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疑心生暗鬼

16.疑心生暗鬼

夜風帶著遠處玉湖微潤的空氣徐徐吹來,吹的白衣少年背後的烏髮四處張揚,而白衣少年卻是靜靜的跪坐在冰涼的地面,一言不發。

「殿下」落雨突然探頭與旁邊的白衣少年低聲細語。

還是一言不發,落雨不再說話輕輕的給千兮捶腿,夜風一陣一陣吹來,面前的樓閣中透出星星點點的光亮,四周也是搖曳著無數盞宮燈。

許久,白衣少年艱難的動了動腿問道:「多久了?」

落雨停了手四處看看這才反應過來他家殿下是在和他說話,「殿下,大概三個時辰了吧」

「你先回去吧,你受傷了,誰保護我。」

「殿下…」落雨凌亂了,這千兮的武功他是領略過,自己作為他們這一批侍衛的第一名怕也是打不過千兮的。

「快回去,別讓我說第二遍!」這一聲略高於前面,冷冽不含絲毫溫度。

「屬下不回去,屬下的責任便是保護殿下。」

「不聽我的話不配做我的侍衛,等下你也不必跟著我了。」

「殿下,落雨不能回去。」

千兮不再說話,起身到另外一個地方去跪了,落雨也起來卻是不敢和千兮跪到一處了,仔細掂量掂量了千兮的話,然後便默默的走了。

千兮見落雨走了,抬頭看了看月明星疏的夜空,一咬牙直起了身子,連跪都跪不好,怎麼做人家的兒子,膝蓋處似千萬個銀針刺入,彷彿不能再忍一分一毫,可面前的樓閣沉寂的若一座死樓,一直就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千兮暗暗給自己鼓氣,就當是爹爹罰自己的,罰過後就會原諒自己的。

千兮思緒全放在了抵抗膝蓋處的疼痛,也不知是過了多久,徽鑒殿里湧出十幾個舉著宮燈的宮女太監,夜色渺茫看不清來人,只看到走在中間的那人衣袂翩飛,頭頂的王冠在黑夜裡灼灼生輝。

千兮愣愣的看著,一時望了說話,顧陌寒待看清跪在地上的人後,明顯四周空氣又冷了幾分,大步過去,沉聲道:「起來。」

千兮倒是想起來,可是雙腿酸麻,爬也爬不起來,只能起來又跌趴在地上,雲楓趕緊上前扶他一把。

顧陌寒看著自己兒子無力的依偎在雲楓身上,緊咬了下唇,雙眸閃著希翼的光輝,整個人看起來像小鹿般溫順。

粗魯的拉了自己兒子過來,聽見小孩子小小的□□聲后,一把打橫將小孩子抱了起來,渾身冷若寒冰,一句話也不說。

千兮知道他爹現在很生氣,本來是想求的原諒的,現在好像越弄越遭了,想到這兩隻胳膊不禁又使了幾分力樓了他爹的脖子。

進了內室,將孩子放在榻上,又轉身拿了一摞書簡回來,將份量不少的書簡放在桌上,然後對著孩子招招手,「你過來,既然有時間再外面跪著,想來也是有時間背書的」

「父王別生氣了,祈兒知錯。」委委屈屈的認錯,餓著肚子跪了半天都不帶關心一下的。

「孤什麼時候生氣了,孤的兒子都有自己的主張了,孤哪裡還管的了。」

「爹爹…」

「別叫孤,既然有時間就把這背完了」顧陌寒咬牙切齒的說完然後便拂袖而去,從頭到尾沒正眼看過千兮。

千兮艱難的下榻扶了桌子坐下,沒有看桌子上的書簡,反倒是欣賞起這裡來了,看布置大概是顧陌寒處理事務累了休息的處所,地上鋪了暗紅的華麗地毯,屋子拐角處皆放了開的正艷的山茶花,書桌后一大個柜子,上面擺放的全是各種珍稀古玩,床榻的前面掛了一副畫卷,半卷著看不清畫了什麼,只看那畫中探出支梅花,梅花上落滿白雪,還有紛紛揚揚的雪花和粉紅花瓣輕柔的飄著。

千兮好奇,過去一把拉下了畫卷,煞時,一女子清麗絕倫的身影躍然紙上,女子青衣白袍,披了雪白的狐裘,絲帶從脖頸處直垂腰際,與長長的青絲交響輝映,頭上只插了支白玉珠釵,髮髻間垂下的玉珠卧在淺淺漾開的梨渦間,眼含嫵媚卻不失清華,漫天的白雪夾著點點杏紅就那樣落在女子身上,眉心,發間,畫工精湛,栩栩如生。

千兮用手撫摸了畫上的女子,直覺告訴他這個就是他娘親,細細看來不覺淚濕滿面,恰時畫著高山流水的雕花紫檀木屏風外有人恭聲道:「殿下,老奴可以進來嗎?」

是李福的聲音,千兮趕緊用衣袖擦擦臉,迅速捲起畫卷,方才喚了他進來。

李福端了個大大的盤子進來,看了千兮微紅的眼眶擔憂的問道:「殿下沒事吧?」

「沒事,你端的什麼東西?」

「殿下可是餓了,君上吩咐老奴送來的點心,也不知殿下喜吃什麼,老奴就自作主張一樣取了一點。」

盤子里各色各樣的可不正是點心,各種口味,各種顏色,有的千兮見過,有的卻是從未見過的,都散發著甜香誘人的香味,千兮忍不住摸了摸肚子,的確是有些餓了。

李福將點心一一擺上桌子便退了出去,千兮一手一個糕點,一邊一口,宮裡的糕點和外面的就是不一樣,哪怕是以前吃過的,也是萬萬沒有這好吃的。

吃完點心又喝了壺熱茶后,千兮想去看看顧陌寒在做什麼,繞過屏風后,外間是一個寬敞的屋子,屋子側面又是一個屏風,千兮又繞過屏風,便看到顧陌寒坐在那寫著什麼,掀開屏風外的帘子時動靜有些大,顧陌寒聞聲回頭,看到來人不禁蹙眉道:「書背完了,跑這來幹什麼。」語氣淡淡。

「父王,這麼晚了還不睡?」

「父王哪有你清閑。」

千兮沒說話過去將手放到顧陌寒的肩頭輕輕揉著,喃喃道:「爹爹一定很累,休息下吧,祈兒看著心疼。」

看著兒子乖巧的樣子,顧陌寒笑笑,放下手中的筆,回頭道:「你還知道心疼爹爹。」

「祈兒是爹爹的兒子,祈兒當然心疼爹爹。」

顧陌寒抓過孩子的手看著還是紅腫的小手,促狹的問道:「你不疼?」

千兮忙縮回手,嘟囔道:「反正爹爹不心疼,祈兒疼也沒用。」

「呵呵…」顧陌寒失笑,先前的愁悶煙消雲散,起身道:「走吧,爹爹心疼心疼你。」

「真的,爹爹不生氣了?!」千兮抬起頭看著高自己半個頭的爹爹驚喜的問道。

「走吧,為父何曾說過生氣。」

「爹爹不生氣就好,祈兒就會胡說八道,爹爹不要聽到心裡去。」

顧陌寒摸了孩子的頭淡笑道:「你當你爹爹就這點氣量,你是為父的孩子,你怎麼說為父都是要管你的,誰讓你是為父帶來世間的。」

父子兩一前一後進了屋子,顧陌寒找來葯給千兮擦膝蓋,看著青紫的膝蓋,顧陌寒不禁責備道:「誰讓你跪了,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你這就是這麼回饋父母的。」

千兮鬱悶道:「祈兒還以為爹爹生氣了呢」

顧陌寒一拍孩子腦袋「你就這麼看你爹爹!」

千兮摸摸腦袋「祈兒知道錯了。」然後突然想起白天碰到的那個男子,叫什麼來這,好像叫落源吧。

「爹爹。」

顧陌寒正在埋頭給孩子擦藥聞言抬頭道:「嗯?」

「落源是不是爹爹安排的啊」

「嗯,你什麼時候發現的」顧陌寒不告訴千兮,就是想試一下千兮的警感性。

「今天下午,爹爹為什麼不告訴祈兒。」

「落源是為父培養許久的暗衛,想試試你的實力,為父早就派給你了,你現在才發現,看來為父還要對你多下功夫。」

「祈兒根本沒想那麼多,還以為是落雨了。」

「這就是你的錯了,何謂意外,便是意料之外的事,你連這點警覺性都沒有,怎麼保護自己!」顧陌寒說著將裝著雲凝露的青花小瓷瓶放在桌上。

千兮瞟了眼潤澤的瓶子,抿了抿嘴道:「爹爹能不能把這瓶葯給祈兒。」

「嗯?」顧陌寒疑惑。

「落雨也跟著祈兒跪了半天,他也不會比祈兒好哪裡去。」略顯稚嫩的嗓音讓顧陌寒愣了愣,這孩子果然像漪絡,以前的漪絡也是極心疼下人的,不過殺人時的那份狠絕,顧陌寒暗暗搖了搖頭,看來應該是像自己的罷。

「拿去吧。」顧陌寒拿過藥瓶遞給孩子,這孩子大約都不知道,這雲凝露是上好的傷葯,千金難求,顧陌寒就這麼大方的全給他了,也不知道落雨看了敢不敢用。

千兮展顏:「謝謝爹爹。」

顧陌寒不再言語,看著猶自笑的孩子目光沉沉。

夜越發深起來,偶爾有蟬的鳴叫傳來,夜風夾著淡香吹的青銅燈盞搖曳不停,顧陌寒起身關了窗戶,對外間的侍衛淡淡吩咐:「準備洗澡水,孤與世子今日便在這歇了。」

外頭侍衛領命而去。千兮站起身走到顧陌寒身後,探究的問道:「爹爹經常在這裡歇么?」

「也不經常,只是孤出去有些時日了,累積的奏章文簡頗多,是以最近忙了些。」

千兮抬眸,眼神清亮:「聽宮人說,爹爹每隔年總會抽時間外出。」

顧陌寒聞言一愣,然後緩緩踱步至桌邊坐下:「是去與你母后初次相見的地方。」

「便是清水鎮」千兮也行至桌邊站定,篤定道。

顧陌寒手指輕扣桌面,沉聲道:「你想問什麼。」

「孩兒懇請父王告知當年之事。」千兮突然撩衣跪倒。

「當年之事,孤不是都告訴過你。」顧陌寒眸光幽深。

「我北齊王宮戒備森嚴,想來世子府定也是,而娘親攜孩兒回府之日正是失蹤之日,且據孩兒所知,娘親自生下孩兒便身體羸弱,孩兒自出生便一直由祖母撫養。」

這番話雖說的顛三倒四,沒有直接明說,卻也是字字珠璣,線索明顯,稍有些頭腦的人-大約都能明白。

而顧陌寒是什麼人,眸光一沉,當即拍了桌子怒道:「你是什麼意思,懷疑孤?」

千兮叩首:「孩兒不敢,只是望父王告知實情。」

千兮自來宮裡便覺疑點頗多,只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如今看了漪絡的畫像,更是想知當年之事,現下也是顧不得許多,。

顧陌寒眉頭緊皺鎖,卻是無話可說,只能沉吟半餉后道:「當年的事情孤不想再多說,你若執意,便出去跪罷,省的在屋子裡礙孤的眼。」

其實千兮也並非執意要知道,血緣至親,終歸不會害自己,只是性子使然罷了。

而千兮從來不是半途而廢之人,不過現下如果再跪一夜,膝蓋會成什麼樣,實在想也不敢想,只能暫時忍下好奇。

抬頭,小聲道:「爹爹…」

顧陌寒沒理會他,也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半晌,見千兮還跪在地上,起身吩咐道:「起來罷,該你知道的時候你都會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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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月深深映幽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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