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五十七 皇上回宮
晚間,碧溪拉著文文閑談,文文心情較之前好了許多,不停誇錦江王豁達直率,不像楊俊那樣扭扭捏捏,滿口《詩經》、《道德經》。碧溪聽她這樣說,心裡已經有數,既然女兒喜歡樂觀豁達的錦江王,那她為什麼不成全她呢?
「文文,你想回杭州城嗎?」碧溪輕聲問道,雖然她不用問也知道答案。
「不想,我喜歡皇宮,這裡沒人知道我的身世。」杭州城雖然有她的親人,可是那些親人就會盯著她的身世,說她是歐陽的女兒,跟她說話都陰陽怪氣的,她不喜歡他們。在皇宮就不同了,大家只知道她是獨孤家的小姐,是貴妃的侄女,就算和離過一次,也沒人敢輕視她。
「好,我同意你們的婚事了,楊家可以去杭州城提親,聘禮彩禮兩家商議著辦,你還未管理過宅院,有空就學著打理翠微宮的庶務,學著做掌家娘子……」
「成婚後要做這麼多事?」文文瞪大了眼睛,一臉的不可思議。
「沒多少事,到時候我會尋幾個管事婆子給你做陪嫁,也幫著你打理王府。」碧溪倒是不擔心吳王和吳王妃欺負文文,這倆人看著比較明事理,就算文文犯錯,他們也會顧及兩家交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是錦江王的生母,應當不是個善茬,因為錦江王對嫡母十分尊重,這說明他從內心裡明白,生母在很多方面不如嫡母。所以他選擇了依靠更值得信賴的人。
文文不滿的皺起眉,嘀咕道:「這麼麻煩還不如不嫁。」
碧溪伸手去擰她的小嘴巴,文文笑著躲開。「傻孩子,父母不能照顧你一輩子,你應該有自己的生活,成家立業,養兒育女,撐起一片屬於你的天空,體會生活的各種滋味。」
文文搖搖頭,摘下瓶中綠菊。一瓣一瓣的扯著花瓣。
「隨你。不想嫁便不嫁,我還能照顧你。」有時候她是恨歐陽的,因為他沒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他只顧著效忠皇上。卻沒想過他還有家人需要照顧。他走了倒是輕鬆了。留下幾個孩子無人照顧。
宮裡的妃嬪都開始安安靜靜的做綉活,醫女每隔三日就會給她們請脈,然後做好記錄。六局裡面有多少人被買通,多少人是別人的眼線,碧溪還沒查清楚,這是個龐大的工程,並非一兩日就能結束。
她要做的,就是安插更多眼線,然後找出別人深埋在後宮的釘子,然後一個一個的拔除。
眼看著除夕將至,百姓們已經儲備好糧食準備過冬,各地官員也因為沒有公務可以處理,而變得份外清閑,大運河也因為寒冷而無法繼續修建,不用督建工事的楊廣,帶著嬪妃們回到宮中。
大約是出去玩的十分開心,嬪妃們個個容光煥發,好像換了個人似的,一同回來的還有幾位皇子,八皇子是唯一一個留在行宮的皇子。
八皇子不願回皇宮,碧溪猜測原因有兩個,第一,他可能需要更多時間處理自己的事情,第二、他可能不想跟她碰面,因為碧溪肯定會逼問他,歐陽的下落。
碧溪一邊飲酒一邊欣賞歌舞,楊妃坐在對面,與曾經的伊嬪,現在的伊妃說說笑笑,顯得十分親密。
「宮裡添了不少小宮女,貴妃娘娘好大的手筆啊——」陳嬪尖著嗓子說道,好似擔心別人聽不到她的聲音。她的嗓音成功吸引來八方關注,妃嬪皇子們的目光都聚集在她們二人身上。
「宮外的女子想入宮謀求一份前程,這本是一件好事,宮裡的差事自然是能者得之,像賣身入宮,並準備老死宮中的人,又怎麼能辦好差事呢?」碧溪含笑回答道。
「娘娘難道認為小宮女能比年長宮女做的好?」陳嬪自然不會放過譏諷碧溪的好機會,她與碧溪之間,有著不共戴天之仇,只是一直沒機會報仇罷了。
「陳嬪難道以為,新入宮的妃嬪就不會比年長的妃嬪更受寵?道理是一樣的。」碧溪的話,像一記閃亮的耳光拍在陳嬪臉上,眾人看看後來居上的伊妃和年老色衰的陳嬪,不由的低頭竊笑。
陳嬪的臉色更是青一陣白一陣,想她襄助楊廣奪得帝位,又生育皇子,楊廣非但沒讓她做皇后,還讓她屈居嬪位,碧溪和楊妃騎在她頭上也就算了,如今連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也被冊封為妃,這讓她如何抬起頭來做人?
「貴妃妹妹好伶俐的嘴。」皇后見陳嬪臉色不好,連忙出來解圍,陳嬪非但不感激,反而瞪了她一眼。
她跟在皇後身邊這麼久,就算皇上不提攜她,皇后也該幫她留意著封妃的事情,可是皇后並沒有這樣做,如今三妃的位置滿了,她更加沒機會封妃了。
「喲,陳嬪姐姐好大的脾氣,連皇後娘娘都不放在眼裡了?」楊妃酸溜溜的說道。她一向不喜歡皇后,見陳嬪瞪了眼皇后,連忙將話題扯到皇後身上。「皇後娘娘怎麼得罪陳嬪姐姐了呀?」
楊廣皺了皺眉頭,隨口說道:「哪來那麼多廢話?」
於是,眾人都不再說話,開始專心欣賞歌舞。
歌舞結束,帝后相攜離開,碧溪自然帶著宮人離開大殿。
「貴妃娘娘,您何必急著回宮呢——」楊妃突然走過來拉住碧溪,伊妃也走過來,並挽住她另一隻胳膊。「是呀,貴妃娘娘,臣妾們可想念您了。」伊妃撒嬌道。
「還是以姐妹相稱比較好。」同樣身居妃位,還自稱「臣妾」,這可真是可笑。
「那怎麼行呢?您掌管鳳印,是無冕之皇,您的權力,比皇后還大呢——」
瞧瞧這酸溜溜的勁,酸的碧溪牙疼。「二位妹妹若是喜歡,將鳳印拿去便是。」碧溪表示,她一點不稀罕掌管鳳印,也不喜歡處理後宮的瑣碎小事。
「那怎麼成?我們哪有那個資格啊——」楊妃摸摸她的衣袖,又摸摸腰帶,唏噓道:「姐姐怎麼還穿的這樣寒酸呢,都是執掌後宮的人了——」
「執掌後宮也沒放高利債油水足啊。」碧溪笑眯眯的看向楊妃,楊妃面色一窘,放開了她的胳膊。伊嬪依舊笑道:「皇上從宮外帶回來幾位妹妹,姐姐還未見過吧?」
伊嬪是自己打翻了醋罈子,還故意說給碧溪聽。碧溪只笑道:「想來與妹妹一般國色天香。」
伊嬪見碧溪拿她與別的女人比,心下不悅,扭頭走開了。
暖轎內,碧溪有了困意,卻聽文文笑道:「娘娘好厲害,簡直是舌戰四方!」
碧溪笑道:「只是相處久了,知道她們的心思罷了。」,陳嬪最在意的是地位,因為她從前是公主,又生育下皇子,所以她一直想做後宮的第二人,也就是皇后以下身份最高的女人。楊妃在意的是她的家族,只要家族長青,後宮中便無人敢與她為敵。皇后在意的是她的地位,以及太子的地位,只要她兒子做了皇帝,後宮女人便無人能夠大過她,所以她繼續拉攏蕭家,讓蕭家為太子保駕護航。
至於伊嬪,直言快語,敢說別人不敢說的話,等於是皇上的另一張嘴,專門幫皇上說些他不能說的話。
暖轎很快到達翠微宮,碧溪與文文都睏倦了,便早早的洗漱歇下了。
只是眯了一會,便聽到太監唱和「皇上駕到」,碧溪連忙披了大氅出去接駕,卻不知楊廣為何突然來她的寢宮。
兩排明晃晃的宮燈,倒映在水裡,像是幽冥界指引的鬼火,楊廣下了步攆,從橋上走過來,碧溪伏在地上,朗聲道:「臣妾恭迎皇上——」
楊廣站在她跟前,伸手扶起她,疑惑道:「愛妃今日怎的如此多禮?」
是啊,碧溪想著,以往楊廣來了,她只是屈身行禮,似乎沒單獨行過跪拜大禮,那時候她也知道楊廣不會計較。只是他們之間多了個紅染,關係已經沒以前那般友好了。
倒不是她醋意大發,楊廣有多少女人與她沒關係,可是她稱病想留下紅染,楊廣卻來了一句:生病找御醫,八皇子又不會看病。這話徹底讓碧溪寒了心。
楊廣擁她回到寢宮,一路上倆人都沒說話。
「不高興?」楊廣以為將後宮交給她管理,她會很高興,畢竟後宮女人都想掌管鳳印,掌管別人生死,就像男人都想當皇帝一樣。
「沒有,臣妾只是有些頭暈。」她現在一想到八皇子,心裡便堵的厲害,偏偏楊廣還當他是賢臣,護的緊緊的。
「這些天辛苦你了,你想要什麼賞賜?」楊廣心情頗好,倒了兩杯水,自己飲下一杯,作勢要喂碧溪飲下另一杯,碧溪皺眉,將水杯拿走。
「皇上,臣妾請求出家為尼,請皇上恩准——」碧溪跪下說道。
「為何?」楊廣挑眉,看著跪倒在地的碧溪問道。
「臣妾只想做調香師,後宮庶務繁多,臣妾不堪其擾。」掌管鳳印,代管後宮,本就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楊廣只是長長嘆了口氣,想起碧溪與歐陽相處時的情景,再對比如今的情景,只能在心裡默嘆:別人的終究是別人的,就算搶來了,也變不成自己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