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道出
「夫人,你瘋了。」廢太子冷笑道,絲毫不相信。
「這是真的。」承恩公夫人慘笑一聲,落下淚來,說起了當年事。
承恩公原先不過是個小翰林,與一般的寒門出身的官員一樣熬著資歷,總覺得懷才不遇,當他的妹妹天幸生下皇子時,他有了野望,只是早已立了太子,太子聰慧好學,文武兼備,將其他皇子比得黯然無色。
所幸太子實在太優秀,身邊天然就圍聚了世家勛貴精英,可見將來也是乾綱獨斷,寒門清流不想再沉寂幾十年,所有人聯合起來對廢太子來了一次圍剿,承恩公又看到了希望,當今是七皇子,排名靠後,無權無勢,卻可以隱身其中,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那時候當今與承恩公都需要有人在太子處傳遞消息,在當今猶豫不決中,承恩公將自己的女兒送到了太子的床上。李萍兒不過進宮探望姑母卻誤中媚葯,不得不進了太子的後院,因著不光彩,太子一開始心裡芥蒂,也沒什麼名份,只不過是小小一名霞帔宮女。
李萍兒如花似玉,身形裊娜,又聰慧過人,太子那時被外事饒得心煩意亂,她倒藉機得了寵幸,也不要名份,只求隨侍在太子身邊,成了太子的貼身宮女。一開始李萍兒認定是太子害了她,確實如了承恩公的願做了姦細,只壞也壞在李萍兒確實聰慧過人,她很快就發現不對,與承恩公夫人查得真相,一時間心如死灰。
那時候太子被兄弟並朝臣們圍追堵截,這還能忍受,他發現其中最終不過是他的父皇要壓他的威望,太子從小沒有母親,父皇是他的人生支柱,錐心之痛莫過於此,兩人倒是同病相憐生了情愫,越發了解之下,更生知己之意,李萍兒只求與太子一道平安終老。
只是天不遂人願,太子即便在眾人的圍追堵截之下也未敗落,即便李萍兒再未外傳過任何消息,甚至幾次故布疑陣幫太子翻轉,但太上皇養蠱般養兒的方式終引得反噬,大皇子逼宮,牽連進了三、四、六三位皇子,太子逼宮時逃過一劫,卻逃不過太上皇的疑心,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下,被廢幽禁。五皇子便是後來的忠順王爺,從那以後沉迷酒色不問世事,不顯山不露水的當今終於浮出檯面。
當今當時即便惦記著表妹,卻也不敢輕舉妄動,李萍兒心裡厭惡不已,為了母親,不得不虛應了幾句,卻義無反顧隨著太子進了圈禁地,她愛一個人便是一輩子,無論什麼境地。只是太子受了太多打擊,人已半瘋了,直到李萍兒懷孕,他才有些清醒過來。
太子重新有了希望,可作為一個母親怎麼忍心自己的孩子看著四四方方的天空一輩子,尤其是李萍兒探脈發現自己懷的是兒子,更有性命之憂,李萍兒開始了籌謀,因太子是時不時要犯病,連他都不敢告訴。那時候被打壓的先北靜王也因著當今抖了起來,正巧那時候北靜王太妃的娘家出了事,先北靜王又有心愛的側妃等著上位,北靜王太妃與李萍兒暗中相見后,得了假孕丸,便開始裝懷孕,先北靜王到底顧及自己血脈,暫時收了手。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生下來一個男嬰,承恩公夫人抱起便說是女孩。李萍兒便求了太子想送出宮去撫養,太子雖捨不得也應了,太上皇見是女孩也睜一眼閉一眼,承恩公夫人悄悄抱著出了宮。北靜王太妃隔日生產,生下了一個男嬰,那便是水溶,自此先北靜王想要側妃取而代之的想法暫時放下,後來雲家平反,得了偌大名聲,先北靜王更不好動了。這一切也幸得李萍兒身份特殊,承恩公夫人進宮也方便,天公也做美才順理成章。
「那秦可卿是誰?」廢太子整個人都在發抖,顫抖著聲音問道,他已徹底信了,怪不得見了水溶總有若有若無的熟悉感。
「我從養生堂抱來的,算是給溶兒打個掩護。」承恩公夫人的眼淚越流越凶,怎麼擦也擦不幹凈,索性將帕子一扔,「他真是你兒子!」說完將一直貼身藏著的書信拿了出來,塞給廢太子。
卻是李萍兒留給廢太子的信,交代了水溶一事的前因後果,末了囑咐廢太子既然有了兒子,為了兒子也要好好生活下去,只要他們兩父子後半生都平安喜樂,她含笑九泉。
「主子。」下順連忙扶住搖搖晃晃的廢太子。
「去找!」廢太子厲聲喊道,一時間整個別苑都動了起來。
見人員都出動了,廢太子慘叫一聲,又哭又笑的,好不狼狽,此刻他只希望自己是真的瘋了。
「為什麼不告訴我。」
承恩公夫人掩面大哭:「你活著我也是最近才知,若不是你在萍兒墓前留了字跡,我一輩子都猜不到,我以為你們都死了。」
是啊,還不如死的人是他,廢太子落下淚來,其實他一直痛苦地清醒著,當時一敗塗地關進高牆,還查出後來許多事是太子妃聯合外人做的,他只覺得失敗至極萬念俱灰,若不是萍兒一直安撫他,後來又有了孩子,他自盡的念頭都有了。只是他一直不甘心,就如此了斷餘生,萍兒聰慧解開了前朝皇宮地圖,發現了幽禁地底下的暗道,她安排他逃了出來,卻代替他死在了那場大火里
「還不如我死了她出來。」廢太子沙啞著聲音說道,嘔出一口血來,當時知道太子是姦細,只得先殺了她,為防萬一,又從暗道運進來一具男屍,準備一把火燒了一了百了,卻被太子妃察覺,萍兒為了他抱著太子妃跳進了火場,從此他生不如死。
「萍兒只想你活著,你莫辜負他。」承恩公夫人見狀,想到女兒,終有些不忍,乾巴巴地說道。
「北靜王沒發現?」廢太子卻問道。
「他有個側妃,一直作妖,倒沉迷進去,只是側妃幾次危及溶兒生命,他一直偏袒,雲家那丫頭是個硬性子,萍兒又留了許多葯與她,乾脆一塊毒死一了百了。」承恩公夫人冷笑道,想到好容易水溶長大成人卻偏偏,又哭了起來。
廢太子想到自己的兒子,都沒得相認就天人永隔,而一切似乎都是他造成的,是他利用了當今對萍兒的歪思,是他一次次提醒當今林黛玉的相貌,是他洋洋得意地離間,也是他派出人手將親生兒子活生生逼落懸崖。他對不起兒子,更對不起萍兒的在天之靈,一時間他存了死志。
「我想著是不是有個萬一,不然我真活不下去。」承恩公夫人哭得眼淚都幹了。
是了,那裡下面是密林,從未有人探過,萬一有可能,他要先活著,就算要死,也要等到得了確切消息,並將那些有關的人都一道拖進地獄。
只是當今的人在明,廢太子的人在暗,連續搜尋了半個月,水溶依然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最終當今放棄了,撤回人馬,宣布了水溶的死訊,唯有廢太子的人馬仍在廢太子的死命下鍥而不捨地查探著。
北靜王府就是再不願,當今已宣布了死訊,只得裝點了靈堂,北靜王太妃強撐著身體起來打點,黛玉已如紙片人一般,遊魂般跟著做活。承恩公夫人眼睛都要哭瞎了,又不敢露面,也不敢再承恩公府傷懷,借故與承恩公大吵一架回了娘家。
「璉二哥,你真的親眼見了他掉下懸崖嗎?」黛玉還帶著最後一絲希望問賈璉。
賈璉看她風吹就倒的身子骨,卻不得不艱難地點頭。
黛玉已經哭不出眼淚,身子晃了晃,探春連忙扶住她:「林姐姐,我扶你進去休息會。」
黛玉搖搖頭:「好歹要陪他最後一趟,他連屍首都沒回來,也不知道魂歸哪裡。」說到這裡泣不成聲。
「林姐姐。」探春紅著眼焦急地喚道。
「你扶著她去吧,不然哪裡安心。」賈璉嘆道,與探春吩咐道。
探春點點頭,扶著黛玉繼續獃獃地跪在靈堂。
「老爺,二爺,姑娘本想著王爺能回來,這些日子只是強撐著,如今盼來這麼個結果,奴婢怕姑娘受不住。」紫鵑卻沒有跟去,對著賈赦並賈璉跪著哭道。
「那要你們幹什麼用!」賈赦本就擔心,登時吼道。
「奴婢怕姑娘已存了死志。」紫鵑咬咬牙,說道。
賈赦賈璉一時也呆了呆,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法子,心裡急得冒火,只能先囑咐紫鵑先好生看住了。
「要不請二妹妹三妹妹陪著幾天。」賈璉說道,賈赦點點頭,眼角流出淚來,誰能想到呢。
黛玉獃獃地看著眼前的一片慘白,她已經看過好多次了,原以為再也不用看到,死去的人一了百了,活著的人真痛苦,誰人再與她共看煙火,誰人再問她粥可溫,她登時劇烈地咳嗽起來,血一口一口地吐了出來。
「林姐姐!」探春驚呼一聲,拿起帕子去壓她的嘴,卻怎麼也壓不住蹦涌而出的血,哭著大喊起來,「快來人啊!」
「北靜王府已經布置起來了嗎?」當今問道。
李敢應了聲:「各府的路祭也都擺了出來。」
「你下去吧!」當今沉默半響,吩咐道。
李敢急忙退下,並帶走了御書房的所有人。
當今抬起手,捂住眼睛,淚水從手縫裡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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