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許父一看兒子女兒過來了，立馬張嘴，快速而簡潔的把事情說完。然後說道：「四妞，你突然回來，我不知道你在外面跟他們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就當你想通了，你媽說的這個人家，我也知道，雖然家庭條件不怎麼好，但家裡人都很不錯。你自己先考慮一下，想好了在跟我們說。」

許寧聽完，還沒說話，旁邊許樊就開口了。「爸，那個李石我們也認識，讀書的時候，我們一個班的。人是很好，但長的很一般，根本配不上四妞。」

「你這孩子，長的好又不能當飯吃，人好就行了。」許母在邊上被兒子的話逗樂了，笑著說道。

許樊說以前是一個班的，但許寧怎麼想都想不起來。不過，就算想起來又能怎麼樣，她可不想17歲就結婚，這還是未成年啊。

「爸、媽，我才17歲，不急著結婚。」許寧那還用回去想，直接開口回絕。

「就是，四妞還小呢。而且，四妞要跟我一起考大學。上了大學之後，最少還要讀四年的書，現在找對象太早了。」許樊也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四妞未來的丈夫，要經過他的考驗才行。上次那個就是因為四妞自己喜歡，平時看起來也還行，家裡就全部同意了。沒想到，讓四妞受了那麼大的罪。這次說什麼都不行。

「女孩子讀那麼多書幹嘛。像我們從來沒有讀過書不也過來了。還上大學，等你大學出來，都二十幾了。那麼大年紀，到時候去哪講婆家去。」許母一聽兒子的話，二話不說就反對。倒是許父，好像想了些什麼，在旁邊沒有說話。

一聽這話，許寧不樂意了：「媽，誰說女孩子讀書沒用了。只要我考上大學，戶口就變成了城市戶口，將來國家還安排工作，吃公家糧。而且，讀大學不要學費，學校每個學期還會發生活費。」許寧知道，跟她說一些大道理她肯定聽不懂，乾脆直接把考上大學的好處讓她知道，這樣才有機會。

果然，一聽女兒的話，許母睜大眼睛，看著許樊問道：「小五，四妞說的是不是真的。考上大學，就可以變成城市戶口，以後吃公糧？」

許樊也明白了許寧的意思，聽到老媽的問題，肯定的點點頭，說：「都是真的。而且，今年是國家恢復的第一屆高考，靠的人特別多，但是題目肯定很簡單。四妞這次回來，專門從外面買了複習資料回來，只要我們認真複習，就有九層的把握考上大學。爸、媽，你們知道現在的大學，相當於以前的什麼嗎？」說到後面，許樊還故意賣個關子。

「什麼？」不光許父許母的聲音，門口也傳來疑惑聲，大家轉頭一看，原來是爺爺奶奶回來了。

「咳咳，小五，別墨跡，快說。」一看大家都朝自己看過來，許爺爺不好意思的咳嗽兩聲，色厲內斂的對著許樊說道。

「是進士，如果我們考上了大學，在古時候就相當於中了狀元。」以前最好的學歷就是初中，你說大學，大家心中根本不知道大學是什麼。但你說狀元那就不同，只要是中國人，就沒有不知道中狀元的意思的。

「中狀元？好好，小五，四妞，你們認真學，給爺爺中個狀元回來。我們老許家也要出狀元了，好啊，好啊。」許爺爺興奮的雙手發抖，他家世代貧農。現在孫子孫女讀書竟然可能中狀元，這怎麼不讓他激動。如果真的考上了，那他家就出了文化人了，他死了以後，就有臉面去見地下的列祖列宗了。

「援朝媳婦，四妞的婚事先不急，等考完試在說。如果四妞真的考上了，以後就是城裡人了，城裡人當然要找個城裡人。」他到不是覺得許寧就一定會中狀元，但是有孫子的邊上指點，還有專門從城裡買回來的什麼資料，四妞就算狀元中不了，那中個進士應該有可能吧。畢竟，自家孫子可是非常聰明的，以前學校的先生都說過，他是中狀元的料子。追根到底，老爺子不是對許寧有信心，他老人家，是對他寶貝孫子有信心。

老爺子現在雖然不管事，但他還是家裡的太上皇，他一發話，不管是許父還是許母，都不敢反駁。

「小五，四妞，你們快去看書。現在你們的任務，就是看書看書在看書，家裡的事情都不要你們管了。對了，想吃什麼跟你媽說，讓她給你們做。」許爺爺只要一想到自家會出狀元，整個人都年輕了許多。

「媽，我給你的錢不要存起來，都拿出來用吧。讀書費腦子，要多補補。」許寧怕許母還跟她說的那樣，把那錢當成她的嫁妝留起來。

許母一臉為難，不知道該不該拿出來。讀書費腦，這她當然知道。但是家裡除了四妞給的錢，真的沒錢了。上個月買鹽的錢，還是用雞蛋換的。

「特殊情況特殊對待，援朝媳婦，聽四妞的，把那錢拿出來用，以後家裡條件好了，在補給四妞。」活人不能被尿憋死了。

後面的日子，許寧兩姐弟就一直在家裡複習。許寧當初回來的時候，因為不知道許樊最後到底是選文科還是理科，所以文理兩科的複習資料都買了。現在他們兩個都考文科，那理科就用不上了。跟許父商量了一下之後，許寧把理科的資料給了許父，由他轉交給村裡的那些知青們。這也是一項投資，未來這些考上的人當中，只要有一個記恩的，說不定對村裡就有好處呢。反正不管怎麼樣，她都不虧。

不是許寧不幫村裡，是村裡總共就沒幾個讀過書的，有幾個讀過的人，成績又太差，許樊去說讓他們準備的時候，他們自己都沒信心，直接就放棄了，這讓許寧他們怎麼辦。

時間就在他們看書的日子裡過去了，上個星期，許寧跟許樊和村裡的知青們一起到學校去報了名。這次參加高考的人真的很多，特別是那些知青，只要能報名的，幾乎全都報了名。

在這段時間，各個村裡都吵吵鬧鬧的。知青下鄉這麼多年，很多知青都已經成家立業了。知青跟知青之間結合的不少，但更多是知青跟本地人結婚。

例如許寧他們村，就有這麼一戶。唐梅是上海來的，在這做了三年多的知青，去年過年的時候，跟村裡許德有結的婚。本來小夫妻恩恩愛愛的，日子過的挺和美的。可自從恢復高考的消息傳來之後，他們家就沒消停過。

唐梅想參加高考，一天到晚就窩在家裡複習。本來許德有跟他的家人也是贊同的，畢竟如果媳婦、兒媳婦靠上來大學，那以後就是吃公家糧的人了。可在接近高考的時候，問題出現了。唐梅竟然已經懷孕了。知道的時候，都已經三個月了。

這個時候矛盾出來了，現在懷孕，就算參加高考考上了，等上學的時候，孩子才剛剛出生，到時候她去上學了，孩子誰帶。所以唐梅左思右想之後，這個孩子就不想要了。可這是許德有家的第一個孫字輩，說不定就是長孫了，他家裡怎麼可能會同意。雙方一個要打，一個要留，鬧的家裡不可開交。

最後，唐梅這個女人也夠狠的。先是裝乖讓許德有跟家裡人放鬆，然後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故意摔跤，把孩子摔了下來。這下好了，捅了馬蜂窩。本來許德有還有點內疚，想著既然已經恢復高考了，這次沒考的話，下次肯定還有機會。到時候孩子也大了點，媳婦那個時候去考，他絕對不攔著。

他都想好了，到時候如果媳婦沒考上，媳婦如果還想考的話，他就繼續支持她。萬一要是走運考上了，媳婦上學的時候，他就在家帶孩子。或者他去媳婦上學的地方租個房子，到時候隨便做點什麼，他們一家三口還在一起。

可是現在呢，孩子沒了，沒了。他媳婦故意弄沒的，許德有看著地上的一灘血，雙眼通紅，眼睛瞪的像銅鈴，一雙手緊握，手上青筋暴擊，整個人渾身發抖。可就是這樣，看著躺在邊上的媳婦，他還是捨不得打下去。最後，許德有站在牆角，對著牆壁，自己撞自己。等被人拉開的時候，頭上鮮血直流。由此可以看出，他的內心到底有多難受。

許母回家說的時候，眼睛都紅了。嘴上一直念叨，作孽啊作孽。許寧聽到的時候，不知道說什麼好。唐梅錯了嗎？她好像也沒錯。沒經歷過這個年代的人，永遠體會不了，那種拚命抓住機會的感覺。許德有跟他的家人錯了嗎？他們也沒錯，不管怎麼樣，孩子都是無辜的。雙方都沒錯，那誰錯了。錯的是這個時代，這個讓很多人後來想都不想想起來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