起燒來,到現在都神志不清。
王爺最喜歡的侍妾被一向很少管事的王妃罰了,這讓府里人驚愕不已。誰人不知因王妃不受寵,所以連府里事都管得少,府里幾個女人雖然明面上不會對王妃怎麼著,但私底下的話不知道有多難聽。
現在王妃動了王爺最喜歡的一個侍妾,不知道王爺回來後會有什麼動作。
顧烜幾乎是剛一踏進王府大門,雲嬋被罰的事就傳到了他耳朵里。於是顧烜二話不說,直奔沉洛衣所在的萃玉閣,那氣勢,看著要跟沉洛衣打一架似得。後面跟著的隨從看得心驚膽戰,連忙差人趕在王爺到萃玉閣之前給王妃通風報信去了。
沉洛衣不為之所動,依舊是該做什麼做什麼。
於是待顧烜推門而入,氣勢凜凜出現在沉洛衣面前時,她只是用蘸了冰泉水的錦綢拭擦著箭尖,一臉悠然。
目光觸及擱在桌上的追月弓,顧烜眉心跳了一下,繼而幾步上前,一掌拍在桌上,「你打了雲嬋了!」
少年清俊好看的眉眼因憤怒帶了些許陰戾,他死死的盯著沉洛衣,眼裡就要噴出火來。但是沉洛衣察覺的出,這小子不是真的在生氣。她將利箭放下,抬眼看他,「是,你終於捨得進我屋子了。」
於是顧烜眼裡真的噴出了火來,十分厭棄的「哼」了一聲,「雲嬋也是你能打的!你這個王妃當的有夠好啊!」
「托你的福。」她當然過的好,沉洛衣皮笑肉不笑,都不帶起身給顧烜請安的。此等傲慢態度,看在顧烜眼裡委實不快,於是他便說:「沉洛衣,誰給你的膽子?打了本王的人不說,現在見了本王居然都膽大到不知道請安了?」
聞言,沉洛衣閑閑起身,矮了矮身子,「臣妾問王爺安。」聲音慵慵懶懶,卻也好聽。
顧烜眉目放鬆了一下,比他高了半頭的女人就又慢悠悠的坐下了。手裡摸了箭來,她又垂目,開口,「王爺問我為什麼打你的人,是因為你的人對我不敬,作為王爺正妻難道連罰一個妾侍的權利都沒有了?王爺又問我誰給的膽子,是太后和皇上給的。」她將箭隨手丟到桌上,抬起眼睛來,「王爺連我一眼都不願意瞧,連個最基本的顏面都不給,我又何必見了你眼巴巴的湊上去惹你厭,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顧烜一時語噎,臉色比剛才又黑了幾分,「滿口胡言!」他居高臨下看著坐在凳子上的沉洛衣,陡然生出幾分強硬氣勢來。
沉洛衣也不接話,就把他晾在一邊。
屋裡下人早就退了下去,兩個人在屋裡一番吵鬧,外面人聽的清清楚楚,舒櫻舒雲兩個皆是擔心不止。打了雲嬋,王爺怎麼會給王妃好臉看,他們的關係本來就不好,如今更是往冰窖深淵裡跌了。
屋內氣氛異常詭異,顧烜幾乎就要綳不住敗下陣來,這麼多年過來,他就沒說在她手底下贏過一回!以前還能說是對她崇拜,現在,就只剩了恥辱!
「沉洛衣……」顧烜幾乎是咬著牙。
她抬臉,眼前的少年滿臉憤怒不甘,卻依舊遮掩不住他好看清雋的眉眼,長的是真好看。
「你何必處處跟我作對。」他道,咬牙切齒。
她眨眨眼睛,也只是無辜道:「不過一個妾侍,卻也比不過我們從小到大的情分。」
於是顧烜臉色更加不好,「我不是說雲嬋的事!」
「那你是說什麼?」
說你從小到大處處壓我一頭,現在還成了我媳婦這事!顧烜在心裡狠狠的腹誹一句,嘴裡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沉洛衣一直看著他,眼神有些恍惚,似乎在從他身上找出以前那個小皇子的影子。
最終顧烜深吸了口氣,臉上表情緩和了一下,看著她道:「你聽著,日後我會給你該有的顏面,但是你不能再動我院里任何一個女人!」語氣頗為幾分賭氣的樣子。
沉洛衣笑了笑,痛快的答應了下來,心裡其實很不屑,她稀罕的是那個跟在她後面,笑容燦爛的小皇子,不是現在這個連看他一眼都覺得厭煩的顧烜!
屋裡靜了好些時間,突然門被打開,顧烜一臉傲然的從裡面出來,全然不見初時的憤怒暴躁。他大步流星的離開,周正給了舒雲舒櫻一個眼神,便連忙去追顧烜了。
舒櫻舒雲不敢耽擱,忙不迭的往屋子裡去了。
沉洛衣依舊一臉淡然平靜的坐在凳子上喝茶,桌上擺著追月弓和一支箭,箭頭被冰泉水擦的晶亮,看著就有一種駭人的寒意。
「王妃……」舒櫻吞咽下一口口水,率先開口。
「他果然還是個孩子……」沉洛衣擱下已經涼了一半的茶水,眼中升起一絲不知該稱為什麼的情緒。
舒櫻舒雲對視一眼,皆不再開口。
沉洛衣從小與顧烜一同長大,對他的一些脾性再了解不過,他是真生氣假生氣,真喜歡假喜歡,她都看得出來。但是自從他得知她將來要嫁給他時,他的脾氣態度就變了,變得開始讓她摸不透看不明白,他是刻意的,刻意如此的。因為他不再崇拜她喜歡她,而是變得討厭她厭煩她,所以他開始改變,他想抹殺掉一些與她相關的習慣態度。
但有些時候,深刻在心底的習性,不是那麼好改變的。
他的一些小動作,小神情,她照舊看得清楚明白。就比如剛才一場爭執,他不是真氣她打了雲嬋,他是咽不下這口氣,故意來找茬。或者說……他是終於等著了這一場能找她茬的機會。
一路上,顧烜的步伐極快,後面的周正有幾次都要跟不上。
「王爺,可要去西園看看雲侍妾?」周正好容易跟上了人,開口問了一句。
「不去!」顧烜語氣不快,「回書房!」他為什麼要到那個女人那裡去!
後面的周正皺了一下眉頭,倒也不覺得奇怪,剛想開口提醒一下還是去看看的好時,顧烜又加快腳步往前去了,於是周正又連忙跟上了顧烜,堅定的覺得自己不該在這個時間點上觸王爺怒頭。
至於西園那位,就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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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里人都知道,下午王爺回來后,頭一次進了王妃的閣子,是因為雲侍妾被罰的事情。似乎王爺發了好大的火氣,與王妃吵了一架。
廚房的下人如往日一樣忙碌著,卻是各個面色凝重。孫婆子往王妃院里送完了糕點,帶著幾個丫鬟往回趕,臉色頗有幾分複雜。
進了廚房的門后,一穿淺綠色的嬌俏小丫鬟就湊了上去,熟絡的挽住了孫婆子的胳膊,「孫嬤嬤這是怎麼了,你不是去王妃院里送糕點去了么。」
「快別提了。」孫婆子嘆了口氣,拍了拍綠欣的手,皺著眉,壓低了聲音,「現在整個萃玉閣里的人臉色都不對,我剛進去那會兒,還以為自己進錯地方了呢。」
身邊站著的馬婆子介面道:「你也不想想下午王爺王妃剛剛吵過架,那萃玉閣里能歡快的起來。」拉了孫婆子一把,將聲壓低,「我瞧著啊,王妃這日子,今後怕也就那個樣了。」
綠欣眼珠子轉了轉,問孫婆子,「這萃玉閣裡面怎麼樣,孫嬤嬤怎麼也擔心起來了。」
「到底是沉家的姑娘,三年前的時候,和王爺進府來玩,我遠遠瞧著,那就是一對金童玉女,別提有多般配了。」孫婆子嘆了一口,「也不知道王爺是怎麼回事,本來好好的一對金童玉女,如今成了一對怨偶。」說罷,搖了搖頭,滿是可惜。
說完,連馬婆子也搖頭嘆氣,世事無常啊。以前那麼多人看好的一對,成了現在這樣,難免讓人惋惜。
三人正聚在一起說著話,管事的就進來了,瞧見她們三個便說:「在這裡擋著做什麼呢,趕緊幹活去!」
於是三人一對眼便各自忙開了,只有綠欣多了個心眼,走到管事的跟前,說:「嬤嬤,今兒個王爺那邊可有說晚上想吃什麼么。」
管事的瞥著綠欣瞧,「王爺那裡有小廚房,有什麼想吃的,直接從小廚房做就是了!哪裡還用得著我們這個大的!」嘖了一聲,往前走了兩步,又轉過頭來看著她,「好好乾你活去,別想這些你不該想的東西!」
綠欣臉上笑著,心卻早就飛出了這個廚房的小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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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番爭吵,是顧烜與沉洛衣之間的第一次正面交鋒。起因不過是因一個侍妾,但是這個顧烜最寵愛的侍妾雲嬋這會兒子高燒昏迷,顧烜卻連西園的門都沒進去,更沒差人去看看情況送點補品什麼的。
如此的「寵妾」,聽來委實讓人覺得可笑。
夜裡的風輕柔拂面,薛長歌站在門前等了好久也沒等來心裡的人來,低了低眼睛后,便轉身回屋。
身後響起一串急切的腳步聲,她驚疑回頭,就見青芽正往這邊跑來,手裡還提著一個食盒。青芽跑的急,停下氣喘吁吁的看著自家主子道:「側妃,王爺去王妃那裡了。」
薛長歌怔住,這大晚上的為什麼去沉洛衣那裡,「王爺現在在萃玉閣里?」
青芽連連點頭,「奴婢親眼看見的,王爺確實去了王妃那裡。」
「進來說。」薛長歌語氣一下子沉了下去,把青芽叫進了屋裡。
這邊薛長歌對王爺的異常舉動感到十分詭異糾結,那邊顧烜正和沉洛衣相坐倆無言。
屋子裡燃了兩盞琉璃蓮花纏枝燈,蘊黃的光芒十分柔和,打在顧烜僵硬冷淡的臉上,連臉部的輪廓線條都柔和了三分。
氣氛實在太過壓抑,顧烜忍不住抬眼打量了一下沉洛衣。他好像從很久以前就沒認真看過她了,於以往的差別太大,但是從小就是美人胚子,現在也只會越發的好看。
正在翻書的沉洛衣察覺到了來自顧烜的那一道帶著探究的目光,於是佯裝不在意一般的將書合起,站起身來,「王爺,天晚了,該歇了。」下午剛和她撕破臉,晚上就過來找了她,說要履行諾言,給她應有的臉面,「臣妾去書房。」
「去書房做什麼!」顧烜想也沒想的脫口而出,「睡床上,本王也是。」說罷,就把視線往床上投遞去,卻看到了滿眼的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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