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綁架與陰謀

秋慢慢地朝城市的生活里滲透，直到葉子全都黃了，風一吹，便簌簌落著。

蔣蔣站在路口，看著信號燈一點點的深下去，黃-色，然後是叫人煩躁的紅色。

「又要等上一陣子。」心裡想著，無所事事和訓練一天的疲倦，驅使著躁感一層層地湧上來。

童倩自打挨了馬番番那一巴掌，便老實了許多，蔣蔣不曉得她心裡是否有所怨恨，或者接下來會有打擊報復，只覺得馬番番確實是幫自己解決了一個□□煩。

黃昏是一天里的秋，雙秋重疊在一起，整個城市都像是塗上了黃油，滑膩，滑膩里又帶著遲緩和慢條斯理。

他就是在南京東路站口，看到馬番番被幾個神神秘秘的人擄進銀色麵包車的。

那是他腦袋裡倏忽閃過兩個字，「童倩！」

「司機師傅，跟上前面那輛麵包車！」蔣蔣匆匆攔下一輛出租，貓腰鑽了進去，語氣慌張著。

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何會不假思索的去冒這個險，為朋友？還是出於什麼別的目的？蔣蔣想到這便不肯再繼續想下去了，生怕就此暴露本性。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離自己近在咫尺，就差一層紙似的距離。可是他終究強行停止了思維的繼續認定，尋了個千鈞一髮的借口，叫自己擔心起來。就此，他不惜把結果想到最壞，壞到極致。

可是，很顯然司機師傅並不想趟這趟渾水，打停車子，示意蔣蔣去找下家。

蔣蔣眉頭一皺，賠笑臉誑語道，「師傅別誤會，我跟我女朋友鬧彆扭，我只是想追上她問個清楚。」雖說是強裝著淡定講的，可是口不擇言依舊叫他臉頰泛紅。

看司機依舊在猶豫，蔣蔣扶著前座椅道，「兩倍，給你兩倍的錢！」

司機師傅這才不情願的打火，一股腦沖了出去。

「等會兒！等會兒……」此刻程陽不知從何處竄了出來，飛馳著朝這邊奔來。可是始終還是沒趕上。程陽只得俯首喘著粗氣，硬生生的在微涼的風裡奔出了汗來。

轉眼又一輛出租駛來，程陽不假思索就奔了上去，沒等乘客下車，一股腦鑽進副駕駛，惹了一旁等車的好大一頓白眼。

他只管無賴的笑笑，算是致歉，好在旁人瞧他趕得急也就不與他計較，要不然又要憑白耽誤些時間。

「跟著前面那輛出租。」他氣喘吁吁的講，催促著師傅追了上去。

兜兜轉轉地，蔣蔣險些就跟丟了，好在自己眼尖，識別了往小衚衕里拐的車子，便大喊「在那呢！麻煩快點。」

瞧著師傅極其不情願的樣子，蔣蔣私下琢磨，說不定剛剛跟丟是他故意而為之。

程陽就沒那麼幸運了，也不知道是怎麼看的，硬生生將車牌號上的89看成了09，就此隨著車牌為滬en3309的那輛出租下了高架，與蔣蔣分道揚鑣。

麵包是在一座廢棄的工廠前停的，蔣蔣瞧著馬番番被那幾個人扭出來，繼而狠狠向前推去一把。

司機師傅也是瞧見了，眉頭一皺，這便丟給蔣蔣一個怨懟憤恨的眼神。如是地傳遞著他心裡所想，「快點把車錢結了，老子不想跟你在這荒山野嶺里耗著。」

待到蔣蔣付了錢，那出租慌張搖晃著逃竄，帶起一陣輕快的揚塵。蔣蔣抬手捂住鼻子，另一隻手麻利地扇動。

光線愈發暗了，天深藍著，像是積壓著暗勢力般，那些見不得光的開始了躁動著，蓄勢待發。

眼下只有一排矮小稀拉的速生楊，約么17、8棵，不成規則的，老氣橫秋的迷糊在稀薄的光里。

白花花的不鏽鋼條橫七豎八地覆在鋼筋上，間或能瞧見斑斑銹跡，燈光一照，要麼明晃晃的，要麼暗啞深沉著，對比很是明顯。

馬番番被那幾個人扭進不遠處坍圮的角樓里，像是一句話惹怒了賊人的樣子，迎頭就受了狠狠的一巴掌。

蔣蔣驚駭地瞪大眼睛，屈膝躲在一堆鋼筋處。

「報警！」他為自己遲緩的「機智」所嘆服。是呢，太過遲緩，他早該想到的。

有風從工地上吹來，帶著水泥干硬的氣息，蔣蔣在背包里摸索了一陣，瞧不見手機的蹤影，這下心慌了。

只得將包里的文件、筆記全部傾倒出來，才發現手機卡在了背包夾層中。

「還好！」他慶幸，做個安定的樣子拍拍胸口。

又一股風招搖而來，蔣蔣發梢的頭髮動了兩下。

隱約感覺自己跟前站了人。他小心翼翼地抬起腦袋，眼前兀地立了一個人，擎著表情僵硬慍怒的一張臉。

突如其來的出現，又是叫人驚駭地一張臉，蔣蔣被嚇得不輕。手一抖，手機就落在了地上，激起一層細小的揚塵。

「媽呀！」他驚呼一聲。

說是巧，羌楷的電話就在這個時候打了進來。

蔣蔣這才意識到，「現在應該到家的。」

可無奈他再怎麼跟那歹人協商，自己依舊是被擄掠了過去。

「我不會報警，讓我接起那個電話，就一句！我保證，其餘我什麼都不講，只說自己在路上……」

那傢伙根本就不管蔣蔣的喋喋不休，全然當做是在自言自語。

「我說了，讓我接那個電話！」驀地蔣蔣反手一推，給對方來了個措手不及，怒火焚到氣頭上，趁著蠻勁輕鬆掙脫了那人鉗制自己的手。

很顯然，那傢伙是被嚇到了，連連向後退了兩步。

不待蔣蔣折回原地取得手機，那人便一個抬腿將他踹倒在地。

繼而兩人便扭打起來，蔣蔣本是能敵得過他的，不曾料那傢伙的後援軍，匆匆奔了來，蔣蔣只得朝那堆砌著鋼材的場地奔去。

他想，「好歹能取跟棍子，不至於叫他們近身。順便想個法子把手機取了。」

可是事情並沒有蔣蔣想得那般簡單，他發現自己根本就抬不起那一堆鋼條，仔細一辨認，這才發現是都捆住了。

「只有逃了。」他想。

可是眼下，那三個人已經圍了上來，蔣蔣沒得選，只好跟他們斡旋以求脫身之法。

「看！飛碟！」蔣蔣朝空中一指，只見其中一人兀地就轉身順著蔣蔣所指的方向望過去。

其餘兩人一愣，餘下便是那人再轉身時爽朗的笑聲。

左邊的那人劈手就是一巴掌，笑聲便由此戛然而止。

「有心思開玩笑，不如花時間想想遺言吧。」

「大哥你真帥！劍眉星目的應該去當演員。」蔣蔣被眼前的這人逼倒在地時，語氣無賴的講到。

他雙手撐地，往後挪動，感覺手頭有木棍一類的東西滾動一下，便睨眸而視，「果然一根方方楞楞的木棍，像是桌腿一類的東西。」不禁心底一喜，覺得活命有望了。

「再裝瘋賣傻，老子生撕了你！」那人啐一口唾沫，惡狠狠講到。

就當他一拳揮下去的時候，蔣蔣抬手一棍，正中那人腦門，嘴裡嘟囔著，「說你是賊眉鼠眼，不知好歹！」

他也不管人暈沒暈，只曉得自己那一棒下去不至於要人命就好，待到一系列動作結束，撒腿就跑。

包也不顧得去撿，只是匆匆取了手機，想，先報警要緊。

「馬番番對不住了，等我叫了警察再來救你。」蔣蔣邊跑邊想，喘氣聲跟腳步聲交疊，就此也沒了疲乏感。

光消退得更迅速了些，比蔣蔣的腳步更是快上幾分。可是，驀地，他不跑了。

「我一逃，那些賊人肯定會帶著馬番番轉移，這樣豈不是更加害了她！」蔣蔣腦袋一轉，索性先掏出手機報警。

腦袋嗡地響一聲——手機沒電。

「天曉得剛剛羌楷打了幾個電話進來，硬生生的叫它自己關了機。」

就在絕望之際，不遠處傳來了警笛聲，那幾個賊人也不管了蔣蔣跟馬番番，跳進麵包車裡，倉皇逃竄。

「蔣哥哥！我帶警察來了。」程陽刻意放大了聲調，朝蔣蔣這邊飛奔而來。

蔣蔣吐了一口好深的氣，像是把所有的提心弔膽一股腦吐露出來了一般。這才開口問道，「你怎麼會找到這裡？」

「我剛剛看著馬組長被劫走，然後你又匆匆攔了車……」

「好了，先去找馬番番。」

「是。」

「你沒事吧？」

「沒事。」馬番番拽下嘴上的黃-色膠帶，呶呶嘴吧，眉頭皺進了程陽的心裡。

「疼嗎？」程陽問得小心翼翼。

「不疼。」馬番番大手一揮，頗有女俠的豪情。

「指定是童倩乾的，她慣於在背後耍陰招！」一路上，程陽都在重複著這一句話。

蔣蔣和馬番番也只能尷尬地笑一笑作罷，並不想就此深究一番，覺得童倩無非也就是想出口氣，如果一味的計較下去，只會把事情搞大。到時候局面可就不是像今日這般，憑程陽拿個假警報器嚇唬嚇唬就完事的。

告別隨著夜色濃稠下去，馬番番先走了，然後是程陽。

只剩下自己時，蔣蔣不得不靜下心來思量尤麗麗的問題。

確切一點的說，也是自己的問題。

呼嘯聲隔著地鐵窗子浸進來，揉碎摻雜在熙熙攘攘里。

人擁擠著，很少有搭訕的，陌生的安靜是那種嘈雜的靜。

他抬手盯著胳膊上的傷口，想了許久。

車廂搖搖晃晃，搖搖晃晃，載著他朝是非之地奔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