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教主十二歲時,才拜入先雲教主門下,十二歲對於高深武學來說,是有些遲了。但教主天資聰穎、勤奮刻苦,終成一代天驕啊!先雲教主門下有弟子眾多,還是教主拔得頭籌,得了聖教傳承。」老頭子說起玉羅剎來,崇敬之情溢於言表。
「那先雲教主厲害嗎?」玉天寶問道。
「能統領我聖教的,自然非凡俗中人,先雲教主也是一番英豪,可惜沒有兒子。」老頭子嘆息道:「不過咱們江湖中人,可沒有那些傳承香火的臭規矩,女子也照樣能繼承武學。當年聖女與教主分屬同門,同受先雲教主教導,武功也是數一數二的高強!」
「女子也能習教中高深武學嗎?我瞧著咱們教中好像只有紅護法是女子呢。」
「嗯,紅護法是帶藝入門,自然武功高強。當年能和教主等一起修行的,就只有先雲教主的親女,我教聖女了,旁人,自然是沒有這個資格的。」老頭子捋著鬍鬚,自豪道。江湖中人,雖然不像世人一般,技藝傳男不傳女,但對女子還是有些苛刻的。
「那聖女呢?為何我不認識她?」玉天寶再問。
「嗯……」老頭子尷尬的笑了笑,終於反應過來自己說到了禁忌,看了一眼無知無覺玉天寶,輕描淡寫的道:「哦,後來她嫁人了,就退出江湖了。老夫給少教主講講教主當你那孤身一人蕩平臨關三國的事迹吧。」
「好啊,好啊!」玉天寶拍著巴掌道,欣喜的聽著舊事。
混過了一天的時間,晚間,玉天寶躺在床上,靜靜的看著床帳子,想,原來她的生母,姓雲啊。
能與玉羅剎師兄妹相稱的,也只有先代教主親生女兒了,想著剛出生時,雲聖女那番凄厲的掙扎,玉天寶久久不能成眠。
玉天寶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值夜的丫鬟聽見了動靜,掌著燈過來,柔聲問道:「少教主,可是睡不著嗎?是想吃點兒宵夜,還是想更衣?」
玉天寶拉開帳子,奇怪的看了一眼紅珠,道:「今天怎麼是你值夜,芙蓉和木犀呢?」
這話問的是有典故的,能被絕對信任的人,才能在晚間一個人服侍,這時候,除了院子外的侍衛,是沒有人在屋內的。如今後院的下人住房又被改成了大書房,下人們也不在院中居住,不是心腹,不能受此重任。
「回少教主,芙蓉姐姐、木犀姐姐已年滿十八,正把少教主周身事宜慢慢教導於我呢。」紅珠輕聲道。
「嗯,你做的很好。」玉天寶點頭稱讚道。
「非是奴婢做的好,是二位姐姐雅量寬宏,少教主御下有方。」紅珠低頭臣服道。
「不管什麼原因,你能站穩腳跟就是好的。行了,下去吧,我要睡了。」
「是。」紅珠看著玉天寶躺下,自己去把床帳子放下來,復又掌了燈,輕手輕腳的出去了。
和紅珠兩句談話,倒讓玉天寶的心安定下來了。是啊,早就知道的事情,不是嗎?何須煩惱,他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安靜的積蓄力量。
第二天早起,玉天寶看著外面的鵝毛大雪,也沒有了外出閑逛的心情,在屋裡投壺、射覆、雙陸都玩厭了,又糟蹋了房中的水仙盆景,實在找不到事情做了,紅珠才建議道:「少教主,您不是還有一個大大的書房嗎?這天寒地凍的,看書最打發時間了,您看呢?」
「對啊,對啊,我這就去書房!」玉天寶擊掌贊道,抬腳就往書房去。木犀連忙跟著,書房裡可是沒有升火爐的,這麼冷的天氣,凍著少教主可怎麼辦?一時間吩咐下人生火、備厚披風、備手爐忙個不停,急急忙忙的追著玉天寶去了。
「紅珠,還是你有辦法,再讓少教主在這裡呆下去,我這兒活計什麼時候做的完啊。」芙蓉抖了抖手上的狐毛護手,道:「這可是給少教主冬日用的,讓少教主這麼一攪和,怕是春日都做不好了。」芙蓉笑著打趣道,玉天寶在屋子裡,她們就要實時關注,不提玉天寶還時不時的拉著她們一起玩兒。
「哪裡是什麼辦法,少教主天性向學,我不過是白說一句罷了。」紅珠溫柔回道。
芙蓉看紅珠把自己炒熱的氣氛弄冷了,心裡有些不高興,但轉念一想,她在私下裡都不漏口風、不說年幼的少教主一句不是,怪不得少教主和木犀都看好她。芙蓉覺得自己也該學著這樣的謹慎才是,也笑了笑,不說話,接著做自己的活計。
玉天寶到了書房,直直的走進正屋,就要坐下。木犀急急忙忙的過來,在椅子上鋪了虎皮,又把手爐給他抱著,腳下也踩上腳爐,僕從們魚貫而入,擺火盆的,放茶水乾果的,安插花卉的,一會兒功夫,就把書房收拾的舒舒服服的。
「去給我那本兒書來。」玉天寶舒服的坐著,吩咐道。
「少教主是要哪一本呢?」木犀問道。
「隨便!」玉天寶隨手一指,道:「就拿右邊最靠近我的第一排書架上,最右邊、最上邊的那一本吧。」
「是。」木犀取過書來,雙手奉給玉天寶道:「是《管子》,多生澀,不若木犀取一本遊記過來,那上面有花有草,還有彩色配圖呢。」
「行了,就打發打發時間,看什麼不是看,枯燥無味更好,看睡著了就最好了。」玉天寶哪兒管那些,一把抓過書,就翻看起來。
木犀不過是怕他看不下去,不能打發時間,又去打攪他們做事罷了,自然不回強求。
玉天寶看了幾頁,發現木犀還在一旁候著,不耐煩道:「行了,你下去吧,這兒一堆人呢。」
「少教主,奴婢還要為您取書呢,他們都不識字,也做不了。」木犀略帶自豪,這年頭,能讀書識字的男人都是寶貝,更何況女人。
「我識字就行了,行了,下去吧,下去吧。」
木犀看著玉天寶不耐煩的樣子,不好意思會所他也就上了三五個月的課,能識多少字。但玉天寶取書的時候,也不會說出書名,讓下人們去找,做多還是最左邊最右邊,第一本第三本的,識字不識字倒也無礙。她確實有事,也就退下了。
木犀走後,玉天寶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來看《管子》,他看過簡體字版本的,大概還記得,現在再對照著看一遍,既鞏固了繁體字,也艱深對內容的理解。
顧著自己這三頭身,怕影響視力,看大半個時辰,玉天寶總要起來走動走動,四處在院子里放書的幾個房間里走動查看。此時人們讀書,都是一坐幾個時辰的,下人們看玉天寶這樣,也覺得他坐不住。
玉天寶在書房看完了一冊《管子》,吃了兩盤點心做午飯,就直接睡過去了。
木犀再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蜷著身體躺在寬大椅子里的玉天寶了。木犀嘆了口氣,就知道少教主耐不住,把他手邊的《管子》接過來,放回書架上,抱著他回院子了。
冬日天冷,外面也沒有什麼好玩兒的,玉羅剎也不要求玉天寶每天給他請安之類的,整個冬天玉天寶大多數時間都耗在了書房裡。木犀第一次去過,之後都是讓紅珠陪侍在側的,她家中已經為她定好了親事,過了年節,她就要回家待嫁了,事情自然都要往紅珠身上壓。
西方魔教的新年年味兒也不濃,就是簡單的舉辦一場宴會,玉羅剎出來晃一圈兒,就各自回家過年了。說實在話,還沒有玉天寶的生日宴隆重呢,西域人,多有不按漢人年節的,因此都是各自回家團圓。
說到生日宴,坐在高台上的玉天寶,看著殿外的火樹銀花,想道,自己過了四個生日,過的都是西門吹雪的生日。按照玉天寶自己的記憶,他的生日應該比西門吹雪晚兩天,也是在冬日,西門吹雪是十一月九日,他是十一月十一日。
他近日來翻看近幾年的黃曆,才最終確定了自己的生日。看教中日誌記載,十年前的十一月九日,天降大雪,教中的百年老樹都覆了一層厚厚的白雪,日誌中記載著調派弟子清掃大雪的事情呢。眾弟子拿著工具,卻拿這天降大雪沒辦法,玉羅剎卻只用掌風就清出了一條道路,日誌中大讚玉羅剎武功高強,想來這就是西門吹雪名字的由來吧。玉羅剎應該沒有想到,他的兒子日後吹的不是雪,而是血,終成一代劍神。
不知道劍神會不會接掌西方魔教,按照西門吹雪在書中所寫的性子,應該是不會的吧。想著玉羅剎辛辛苦苦養育大的兒子,甚至不惜犧牲自己這個擋箭牌都要維護的繼承人,卻不願繼承他的基業,這「繼承人」三字,倒是對玉羅剎的諷刺了。玉天寶腦補了將來玉羅剎的苦逼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來。
「玉兒,在笑什麼?」玉羅剎隱於迷霧中,聲音飄忽道。
玉天寶心裡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玉兒?這麼女氣,難不成叫西門吹雪,雪兒?這樣想,又忍不住加大了笑容。笑著回玉羅剎道:「父親,看著外面的煙火好看,高興呢,又要過年了。」
「嗯。」玉羅剎低低的回了一聲。
玉天寶不理會玉羅剎,只看著漆黑夜空中的火樹銀花,又過了一年,他今年四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