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笑歌現在名義上還是小院的人,有之前大老闆的口令,她要看賬本就隨她看,她要使喚某人,那人就得聽她使喚。

可笑歌這次並沒有直接去看賬本,而是先去找了阿誠。

吃一塹長一智,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像從前那樣懵懂的只全身心的投在銅鐵錢黑市兌換上,而是必須分出精力放在與人爭鬥上面來。

通過阿誠秘密查賬,一是盡量不驚動邱老爺子,在這個節骨眼上,她忽然再去查賬,無論如何都容易引起邱老爺子的警惕與防備。而通過阿誠秘密的去翻查,才有可能殺邱老爺子一個措手不及;二來也是對自己之前推測的一個印證。阿誠的背後是義哥,若是阿誠傾力相幫,那麼代表義哥樂見她找出邱老爺子的痛腳,樂見她留在小院繼續為金杏效力。義哥的這個態度,決定了她之後行動的方向。

結果不出她所料,阿誠爽快的答應了幫助笑歌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私下去查看賬本。

阿誠先去吩咐安排了一番,沒多久之後就帶笑歌去到臨時存放賬本的一幢兩層小樓里。也不知道他做了些什麼,兩人到這幢小樓的時候,並無一人看守,自然也就沒有邱老爺子的人。

賬本全放在閣樓上,上得樓去,笑歌便一門心思的撲在了那些厚厚的賬本里,兩耳不聞窗外事。

此時天色已經不早了,這看似沒發生什麼,實則心境早已大變的一日業已將結束,不知不覺間日落西山,阿誠靜靜的找來幾支蠟燭點燃給笑歌照明,然後悄無聲息的守在一旁。

閣樓里只有他們二人,都沒有說話,一時間安靜得彷彿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阿誠雙手抄在胸前,斜倚在樑柱上。

難得的,一貫潑皮無賴的他竟然覺得有些說不出的不自在,似乎不管他怎麼站,視線都很難不放在許三娘子身上。這也不能怪他,實在這閣樓太小,一眼望到底,別說眼神,手長腳長的他稍微多伸展兩下,說不定都很難不觸碰到笑歌的衣角。

既然難以不看,那麼索性就大大方方的看個夠。

只見笑歌快速的翻動著賬本,似是在尋找什麼。一時又像是遇到了點什麼疑難,只盯著某幾頁賬目不動,反覆查看,眉頭深鎖;一時又提起筆來,在紙上寫寫畫畫些阿誠看不懂的東西,像是在算賬,但手邊有算盤,她卻連動都沒動一下;一時又似是陷入沉思,像個初初發矇的孩童,被夫子布下的課業難倒,不自覺的咬著筆頭;一時又雀躍的笑了起來,彷彿終於有所得。她笑起來嘴角有一點點細微的小褶,不仔細看發現不了……

阿誠不知自己竟可以看這樣一個黑瘦的小娘子查賬看得這般津津有味。

她黝黑的肌膚在夜色掩飾下,竟一點也不礙眼了,事實上這一整晚他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曾經最為介意的膚色。反而是她纖長的睫毛,雖然並不濃密,但在燭火的映照下,輕盈得彷彿透明,一眨一眨的,撓得人心癢。

阿誠悚然心驚,他這是在做什麼?

他不是沒有如此肆無忌憚的盯著一個女子看過,但這一次和從前那些輕佻行徑都不一樣,因為他竟然會生出一種心虛之感。一向自詡光明磊落的他,甚至覺得自己是在偷窺,怕許三突然發現他在看她。又或者其實他是盼著她發現他在看她的。她會害羞還是惱怒?然後他就可以擺出慣常的玩世不恭滿不在乎的模樣。那樣,他就正常了。

可阿誠想了想,許三這種人,哪裡會懂得害羞,她但凡有點身為女子的覺悟,就不會這樣與他孤男寡女的夜半共處一室。當然,她其實連惱怒都不會。因為她眼裡現在大概只有那些錯綜複雜的賬目吧,根本不可能注意到有一個男人在不加掩飾的一直凝視著她。

這樣想著,阿誠又覺得有點索然無味的不甘。這一夜不知許三還要看多久賬本,他輕微的活動了下身子,去一側的小書架上翻找了冊話本來看。小樓本來就是一處書齋,閣樓里除了賬本也堆放著許多時下流行的書籍。

對阿誠的所思所想所動,笑歌當然是正如他所料的一般,毫無覺察。

她只管全力查賬。

小院的賬本和她之前翻看的感覺一樣,不超過這時代的整體水平,簡單、粗陋。上一次她看賬本,只是為了了解金杏樓的整體營收開支、資金流動情況,所以並沒有多加理會那些貪墨留下的紕漏。但這一次,專程專心,儘管邱老爺子做了許多掩飾,但笑歌順著之前印象中的點點蛛絲馬跡尋覓過去,細細梳理、稍加計算就發現了問題。

果然,邱老爺子暗裡從金杏樓里撈了錢,並且不是小數。

或者說,不只邱老爺子撈了錢,小院里說不定是人人有份,他們建了一個屬於小院的小金庫。

笑歌放下賬本,心下並沒有拿住他們把柄的狂喜。

這輕飄飄的籌碼,握在手中都似是沒有半點分量一般,只半日之隔,她就已然不是曾經那個覺得只要自己有能力幫金杏賺到大把的錢,就勿需在意那些小嘍啰的許笑歌了。實力是硬通貨,但實力並不只包括賺錢的能力。她必須要思考得更多,更周全。

尤其是——人。

她不會蠢得覺得把她找到的邱老爺子和小院一干人等貪污的證據交給義哥就能扳倒敵手,留在小院。

但這份籌碼也絕非一點用處沒有,她心中其實已經隱隱有了一個計劃,但還要再仔細思量幾番,因為這是她當下唯一的賭注了,這一鋪,她非得比從前更為小心謹慎。

笑歌正入神,突然肚子叫了一聲。

她這才有些回過神來,之前太專註不覺得,稍一分神,才發現自己其實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她抬頭想看看外面是什麼光景了,卻不想第一個映入眼帘的是阿誠。笑歌恍然記起,正是阿誠頭先帶她上閣樓的。她有些訝然的出聲,「阿誠,你一直在這兒?」

阿誠放下手中話本,懶洋洋的伸了下腰,「不然呢?老子還能放你一個小娘子孤零零在這裡看大半夜賬?」

笑歌一時有些歉意,「現在什麼時辰了?」

「剛不久打更的才過去了,三更天了。」

「三更了?這麼晚了?」笑歌實在也沒想到自己查賬查了這麼久,「糟了,阿姐看我這麼晚還沒回家不知該急成什麼樣了。」

說著,她忙站起身來,只是不想自己餓著坐了這麼多個時辰,一下起來站立不穩,眼前一陣金星亂舞,搖搖晃晃的。阿誠眼疾手快,上前來一下扶住了她。

「老子早派人去許家通知你阿姐了,等你現在想到,說不定都被許大娘子告到衙門說我拐帶良家婦女了。」

笑歌站穩了,感激的看了眼阿誠,「多謝你啦,大不了我現在請你吃飯。」

「都這時辰了,哪裡還有酒樓有飯吃。」

笑歌一想也是,這可不比現代,大城市裡徹夜都有地方覓食。益州城已經算繁華的了,但也沒有酒樓通宵達旦。

不過阿誠頓了一頓,又說,「不過,想吃東西,也不是沒有地方可去。」

「哪裡?那我們走吧。」笑歌的肚子正好又很和時宜的鳴叫一聲,像是積極配合兩人的對話。

阿誠卻有些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可那地方我去得,許三娘子你卻去不得。」

「吃個飯而已,哪還有這樣古怪的講究?」

「花魁娘子家你也敢去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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