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除夕夜(上)
寒風呼嘯的吹著,連厚重的帘子都給掀的翻了個邊,冷風灌進來,跪在地上的孩子打個哆嗦自覺的往爐火邊靠近。
「過來」顧陌寒手持了細藤條,端坐在桌案后。
「父王…能不能容祈兒提上褲子,風大,祈兒著實冷…」千兮不情不願的離開爐火跪到顧陌寒伸手可及的地方。
顧陌寒沉著臉打量了兒子,起身道:「提上了,要打還要脫,多麻煩。」說罷提了藤條負手走到千兮身後。
千兮趕緊繃緊了身子,閉上眼睛等待痛苦襲來。
見兒子緊張成這樣,顧陌寒沒打,只將藤條挨了孩子屁股道:「私自調查為父的行蹤,這事以後還敢不敢犯了?」
「不敢了,祈兒錯了。」千兮這是誠心認錯來著,自己的確夠混賬的,當時見顧陌寒遲遲不給信,腦子一熱,便派人去調查他爹的行蹤,現在想想自己還真是膽子大。
「再讓為父知道你做這事,直接給你杖斃了去!服不服!」
顧陌寒還能當真打死了自己兒子不成,不過嚇嚇兒子,千兮也明白,順口道:「服,父王現在打死祈兒,祈兒也不敢有怨言!」
「那好,跪直了。」顧陌寒揚起藤條破風而去,嗖的一聲死死咬住孩子的臀腿處,霎時一道高攏的紅楞子迅速腫起。
千兮一個沒憋住氣,叫出聲來,狼狽的俯趴在地,頭磕在桌角,疼的又是一個激靈,差點沒背過氣兒去。
見孩子髒兮兮的爪子就要摸頭,顧陌寒厲喝「別動!」說罷蹲下身子看孩子的傷勢,桌案是上好的紅木做的,額角給撞的青紫。
見只是腫了個包沒破皮,便罵道:「撞的那麼用勁幹什麼,疼也是你活該!」
千兮眼含淚光:「爹爹便饒了祈兒吧…」
顧陌寒揚了揚手裡的藤條,千兮趕緊閉嘴乖乖跪好。
「咱們來說說你的第二條錯。」顧陌寒踱了步子「說吧,誰許你跑出軍營的?」
「祈兒…就想出去看看…」
「什麼人都不帶!你自己的決定?」顧陌寒正走到火爐邊,爐火襯的他稜角分明的五官越發嚴厲。
「我…祈兒不需要人保護!」
顧陌寒一拂衣袖,斥道:「是嗎,你若能接了為父十招,為父可以考慮不打你了。」
千兮瞅了他爹一眼,他從未見過他爹與誰過過招,不過他自己的劍法就是他爹一手教出來的,其厲害當然知道,過十招就可以不挨打,誘惑實在是很大。
顧陌寒看自己兒子神情萬變,兩隻眸子端的是流光溢彩,拿起地上的承影劍丟給孩子:「起來吧,咱們外面去,不過為父可說好了,接不過十招挨打翻倍。」
千兮抱了劍,似在猶豫,顧陌寒已經掀了門帘出去了:「那個,爹爹…」
顧陌寒自然是沒聽到,千兮艱難的爬起來,嘴裡嘟囔道:「都給我打成這樣了,還比武,太不公平了!」
外面寒風刺骨,顧陌寒負手立在一塊空地中央,狂風吹的衣袂翩飛,滿目的瑩白襯得他挺拔威嚴。
「父王,您不用武器?」千兮行走頗不利索。
「你的武器便是為父的武器。」
千兮捏了劍身,這話到沒說錯,這劍本就是顧陌寒給他的,但他明顯理解錯了他爹的意思,他爹的意思是要奪了他的武器成為自己的,於是兩人才過一招,手中的劍便被自家老爹強勢的奪了去。
接著凌厲的劍勢招招都打上他的屁股,千兮疼的兩眼冒金星,直嚷不打了不打了。
顧陌寒怎會依他,趁此機會正好試試自己兒子武功到底如何,劍氣磅礴,雪花四濺,千兮被奪了武器,且還忍著傷痛,簡直是慘不忍睹,不過還好沒有被他爹打的起不來。
幽株在不遠處將這一切看在眼裡,暗暗覺得奇怪,君上武功得眾高人教導,加上天資聰穎,可以說這世上難逢敵手,若換作自己與他過十招都夠嗆,而殿下眼下卻是過了一半了,雖然說殿下武功深的其父精傳,但這雄渾的內力也不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該有的啊。
顧陌寒有心給孩子個教訓,下手毫不留情,千兮已見虛弱之態,過了不下五招,挨了將近十幾下打,腿都軟了,剛想抽了站在旁邊的雲楓的劍好擋擋他爹的劍勢,卻未料被他爹一把打翻在地,眼見就要抽上來,一側身然後直接被他爹用劍逼的起不來了。
顧陌寒一收劍勢,道:「你輸了。」
千兮頓覺自己上了他爹的當,自己怎麼可能會是他的對手,暗想自己就不該隨意挑戰他爹的權威,白白給自己賺了這些打。
「爹爹~」
「起來,屋裡趴著去!」顧陌寒用劍戳戳躺在雪地里的兒子。
千兮蒼白著小臉,磨磨蹭蹭半天才爬起來,垂頭喪氣的跟著顧陌寒又進了帳內。
「咱們再來算算你第三條錯!」顧陌寒見兒子進來,拿了那藤條放在手裡把玩。
千兮默默跪著沒吭氣兒,唯恐他爹又抓著他那個錯了,畢竟幾月沒有顧陌寒的管束,要算的帳太多了。
「隨意拿自己的性命起誓,二十下!」顧陌寒沒顧著孩子可憐兮兮的表情,手裡的藤條甩了甩桌案:「趴上去!擅自出軍營二十下,和為父動手輸了翻倍,自己說打多少下!」
千兮驚的睜大了一雙漂亮的眸子:「父王太強詞奪理了,祈兒起誓可不是信口開河,為了這個挨罰,祈兒是不服的!」
「你可知畫人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不服!那便打服了!」顧陌寒每次瞧著他那不服氣的樣子就來氣,語罷用手去按倔在那的兒子。
千兮不敢躲,被強行按在那涼意沁人的桌面時,偏了頭急呼:「父王,前面的錯祈兒都認,翻倍也是祈兒該打,但父王多打祈兒四十,祈兒覺得冤屈。」
顧陌寒聽的怒火中燒,自己不是不講理之人,只是孩子太過倔強可不好,他腦海深處的理念便是,孩子必須絕對的服從父親,本想今夜是除夕少打他幾下,現下只恨不得給他抽個不省人事,當下便喝道:「為父只管打,你且忍住了,數錯了打多了為父可不管!」
千兮想掙扎,剛抬起頭就被他爹大手給按的緊貼了桌面,霎時寒涼透徹面頰,接著褲子便被褪到了膝彎處,想著前面抽的那幾下自己都恨不得化水遁地而去,這八十自己怎麼可能受的了。
「父…父王。」因被他爹按了腦袋說話悶聲悶氣,可話還沒說完,他爹一藤條便攜了寒風呼嘯而來。
「呃…」
顧陌寒向來如此,自己認定的事寒無妥協之可能,打斷兒子的話也不只這一次,千兮痛不欲生,身後疼勢刀割剝皮般猛烈衝擊全身,隨著藤條的疊加,身子不可抑制的彈跳,話不成語,凄楚可憐,哪裡還有心思去數數。
好在顧陌寒心疼兒子,氣勢洶洶的抽了十幾下后,感到孩子抓了自己按著他的手都在顫抖,心軟了下來,嘆口氣道:「服了么?」
千兮腦袋一片空白,淚水不覺間流了滿面,手還抓著他爹的手,指望能掰開他爹的大手掙脫開去,聞言趕緊道:「…服…」唯恐劇痛再次襲來。
「為父也不想打冤屈了你,你也知道為父脾氣,生起氣來是你能受的了的,你帶回來的那個孩子,務必要將他身份背景查清楚才許帶在身邊,為父是氣你如此輕信人去,這樣如何能凌駕於萬人之上,你身份不同,為父不想再教你如何認識你的身份。」顧陌寒諄諄教導,也不知被按了趴在桌子上默默流淚的自家兒子聽沒聽進去。
講了半天道理,轉而又握了藤條在手:「念你初犯,為父也不苛責你,一條錯十下,再打二十,不記住教訓可不行,以後為父不在你身邊也要學會嚴以律己!」說罷加了幾分勁按住孩子,藤稍便抽了上去。
天已近暮色,門外有士兵抱了柴火過來,幽珠趕緊攔了:「殿下在休息,別進去打擾。」
兩個士兵面面相覷,他們不知道這兩人是誰,王駕親臨之事也只有蘇慶陽知道,只道兩人是殿下的侍衛,遂道:「眼下天才泛黑,年夜飯都還沒開始,殿下怎的在休息?」
話還沒落,便聽到帳內極力壓制的痛苦哼哼聲傳來,慌道:「殿下可是不舒服?」
幽株輕咳一聲不知道說什麼,雲楓也是感到不自在:「殿下當真在休息,柴你給我,等會我去加柴。」
年紀稍大點的士兵帶著疑惑懷疑的目光看著幽株和雲楓,「我從未見過你們,你們是誰?」
說罷大聲道:「殿下沒事吧?」
顧陌寒恰好一藤條揮來,聽到動靜一口咬上了他爹的胳膊,這才沒叫出聲來。
顧陌寒一抖,多年養尊處優何曾受過傷,蹙眉無奈道:「祈兒,鬆口。」
外面開始有吵鬧聲傳來,想來是千兮遲遲沒說話,引的他們懷疑。
「你再不鬆口說話,或許今晚人人都知道你挨打了。」
千兮這才鬆口抬起頭,緩了緩道:「你們把東西給門口兩人,下去吧。」
語氣中帶著沙啞,門外兩人更覺不對:「殿下,可是不舒服?」
千兮說一句話都覺得扯了傷口,靠在他爹懷裡才沒倒下去,聞言沒來由的煩悶,帶了火氣道:「聽不懂本殿下的話!都下去!」
門外士兵也聽出了些怒火,不敢在說話,將柴火遞給雲楓便訕訕走了。
兩人一走顧陌寒又壓下了兒子,千兮連連求饒:「爹爹,今兒除夕…爹爹…祈兒當真疼的厲害…」
「來,咬著為父的手,若再叫出聲,未免太丟人。」顧陌寒似笑非笑。
「爹爹!您也太記仇了…呃啊啊!!」
顧陌寒藤條高揚,卻是堪堪打著一個地方:「叫這麼大聲幹什麼?怕別人聽不到?」
「爹爹您…您換個地方打…破皮了…」
「討價還價!」一藤條又打了上去卻是換了個地方。
打了這麼多,打哪裡不一樣,千兮疼的冷汗直冒,雙手沒了顧陌寒的束縛,亂撲騰。
「行了,起來跪著。」顧陌寒放了手,千兮直接就軟跌在地上,扶了桌案喘著粗氣。
門外又有人在說話,這次是蘇慶陽,顧陌寒將藤條收起問道:「什麼事?」
「君上,眾將領都到齊了,君上看是否可以開始了。」
「你且先去準備著,孤隨後就去。」顧陌寒將地上的孩子抱起來放在床上說道。
「父王,祈兒也去么?」千兮趴在床上小臉蒼白,嘴唇都給咬了幾個血印子。
顧陌寒用手蘸了藥膏輕輕給兒子上藥:「你走的了嗎?」
「可是…可是祈兒餓了…」千兮回頭看他爹的神情,被他爹教訓了一下午,現下著實是餓的緊。
「餓著,父王不許你吃。」顧陌寒手下不停,淡淡道。
千兮一聽,氣的將頭埋進臂彎,悶聲道:「不吃就不吃。」
顧陌寒看著賭氣的孩子,唇角一抹笑意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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