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鈴鐺 11

那種強行忍耐的神情陵孟嵐從未想過會在跟前這個老師的面上看到過，那種極度忍耐的樣子，絕對是發自內心的感到噁心。

因為整個人都覺得無比的噁心，就算是剛才陵孟嵐的碰觸也能引得他一陣輕顫。

酆督此時的面上哪還有平時那略帶挑釁的笑，簡直可以說是扭曲了。

當從酆督的口中聽到「好噁心」這三個字時，陵孟嵐是愣的，因為那一刻她並沒有意識到老師這話是什麼意思。視線從酆督的身上移到後頭緩步靠近的鐘耀宗，隨後再一次移回酆督身上，陵孟嵐抽著嘴角問道。

「老師，你該不會有密集恐懼症吧。」

在說這話的時候，陵孟嵐不自覺的抖了下身子。而酆督的反應比她還要誇張，竟然臉色都變了。直接白了一張臉用手捂住嘴，下一刻酆督已經站在牆角開始嘔吐起來。

如此的轉變依然叫陵孟嵐說不出話，那密密麻麻攀附在鍾耀宗身上的眼睛瞧著的確噁心，尤其是那個眼球上面還長了一層絨毛一般的肉觸。

不過也不至於像酆督那樣，反應如此激烈。

這一刻的陵孟嵐是整個人都不知如何是好了，論力氣跟手腕，自己都不是鍾耀宗的對手，更何況現在的對方顯然已經癲狂。而那唯一能對付鍾耀宗的酆督此時也叫那眼珠子噁心得乾嘔著，自己該如何是好。

此時的陵孟嵐也是沒了法子。

酆督瞧那樣子是無用了，想要離開這兒她眼下所能指望的便只有自己。

如果對手是那一團肉團的話，陵孟嵐或許還不敢怎麼樣，可要是換成一個人。

不管如何，這人總比那些詭異的東西叫人心裡頭安定。這樣一想忽視掉鍾耀宗身上的那些眼珠子，陵孟嵐很快便鼓起了勇氣。

就在她鼓起勇氣后，只覺得自己的腳下有什麼東西在輕蹭。垂下眼一看正巧看到在自己腳邊的化貓。口中咬著一張黃-色的符紙，抬了頭看著自己，化貓的樣子像是要自己用那符紙對付鍾耀宗。

鍾耀宗是人，不過看著他此時那滿身上下全是層疊的眼睛卻又不能用人來形容。點了頭示意自己明白，陵孟嵐從化貓的口中拿過那一張符紙。

因為酆督剛剛的作為，鍾耀宗的眼中便只有他，自當不會去留意陵孟嵐。手中捂著那靈符陵孟嵐輕步繞到他身後，隨後喊道：「鍾耀宗。」

聽見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鍾耀宗下意識的頓住看了過去，就在鍾耀宗的視線投射過來后，陵孟嵐抬起自己的腳，隨後將地上的鈴鐺踩爆。

並不是所有的鈴鐺都貼附在鍾耀宗的身上，行走的時候也有些許會掉落，而這些掉落的便叫陵孟嵐一一踩爆。

她要激怒鍾耀宗，因為只有激怒鍾耀宗才會放棄酆督朝著自己走過來。而只有他走到自己跟前，自己才有機會。

藏在身後握著靈符的手又緊了幾分，陵孟嵐繼續做下那樣的動作。

一枚枚鈴鐺在陵孟嵐的腳下被踩爆，流淌出來的汁液叫這地面渾濁不堪。

陵孟嵐的做法是對的，因為她成功的激怒了鍾耀宗。

這些寶貝珍藏叫人這樣一枚枚在自己面上踩碎，鍾耀宗的心情可想而知，自然是恨的。陵孟嵐每踩爆一個，那「噗」裂開的聲音對於鍾耀宗來說就是一種精神刺激。

因為憤怒就連身上的眼珠子也狂顫起來，忍到極限再也剋制不住的鐘耀宗嘶聲喊道：「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咆哮的嘶吼著，鍾耀宗調轉了目標直接朝著陵孟嵐沖了過來。明明在走進酆督的時候速度那樣的緩慢，誰知道在沖向自己時竟然那般神速。在那嘶吼聲落下后，鍾耀宗已經衝到她跟前。手死死的扣住陵孟嵐的頸部，用力的掐著。

要死，這兩個毀了自己珍藏的人都要死。

手上的力道大得嚇人，被鍾耀宗這麼一掐陵孟嵐覺得自己的頸部都快叫他給掐斷了。因為沒料到鍾耀宗的速度會變快而且手上的力道會那樣的大，被他那樣突然掐住的陵孟嵐手上的力氣一失，原本緊抓在手中的靈符因為那一失力，落到了地上。

靈符不在手上，而自己也不可能是鍾耀宗的對手。

難道自己就要……

手抓住鍾耀宗的手腕，試圖掰開他那掐住自己脖子的手。可是女孩子的力氣根本不是男人的對手，很快的陵孟嵐覺得自己已經徹底沒了力氣，就連那腦子也開始不清醒。

就在陵孟嵐覺得自己沒命的時候，鍾耀宗手上那不住加重的力道突然停下，隨後一點一點的卸去。因為這突然卸去的力道叫陵孟嵐得以喘口氣，深深的吸了口氣，陵孟嵐這才掙脫了鍾耀宗的束縛。

從他腋下鑽過逃了出去，等到拉開了一定的距離，陵孟嵐這才微微鬆口氣。

鍾耀宗的背後，此時貼了張黃符，後背心的地方正好是心臟的后側。想來應當是剛剛叫酆督貼上的，就算不用眼睛去直視鍾耀宗，不過憑藉多年的感知酆督也能輕鬆的控下失控的鐘耀宗。

靈符之下鍾耀宗已經不能動了，不過那些眼睛卻還是密密麻麻的黏附在他的身上，始終不願意看到那些的酆督直接指了指扔在地上的斧子，示意陵孟嵐先幫著他將那些眼睛從鍾耀宗身上挑開。

密密麻麻的東西，女孩子看了也覺得噁心，不過跟酆督比起來，眼下適合做這樣的事也確實只有陵孟嵐。心中雖然還是有些害怕，不過陵孟嵐還是強鼓起勇氣走了過去。手中的斧子這一次拽得緊緊的。用著那一把斧子，陵孟嵐將鍾耀宗身上的眼睛全數挑開。

像是被挑開的失了磁力的磁鐵一般，那些叫陵孟嵐剝下來的一粒粒眼珠子滾落到屋內各處。

眼睛是不能動彈，不過一粒粒那漆黑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著自己，也是叫陵孟嵐覺得頭皮發麻。

眼睛上的絨毛，比起開始有長長了不少。如果一眼過去，陵孟嵐的頭皮都開始發毛，當即便閉了眼繼續撥挑著。

像是撥著那新鮮的魚子，費了好大的功夫陵孟嵐才將鍾耀宗身上大部分的眼睛撥開。少了那些眼睛，鍾耀宗的臉也逐漸能看清。

扭曲的面容，醜陋至極。

酆督有非常嚴重的密集恐懼症，眼珠子的層疊對於他而言是極度噁心的東西。不過現在那些東西叫陵孟嵐給撥開了，當即恢復了酆督徑直走到鍾耀宗跟前。

許是為了報復吧，當走到鍾耀宗跟前時，陵孟嵐看到老師當著自己的面，一記重拳直接揍到鍾耀宗的腹部。

那一重擊畢竟是使了很大的力氣，原本不能動彈的鐘耀宗叫酆督這樣一打竟然蜷縮起身子，張了嘴乾嘔著什麼。血混雜著口水不住淌下。那撕心裂肺的乾嘔之後，陵孟嵐看到有什麼東西叫鍾耀宗乾嘔了出來。

當將那一團腐爛的肉吐出來后，鍾耀宗看上去才像是好受些。雖然腹部上仍舊疼得厲害，不過他卻也可以出聲呻、吟了。

當鍾耀宗將那東西吐出之後，酆督便對他沒了興趣，走了過去站在鍾耀宗跟前，酆督將那一團爛肉碾碎。

扭曲的六芒星因為這爛肉叫酆督碾碎，混雜在爛肉裡頭，而在這一團爛肉叫酆督碾碎之後，鍾耀宗卻不對了。壓抑下的嗓子中，隱隱能聽到那「咕嚕叮鐺」的聲音，聲音碎碎的但是也聽得真切。

便在他們覺得奇怪而想去聽清時，鍾耀宗突然裂開了，整個人像是一團腐爛的肉一樣，直接散裂開來，癱軟在地上。

鍾耀宗竟然變成了這副模樣，如此詭異的一幕也是叫人覺得恐怖的。這人是直接癱成一團爛肉了，不過這屋內的事情還是得交由警方去處理。

從鍾耀宗的家裡走出來后，酆督順便的報了警。

科學不能解釋的東西，是他的分內之事，不過那屋內剩餘的麻煩，便不是他這等小老百姓可以處理了。

在他的電話打出去還沒半個小時，便有警車開到公寓下方。

警方一旦涉入調查真相才開始浮出水面。

鍾耀宗雖然面上是個高管白領，可對於鈴鐺的鐘愛使得他的心裡開始扭曲。只是普通的鈴鐺收場已經不能滿足他，對於那所謂的獨一無二的追求，他很快的將眼睛也納入自己的收藏之中。

鍾耀宗牆壁上懸挂的那些鈴鐺，事實上都是人的眼睛。雖然那犯人當前已是畏懼潛逃，不過警方還是在他的家裡頭髮現好幾具女性的骸骨。

骸骨是在一個房間的隔層裡頭找到的，整整齊齊的疊放在裡頭。而在那個房間內，還發現了許多**的爛肉，肉究竟是哪種動物的殘骸尚且不知。

在這房間裡頭警方還發現了數架監控器，雖然當前是不知用於做什麼，不過這樣一個變︶態裝了這樣多的監控器，怕也不是用來幹什麼好事。

叫人殘骸的女性，數具骨化的骸骨，誰也說不清那女性骸骨上的肉究竟是自然的**還是怎樣的不見。

鍾耀宗的事情，警方怕也是要調查上許久了。

在鍾耀宗公寓對面的奶茶店坐下，喝著熱可可，陵孟嵐這心裡頭才開始平靜下來。

因為剛才叫那密密麻麻的眼睛給噁心到現在的酆督也需要休息片刻。

手中捧著那熱騰騰的可可，喝下去感覺自己這心微微平復下來的陵孟嵐，雖然沒有看向酆督，不過卻還是出聲問道。

「酆老師，那公寓裡頭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也許其他的人關注點都在鍾耀宗身上，不過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會想到那養在公寓裡頭的肉團。

沒有頭也沒有手腳，就只是一團像極了爛肉的肉團。

在被那肉團強行拖入屋內后，陵孟嵐深刻的意識到那肉團是想吃了自己。揮舞著那些嚇人的肉觸手，那個肉團打算將自己當成餵食的食物，

危險是已經避開了，不過觸覺仍舊還在。

緩過神的陵孟嵐終歸還是在意那個肉團，眼下不禁問出了口。

酆督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叫陵孟嵐的詢問沉在兩人的靜默中。直到那靜默沉積到一定的程度，酆督才說道。

「只不過是慾望的一種表現。」

因為對鈴鐺的追求已經達到了一定的程度，鍾耀宗的屋內才養下了那樣的東西。那個肉團以人類為食物，吞下人類的血肉充當自己成長的養分。在吞噬掉食物的同時，那個肉團還會回報於為自己提供食物的人。

鍾耀宗鍾愛於鈴鐺，獨一無二的鈴鐺，所以那肉團也就回贈於他。

懸挂起來的鈴鐺每一枚都是鍾耀宗的罪行，以及那肉團的貪婪。可以得到珍貴的珍藏便是鍾耀宗不停犯下罪行的動力，而那個肉團便只需要吞噬在吞噬。

便可以。

世上竟然還存在著這種東西，如果不是遇上的話陵孟嵐當真想不到。

要不是化貓跟酆督及時趕到，搞不好現在的自己便是那一團爛肉裡頭的某一塊，而自己的眼睛也成為鍾耀宗牆壁上的一枚鈴鐺。

這般一想，到也是覺得駭人。

忍不住緊了緊身子，又喝了一口熱可可這才感覺身子舒服一些，抿了下唇，陵孟嵐說道。

「對了，酆老師為什麼會找到這兒？」

雖然陵孟嵐也想過巧合，不過世上真有這般巧合的事情？說實在的，她又不大相信。待自己的心情微微平復之後，陵孟嵐這才問道。

正如陵孟嵐所想的，酆督之所以會來救她並不是巧合。杯中的奶茶早就喝完，此時的酆督只是下意識的咬著吸管。當將那口中的吸管咬得徹底變了形，酆督這才說道。

「因為書。」

「書？」這下子陵孟嵐就不解了，酆督說因為書？可他尋到鍾耀宗的公寓又同書有也關係。詫異的詢問著，陵孟嵐對此表示不解。

「因為你還給我的書上，有股難聞的味道。」

酆督借給陵孟嵐的那一本書，陵孟嵐曾經轉借給鍾耀宗。在還給了酆督之後，那書上不但帶有陵孟嵐身上的氣味，同時還夾雜著來自鍾耀宗家中的味道。

一股死亡特有的氣息。

酆督的鼻子很靈，這一點並不輸於化貓，那書上帶有的死亡氣息。

他怎麼會聞不到。

因為嗅到了不一樣的氣息，所以在陵孟嵐離開圖書館時，他便叫化貓跟上。化貓在身後跟著，陵孟嵐所遇上的一切酆督也都曉得。

一開始並沒有阻攔，而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看著，只是當陵孟嵐真的遇上了危險，酆督這才出來救人。

倒是沒想到從一開始這位老師就隱隱感覺到不對，只不過因為不想將事情鬧大才沒有知會自己。叫酆督這樣一解釋，陵孟嵐心中那升起的謝意反倒是瞬間消散了。

不再說話，也沒了感謝的意思，靜了下來的陵孟嵐看著前方，看向那一棟自己差點沒了命的公寓。

她靜了，那是因為劫後餘生的安靜，以及對於枉死鍾耀宗收集癖上的那些人而靜。

在她安靜之後酆督也隨之安靜下來，不再出聲甚至於連呼吸都好像靜得聽見。

此刻的酆督心裡頭正琢磨著一件事。

在看到那一團肉團的時候，他便已經開始琢磨一件事。

人的慾念若是夠強，足夠孕育出貪念的果子。可是那樣的果子卻不是每一個貪慾極強的人都能孕育而生，這一點在酆督看過那一團肉團之後就曉得了。

那肉團於鍾耀宗無關，這一點酆督很肯定。可是肉團為何會出現在鍾耀宗的家中，他便捉摸不清了。

還有邊上的這個女學生。

忍不住又咬住杯中的吸管，斜了眼看著陵孟嵐。

就像天生自帶了負離子一般，那種不住散發出去的陰冷磁場，自然而然的吸引著周遭所以陰冷的氣息。

這樣的一個人，遠比尋常的人更容易招惹那些不幹凈的事情。

這樣的女學生，叫他無比的上心。

因為心裡頭開始有了自己的思量，酆督口中的習慣叫他咬得更加的變形。

也許可以深入探究，指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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