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下午睡了一覺,溫言醒來以後,感覺又恢復了元氣。
昨天的新項目沒拉到投資,連同溫馨的這場火帶給她的負面情緒算是清除得差不多了。看看時間,已經不早,匆忙起來,梳整了一番,換了條小黑裙,準備去赴晚上的約。
母親在客廳里逗弄她的飛飛,一隻貴賓狗,看她要出去的樣子,賭氣裝作不認識她。
溫言輕手輕腳地走到她身邊,「媽咪,為什麼你對飛飛比對我還好,不公平啊!」
「她是貴賓狗,你是單身狗,你怎麼能跟她比?」溫芷晴不愧也是時尚行業從業者,準確來說是個裁縫,說的話總是緊跟時尚潮流。
「好吧,單身狗要去約會了。晚上我回公寓,你好好跟你的貴賓狗玩,在家裡乖乖的啊。下周末我再來陪你你們。」
溫芷晴喜出望外,「你去約會?真的假的?多大了,做什麼的?什麼時候帶到家裡來?」
溫言已經走到了門口,打開門,轉身回了一句,「女的。」說完,趕緊關上門,一溜煙地跑了。
她母親住在郊外,兩室一廳的小產權房,房子是她和溫馨一起買的。老家的地被徵收以後,她們就把母親接了過來。平常上班她們都住在市區裡面,周末偶爾回來住一兩天。這一點,溫馨做的比她好多了。她有時候一忙起來,一個月也難得回一次家。所以常常被罵養不熟的「白眼狼」。
從郊區開車到市區,也要差不多一個小時,因為是周末,到了工作室的時候,已經差不多八點。
「溫老師,您來了?厲小姐還沒來,她的手機打了沒人接。」文小美正在統計表格,看到溫言,立刻停下手中的工作,跟隨她上二樓辦公室,一邊向她彙報這幾天工作室的情況。
這段時間她一直忙著昨天宣講的項目,工作室的其他事情都耽擱了下來。
她的工作室,除了文小美這個助理和兩個店員是全職,其他人員全部是合作形式。所以,說的好聽她是個老闆,只不過,老闆是她,員工也是她,大部分工作都要她自己來做。
比如,像厲錦程這樣的高級vip,只能她自己親自來服務。溫言聽完她的彙報,翻看了一下她提交上來的一疊資料,便讓她先下去了。
隨後,她撥通了厲錦程的號碼。
郊外,婆娑的樹影下,停放著一輛黃色的蘭博基尼,在涼薄的夜色中分外醒目。
鈴聲響了兩下,厲錦程隨手拿起耳麥,塞入耳中,身上正在動作的男人似乎不滿,咬住她的耳垂,吮吸,身下的力度加大加深。
厲錦程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卻很快消失,接電話並沒有影響她正在做的事。
電話這頭。
溫言感覺到對方不方便,想要掛掉,厲錦程卻不讓她掛,還特別叮囑她不許把手機放到一邊。她哭笑不得,卻還是把手機放下,繼續看手中的表格。
過了許久,電話里傳來一聲,「靠,還是沒有。溫老師,在嗎?」
溫言迅速拿起手機,「厲小姐,你有沒有按我說的做?」在客戶面前,她得維持一個專業人士的形象,尤其對厲錦程這樣一個隨性得毫無章法的人。
「有,我帶了套,不對,我讓他帶了套。你等我十分鐘,老地方見。」
「別,我還是在辦公室等你吧。」
「你那破辦公室,不把我憋死才怪。快點啊,再不見你,我tm的又要犯罪了。」
溫言嘆了口氣,顧客是上帝,上帝的話她不能不聽。她起身走到樓下,文小美已經到了下班時間,正準備離開。
「小美,等下,我捎你一段。」溫言想起她住的方向跟她要去的剛好是同一個方向。
「溫老師,這怎麼好意思。」文小美推脫了一番,最後還是上了她的車。
「溫老師,您是去見厲小姐嗎?她不會又拉您去陪她喝酒吧。我感覺她的抑鬱症越來越嚴重了,她幹嘛不去看心理醫生,老是粘著您呢?」
「別瞎說,沒那麼嚴重,她人也不壞,就是情緒化了一些。」
「那倒是,她可是我們最大的金主,也多虧有她。對了,我們的360°魅力app什麼時候能上線?你不知道,我那些朋友一聽,都覺得很有趣,也很期待呢!」
「可能要暫時緩一緩。你什麼樣的朋友覺得有趣?你讓他們幫我們填一份調查表,把他們的想法和意見收集起來。」
「那是肯定的。」
文小美性格開朗,一路上嘰嘰喳喳說個沒完,「溫老師,我到了,你就在旁邊路口停下來吧,巷口進不去,我自己走進去就好。」
溫言想起上次堅持送到她樓下,結果折騰了半天才把車倒出來,想著厲錦程,還是別折騰了,叮囑她,「小美,你小心點啊,明天星期天,可以晚半個小時來上班。」
文小美很開心的答應了。
到了目的地,溫言遠遠地就看到一輛黃色的跑車停在路邊臨時停車點,旁邊剛好有個空位。車子停好以後,她腦海里突然浮現昨天在創意之都復興廣場門口停車的時候,遇見的那個人。想了想,把車又順直了些,才下車。
「溫老師,你是不是有強迫症,把車停那麼規範幹嘛?駕照考試啊!」
厲錦程一襲黑色弔帶裙,一頭大波浪黑髮,煙熏妝,艷麗的丹蔻,借著路燈,溫言看清,是玫瑰花,在她指尖妖嬈綻放。纖細的手指,夾著一根燃了一半的煙。
「你到了很久了嗎?」溫言沒有接她的話,從她今天的打扮,溫言已經感覺到她狂躁不安的情緒,等待是她這種人最不能忍受的事情。
厲錦程撫媚一笑,「no,剛從上一場趕到這裡。走,今天姐請客,不醉不歸。」
溫言立刻頭皮發麻,「你忘了,我一會得送你回去呢。」這種事,自從厲錦程成為fd形象空間的vip之後的兩年裡,沒少發生。
「什麼年代了,叫代駕啊,le,樂代駕。」
格調清冽高冷的爵士酒吧,人不多,現場駐唱歌手的聲音顯得疏離冷漠。
厲錦程兩杯酒下肚以後,開始講個不停,情緒一如既往的狂躁激烈。
溫言只是靜靜地聽著,偶爾回應一兩句。她突然感覺,不管厲錦程說得多麼嚴重,簡單概括就是,這個人只是很寂寞,她需要傾訴。
「溫言,你是不是覺得我簡直就是個變態啊?」
厲錦程所指的就是諸如晚上通電話的時候這種事情,做~愛的時候,故意讓別人知道,同時又怕別人知道。
「也不至於,你只是喜歡刺激,有些獵奇,不過,我建議你換個其他方式,你不是在賽車嗎?」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我告訴你,做了那麼久的愛,我真的就從來沒有高~潮過,連裝都裝不出來,你信不信?」
「或許,你可以嘗試建立一段穩定的感情,循序漸進,深入了解以後再來,不要那麼快。」
「我也想啊。問題是,我看到心動的男人就想上,上完了,不出三個月,我就覺得厭煩,多看一秒我都要抓狂。」
「……」
這個問題,溫言已經聽她說過無數遍了。她也實在想不出什麼可以解決的辦法,只是讓她注意安全。
「如果有個男人能讓我達到高~潮,我立馬嫁給他。」厲錦程像是宣誓一樣,說完,一口氣喝完了一杯血腥瑪麗,她最喜歡的雞尾酒。
溫言突然想起文小美的話,看著厲錦程躁動不安的樣子,忍不住提議,「要不,你去看看心理醫生?我有個老師就是心理學博士……」
「博士個屁!那些人只會刨根究底,恨不得把你祖宗八代都挖出來,我看到他們就煩。」厲錦程情緒狂躁起來就爆粗口。
「……」
溫言無話可說了,只能一如既往地安心做一個傾聽者。多虧她下午睡了兩個小時,熬到凌晨兩點,她實在吃不消了,卻又不敢提出回去。
厲錦程看她哈欠不斷,有些不好意思,「溫言,你是不是也煩了?」厲錦程有時候叫她溫老師,有時候直呼其名,她也搞不懂為什麼。
「沒有,你繼續說。」
「那好,我們再坐會兒就走。」
「……」溫言有一種想直接暈倒的衝動。
所謂的一會兒,差不多又是兩個小時。一直到酒吧要打烊了,厲錦程才主動提出離開。
溫言無奈地發現,厲錦程幾乎每個星期要找她傾訴一次,前兩個星期她忙,缺了兩次,這一次一併補上了!
很神奇的是,每次一找她聊完,厲錦程整個人就變得正常了,更不爆粗了。
出了酒吧,厲錦程笑著對她說,「你們最近出了什麼新款?每個款給我弄一件吧,我的尺寸你知道。我喜歡的那幾個品牌,你看著適合我的也幫我選一些。抽空你讓顧問去幫我把衣櫥清理一下。」
溫言立刻來了精神,「好啊,沒問題。厲小姐的要求,我們都會擺在第一位的。」雖然聽起來很官方,確實也是實話。
厲錦程笑了笑,這樣看過去,她其實真的很美,是那種很張揚大氣的美,所以她幾乎可以撐的起任何一種風格的衣服。
代駕到了,溫言把厲錦程送上車以後,自己才上車。
溫言有時候不知道怎麼界定她和厲錦程的關係。
僅僅是客戶,好像不止。她的工作室做了三年,大部分客戶都是一年或者半年的服務期,結束以後幾乎很少再見。只有厲錦程,兩年多了還保持著聯繫。
朋友似乎算不上,她連她住哪,在哪工作,家裡有什麼人,一概不知,只知道她哈佛大學畢業,做的是金融財務之類的工作,並且有錢就是了,不然怎麼可以那麼任性!
溫言一度還猜測她是不是某個豪門包養的情人,後來很確定不是,她就像范冰冰那種人,可以很大氣的說自己就是豪門。
有時候她們比朋友還親密,幾乎每個星期都會見一次面,厲錦程什麼話都跟她講,包括跟男人最私密的那種事情。
大概正是因為這種特殊的關係,厲錦程寧願向她傾訴,也不願意去看心理醫生。
溫言也特意為了她,專門去系統地上了心理學專業的課程,還考了中級心理諮詢師的證。
當初做工作室的時候,只是有一個念頭,想把外在的形象和內在的心理鏈接起來,把一個人穿衣服的行為,當作一種治療方法。沒想到真到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把一個人的外在形象與內心思想無縫鏈接,穿出內心的渴望,表現最真實的自我……你不覺得太空泛了嗎?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溫言突然又想起昨天那個眼神凌厲的男人冰冷的聲音。
這句話讓她一度自我懷疑,她的想法真的可行嗎?一個人的內心,真的可以毫無保留的對外敞露嗎?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不可能。
比如溫馨,厲錦程,她們真實的內心,是無法向外人完全表露的。雖然她們又渴望傾訴。
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車子終於到了她住的公寓樓前,下車以後,溫言突然看到對面一個熟悉的身影,米色的風衣,飄然而過。
「葉楓?」她整個人都激動起來,急匆匆地穿過馬路,想要追上那個身影。
溫言追了兩條街,終於停下來,雙手叉著腰,氣喘吁吁,馬路上空蕩蕩的,除了偶爾來往的車輛,什麼也沒有。
那個像風一樣的男子,就這麼不見了。
她拖著疲憊的身軀往回走,心裡就如這凌晨的街道,空曠冷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