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沉李浮瓜,夏日可畏
啟鑾殿主殿外的園子里花草茂盛,一叢叢粉白的芍藥花姿態妖嬈,清新的百合窩在牆角,微風拂過,淡香飄滿園子。
琉莘、晴紀、落雨等人還巴巴的等了他們主子回來睡午覺,幾人倚了欄杆坐在廊子里,因了午後天氣悶熱,皆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園子里青石鋪的小路上噠噠的有人走過來,隨著腳步的拉近,廊子里的幾人抬眼瞧去,晴紀尖叫一聲:「殿下!」
接著便撲了過去:「殿下的臉…」
千兮膚色白皙,那面若冠玉的臉上突兀的一道明顯的紅印子,襯著素白的衣裳更顯誇張。
琉莘也擔憂的過來瞧了眼,趕緊去屋裡用帕子包了塊冰出來:「殿下快敷敷,好消消腫。」
千兮沒接,一撩衣擺端端正正的跪在了青石小路上,慌的一干人等大驚失色,落雨趕緊上前扶了千兮道:「殿下可是瘋了,這等炎熱天氣,跪這裡做什麼!」
千兮愁眉苦臉道:「落雨,本殿下今兒個別想起來了,晌午那事我父王知道了。」
落雨張大嘴巴,震驚道:「奇怪,君上怎麼知道那個人是殿下的啊?」
琉莘打斷兩人說話,蹲下身子將用帕子包好了的冰塊按到千兮臉上,千兮一躲埋怨道:「嘶…你輕點。」
琉莘趕緊鬆手,心疼道::「君上怎麼下這麼重的手,殿下晌午又跑哪裡去招惹禍事兒去了?」
「哪裡是我去招惹禍事兒,分明是禍事招惹我,琉姐姐還是別拿這冰塊給我敷了,怕是徒增父王對我的怒氣。」
晴紀一拍胸脯,信誓旦旦道:「殿下怎說的這般凄涼,殿下儘管敷著,晴紀去跟殿下瞧著,君上過來就喊殿下。」說罷小丫頭蹦蹦跳跳自跑向了廊子外去了。
千兮失笑,接過琉莘手裡的冰塊道:「你們回屋吧,別管我了,這天兒雖熱,可我畢竟是學武之人,倒是你們可別曬壞了,不然誰來伺候本殿下,還有晴紀你給她喊回來,君上可是她能看住的。」
琉莘哪裡肯依,提了衣擺坐在漢白玉階梯上,帶了絲心酸:「殿下別敢奴婢走了,奴婢在這裡也可以替殿下解解乏兒,殿下有什麼需要也可以吩咐了奴婢,反正奴婢不走。」
「落雨也不走!」落雨好不容易□□了話:「落雨是殿下的貼身侍衛,殿下在哪落雨便在哪!」
千兮唇角含笑,促狹道:「你這話本殿下聽著頗為耳熟,你是不是也要陪本殿下一起跪。」
落雨哭笑不得:「殿下別取笑落雨了,之前不是不了解殿下么,加上殿下理也不理落雨,落雨當然要討好殿下了。」
這番話惹的琉莘也笑了,銀鈴般的笑聲融化在夏日炎炎的午後,合著百合與芍藥的淡香,香醇到在場的每個人心裡。
幾人在院子里說笑了一陣,不知不覺時間便過去了,原本灑遍大地的金陽埋沒至雲層里,使得天地一片亮白,天也越發悶熱了,琉莘一手斜眼望了望天憂愁道:「看樣子今兒個晚間要下場雨了。」
千兮直接跪坐在了腿上,聞言也望了望天,淡淡道:「我倒是希望快點下場雨,這天兒也不知要悶熱到什麼時候,還不如傾瀉一場,好泄泄火。」
琉莘用衣袖擦了擦額間的薄汗,深抿唇角瞧了眼地上跪的不成樣子的千兮道:「殿下這麼說倒好像很有道理,不過這雨若下下來了,殿下可還能跪在雨里?」
「自然是跪在雨里。」淡淡的語氣聽的讓人很不是滋味。
落雨從廊子上一躍而下,拍拍手道:「落雨去求求君上,殿下都跪了好些時辰了,像這樣跪著多久才是個事!」
琉莘趕緊上前攔住了落雨,責備道:「你怎麼沒個頭腦,你見的著君上嗎,殿下都跪了許久了,你這一去豈不是前功盡棄!」
千兮回頭看了他倆一眼,因為腿麻索性直接坐到階梯上了。
落雨琢磨了琉莘的話覺的也對,又道:「那怎麼辦?」
「本殿下這樣最好不過,累了還能歇歇,你們去把君上招來了,是要看本殿下挨家法不是。」千兮一邊揉腿一邊幽然道。
琉莘跺跺腳,急道:「殿下倒還有閑情開玩笑。」
「本殿下哪裡像開完笑了,跪會兒歇會兒,好歹有口喘氣的機會,若君上來了可還有本殿下喘口氣的機會。」
「殿下!殿下!」雜亂無章的腳步聲夾著晴紀誇張的呼喊遠遠傳來。
千兮眼皮一跳趕緊起來跪著,誰知腿早就跪麻了還沒緩過來,剛站起來就跌了下去,這連通廊子的階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剛好六層,偏偏千兮為了腿能更好的舒展選擇坐在了第一層,閉上眼睛暗想今兒個定要摔個鼻青臉腫…
「殿下!」李公公驚慌的聲音。
接著千兮便撞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里,下意識的抱緊眼前之人,就聽一陣威嚴的聲音道:「你這是跪著反省了?」
琉莘見自家主子沒事送了口氣,趕緊跪地給顧陌寒行禮。
顧陌寒揮手示意他們起來,然後放開了懷裡的兒子,千兮摸了摸撞到顧陌寒身上的鼻子,委屈道:「父王~」
「還知道孤是你父親,孤當你大逆不道,六親不認了。」
話一出口,驚的琉莘一干人等忙低了頭,敢情君上竟然要當眾訓殿下了,跟了顧陌寒來的李公公和侍從們也是面面相覷,不敢抬頭。
千兮早就慌了,自跌入他爹懷裡就慌的大腦空白了,此番便不管不顧撲倒在他爹腳下,磕頭認錯:「父王不要生氣,祈兒錯了…」
晴紀剛邁出的腳還來不及收回,一雙眼睛又圓又亮,眼珠子骨碌骨碌轉,捂了嘴做驚詫狀,殿下如此孩子氣的認錯,看來殿下著實怕君上怕的很了。
「還叫什麼父王,不是叫君上的嗎?」顧陌寒扯出被孩子揪住的衣擺,「叫你反省你就是這樣反省的,還叫人給你守門,孤倒看不出你還會耍這樣的小心思啊!」
千兮被罵的臉青一陣白一陣的,趴在地上根本抬不起頭,只低聲道:「父王,一切都是祈兒的錯,祈兒認打認罰…」
顧陌寒瞟了眼院子里站的人,嚇的眾人俱是一抖,然後一步踏上階梯,廊上的晴紀嚇的喘不過氣,只差眼一閉背過氣去。
「去書房!」顧陌寒終於想起兒子小小的尊嚴了。
千兮起身踉踉蹌蹌的跟上,剛踏進去,門就被顧陌寒從裡面狠狠關上了,嘭的一聲,嚇的小孩子不知所措,只一雙委屈的眼睛哀哀怨怨的盯了顧陌寒看。
顧陌寒這才仔細打量了自家兒子,一張紅撲撲的小臉上滿是汗珠,右頰微微腫起,亮晶晶的眸子里含著些淚珠子,泫然若泣的小模樣真真是可憐的緊,讓人都不敢相信午時那番讓人恨不得氣死的話是他說的。
「你哭什麼!你以為你哭了孤就能饒了你!還不跪下,矗在那幹什麼!」
噗通一聲跪下,眼珠子也落了一顆,哽咽道:「祈兒…祈兒不求饒…」
嚇成這樣還好意思說不求饒,顧陌寒又多看了孩子幾眼,沉聲道:「孤問你話,你只管答是與不是,聽見沒!」
「…聽見了。」
「晌午去見了卓莎對不對?」
「是」
「質問了她琴從哪兒來。」
「是」
「和她動手了。」
千兮一驚,忙解釋道:「祈兒只是和她…」
「閉嘴!是與不是!」
又用衣袖抹了抹止也止不住的大顆淚珠串,哭道:「是」
「她用琴抵擋,你罵了她?」
千兮哭的更厲害了,「…是…」
「然後便帶抱了她去了湖裡?」
「…是…」
顧陌寒一拍桌案,朝外大喝道:「傳家法來!」
「爹爹…爹爹…不要…」千兮大哭,家法打人最是疼不過,且挨了便好久下不來床,以前被侍衛按住打的生生暈過去,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現下光是想想都怕。
「不要什麼?」顧陌寒不管孩子嚇的蒼白的小臉,冷冷道。
「爹爹能不能換個東西打祈兒…祈兒…」
「做錯了事還想著逃避責罰!該受的都給孤好好受了!」
千兮被吼的難過,不想答他爹的話,只低了頭哭著。
顧陌寒握了雙手極力壓制怒氣,這孩子怎麼這麼會哭,以前到沒看出來。
「君上,東西拿來了。」侍衛將凳子和板子放在地上便躬身行了禮出去了。
千兮一陣瑟縮,巴巴的看了他爹。
「過來,趴這兒」顧陌寒毫不留情的向孩子招手。
慢慢的挪過去,卻是不肯趴上去,一把抱住顧陌寒的腿,哭求道:「爹爹…嗚…爹爹…祈兒不敢了…祈兒再也不敢了…祈兒沒想卓美人會掉進湖裡…祈兒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將美人丟入河裡啊…嗚」
「孤知道湖中有亭子,也料到那宮女誇大了,你就不該如此戲弄她!趴上去!」
原來爹爹都知道,看來自己還真是傻的很,還指望爹爹知道我本無意會饒了自己了。
可是看了看那厚重的梨木板子,又不死心哭道:「爹爹,祈兒不該口出不遜,祈兒不知道卓美人掉湖裡了,如果知道祈兒定不會說的,祈兒是一時糊塗了…爹爹…饒了祈兒…」
顧陌寒見孩子哭的如此傷心欲絕,也不想給孩子留下太多的陰影,畢竟那個女子不過是個外人,雙手按住孩子的肩頭,眼神灼灼的看著孩子漂亮的眼睛道:「當真知錯了?」
「真的知錯了…嗚」千兮見事情有轉機,忙點了頭誠懇道。
「那好,為父信你,趴桌子上去,挨藤條。」顧陌寒拿過書房早就備好了的藤條唰唰兩下隔空劃過。
用手按住孩子單薄的身子,解了腰帶,孩子一聲不吭,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子。
「放鬆,怕什麼,為父又不打死你。」顧陌寒用手掌拍拍孩子蹦的緊緊的屁股,戲謔道。
剛想說話,一藤條兜風抽下,未出口的話變成一聲慘叫,接著便是啪啪啪啪不絕於耳的抽打聲,連留個喘氣的機會都不給,打的這樣快沒一會兒便重複了,傷口疊著傷口,顧陌寒眼睛都不眨一下,根本不像是打兒子。
被壓在桌上的千兮可就遭殃了,也沒說打多少下就這般一直打,疼不住了,扭了屁股掙紮起來,手和腿都不老實了,恨不得逃了他老爹的魔爪,躲得遠遠的。
見孩子這麼不老實,顧陌寒怒了,吼道:「起來!給為父站好了!敢動下試試!」
孩子不明所以,淚眼汪汪的站起來,褲子掉到地上剛準備去提,他爹又怒吼:「不許提!」
說著藤條呼嘯著趕去了小腿,:「啊!爹爹…」
「叫你挨打動來動去,不許動,再動拖你到外面打!手伸出來!」
啪啪啪啪又是幾藤條打到手上,打的孩子顫抖不已,雙手更是死死放到後面不肯拿出來。
「拿出來!」
孩子心知他老爹定是氣他亂掙扎,動動躲在後面發燙的手,承諾道:「祈兒不動了,爹爹打吧…嗚嗚」
「爹爹就氣你挨打不老實,站好了手伸出來,讓你記住教訓,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挨打不老實,手伸出來!」
嗚嗚嗚…見擰不過,孩子只好將兩隻手都奉獻了出去,眼巴巴的看著藤條咬上自己的手,一抽一個紅楞,一打一個哆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