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晨曦初露時分,一座海濱別墅內。
躺在床上的男人,吃力地睜開眼,頭痛欲裂,幾乎要炸開。感覺腦海里轟隆作響,像是有一輛破舊的火車在他體內爬行。又像是有什麼其他東西在他心裡移動,可他卻不知道是什麼。
他吃力地坐起身來,意外地發現,身上穿的是一件米色的休閑風衣。他的衣服除了黑色西裝,白色襯衫,就是黑色t恤。米色這種輕浮的顏色,從來不會入他的眼,風衣,更是不可能!
這是怎麼回事?
他上上下下,把風衣看了好幾遍,突然躥起來,三下兩下就把風衣脫掉,打開衣櫃,扔進了最裡層,就像是處理一坨狗~屎,恨不得立刻讓它消失,再也看不見。
跑完步,從跑步機上下來,他滿頭大汗,立刻就去後院,跳入泳池中。池水清涼舒爽,瞬間把這兩天積壓的各種不適滌盪乾淨。
在泳池裡來回遊了不知道多少次,一直到他感覺肚子有些餓了,才浮出水面,上岸,壁壘分明的腹肌上,流淌著水珠,在清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他隨手拿起躺椅上的浴巾,裹在身上。
在躺椅上休息片刻,他起身去給自己準備早餐。
廚房裡的食物都是鐘點工早已準備好的,周末兩天,他習慣一個人在家,鐘點工會在他上班不在家期間準備好。
他自己炒了個肉醬義大利面,打開屏幕寬大的液晶電視,一邊看新聞,一邊吃面。
「萬曆車行,中國百年老字號……」聽到這種躁音,他立刻關了電視。
整個上午,他在書房裡躁動不安,桌上擺著助理找來的三本書。
《穿出內心的渴望》、《新顏值時代,做一個好「色」之人》、《慢板時尚,意境生活》,作者都是同一個人,溫言。
原本以為就是滿大街的那種心靈雞湯之類的書,看了開頭,竟然不知不覺地被吸引一直看下去。他從來不看活著的人寫的書,他看的書至少是作者去世半個世紀以上的。因為覺得好的書一定需要時間來沉澱。
這一個星期,他卻把這三本書都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書中大多是真實的案例,客觀的數據,而所有的結論都是開放性的,作者並沒有武斷地替讀者做出選擇。所涉及的知識,除了形象、色彩、服裝設計專業,也包括許多心理學、統計學的理論。甚至,作者的文筆也流暢詼諧,沒有做作炫技之感。而關於那個l小姐的心理分析,讓他很觸動。
一個三十歲不到的女人,能做到這般,他心裡其實還是由衷地讚賞。甚至想不明白,為什麼她的創意宣講沒有通過?
他回想起宣講會那天,「溫言」這兩個字,就像一道閃電,突然劃破他平靜的腦海,那一剎那,他的體內突然像是注入了一種力量,詭異,沒有來由,卻激烈,霸道,想要「接管」他的身體。
後來他說了什麼話,他自己也記不太清了,總之,大概因為他這樣的反應,所有的投資者都投了反對票。
他突然放下手中的書,撥了個電話。打完電話,立刻起身去赴約。
走到樓下才發現,今天是周末,他讓司機也放假了,因為平常他從來不在周末的時候出去。最後,他決定去坐地鐵。
周日的下午,地鐵里的人依然很多。
溫言瀏覽了最新的一些app下載行情,看了幾個國際大牌最新一季的走秀視頻,覺得眼睛有些酸脹。便閉上眼睛,打算養養神。
大概是年紀大了,她感覺通宵一個晚上,一個星期都補不回來。想到厲錦程,她決定以後要換個方法來給她疏導情緒。再這麼折騰下去,連她也要狂躁抑鬱了。
地鐵靠站,上來一批人,溫言睜開眼,突然一驚。
刀鋒男?!
依然是一身黑色,不過,不是西裝,而是黑色的t恤,黑色的棉質休閑褲,讓他整個人少了一些迫人的氣息,多了一種輕鬆隨意感,但無形中仍透流露著一種疏離感。
他們隔著一道門兩組長椅的距離,兩個人剛好坐在對角的兩個位置。整個車廂里的人,幾乎都在看手機,只有刀鋒男,盯著前方地面上的某個點,像是在想什麼問題,眼睛一動不動。
溫言微微側身,想要背對著他,免得讓他發現。
地鐵又停了一站,上來更多的人,地鐵里變得更擁擠了。溫言忍不住坐直脊背,調整了坐姿,這樣還能透過隔著的人中間的一些縫隙,看到對角的人。
他起身,把隔了兩個座位的一個抱小孩的年輕媽媽拉到他的座位上。
小孩子奶聲奶氣地說「謝謝叔叔」,清脆的童音在安靜的車廂內格外悅耳。
溫言只能看得到他的背,頎長高大的身形,挺拔如松。不知道是不是她注視得太久,他突然轉過頭來,像是要看向她這邊。
她急得立刻轉身,用包擋住了臉。幸虧她今天背的是個大包,可以當一面牆來使用。
結果,他只是看行車路線,大概是想知道離目的地還有幾個站。
到了國貿站,溫言下了地鐵。
站在上行的地鐵上,溫言覺得好笑,怎麼像是做賊一樣?她又沒做錯什麼,是他沒有一雙慧眼,漏識了她這顆珍珠。總有一天,她相信能找到更好的投資人。
她掏出手機,重新點擊剛才拍下的視頻,男人給抱小孩的年輕媽媽讓座,她也不知道當時怎麼就鬼使神差地按了拍攝鍵。
她一路走,一路看,刷完卡,出了站,突然被人擋住。
黑色的登山鞋,黑色的休閑褲,黑色的t恤,以及比黑色還黑的臉色。
「你為什麼偷拍我?想要要挾我,答應投資?這就是你做事的手段?」
溫言看著刀鋒男兩片薄唇一張一合,這麼性感的雙唇說出來的話卻這麼難聽,真是暴殄天物……她在想著該怎麼回擊,她原本只是無意識地拍下視頻,現在聽他這麼一說,突然有了主意。
「堂堂le汽車的總裁,自己卻不會開車,跑來坐地鐵,你說別人看到這個視頻會怎麼想?」
「所以呢?」
「所以我來要挾你啊。準確來說,我是給你一個重新建立心胸開闊的紳士形象的機會,你不就因為我在停車場酸了你一句,所以才公報私仇,故意刷掉我嗎?」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不會開車?坐地鐵的人就不會開車?如果你不會,要不要我教你?」
這麼冷冽的眼神,配上這麼嚴厲的質問,溫言被他噎住了好一會兒。可她是誰啊,又不是初出茅廬的小女孩!
「那天在停車場,我讓你幫我停車,如果你會開車,按照你的性格,一定不會袖手旁觀。但你卻沒有,並且兩眼瞬間黯淡無光,雙手明顯在顫抖,說明你要麼不會開車,即使會開,也不敢開。」
溫言笑了笑,「製造汽車的人,不開自家的車,就好比國產奶粉製造商天天吹噓自己的奶粉有多好,自己的孩子卻喝進口奶粉。你覺得消費者能接受嗎?所以,要麼你答應重新審核我的項目,要麼你就等著明天le的股票跌停。」
「你覺得我會怕你的要挾?實話告訴你,我原本是打算重新審核,不過現在我改變主意了,因為,我最恨別人威脅我。」
溫言看著他布滿陰森寒意的臉,被震攝住了,他剛剛說什麼?重新審核,又改變主意,那她不是弄巧成拙了嗎?
她在心裡暗暗叫苦,立刻換上一副笑臉,追著他一路小跑,「不能啊,凌總,您不能這麼善變啊,善變是女人才能有的特權,您這不是砸自己的招牌嗎?再說了,您是商人,自然懂得算這筆賬,我那項目投資才多少,對你們來說,就是一根毛毛的事情,不過我可以給您賺回九頭牛的利潤。」
他突然頓住,「毛毛,牛……你這個成天把形象禮儀掛在嘴邊的人,就這麼有形象,出口成臟?」
溫言頭都大了,這個人怎麼就這麼愛鑽牛角尖,這麼難溝通呢?
「我那不是比喻嘛,幽默,黑色幽默而已。凌總,您再考慮考慮行不?」
「不行。」
「不行也得行!」溫言急了,也不知道哪來的蠻力,快速跑了兩步,張開雙臂,橫檔在他面前。
結果,他繼續往前,她一頭撞在了他身上。問題是,他的力氣多大啊,又走得那麼快,那麼大慣性,眼看他沒事,她卻幾乎要出大事。
被他一撞,溫言感覺整個人突然往後仰,慘了慘了,在這麼人來人往的地鐵站,她一個靠形象吃飯的人,竟然要四腳朝天地倒在地面上了!
這一刻,溫言想死的心情都有了。早知道就不這麼折騰了,又不是非得要做這個項目。
她一直閉著眼睛,感覺到有熱氣噴在臉上,讓她覺得痒痒的,睜開眼睛,看到的卻是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五官立體,稜角分明,濃眉大眼,在長空碧日的映襯下,整張臉的線條都變得更流暢,眉宇間的那股戾氣也消失了。
她沒有倒下去,卻被他兩手環腰抱住,而她卻是條件反射一樣,雙手緊緊抓住他的一隻手臂。
下一秒,他把她扶起來,彷彿觸電了一般放開了她,眼神也迅速閃開,不去看她。
溫言對他這樣的反應倒是有些意外,她靈機一動,故意靠近他一步,笑著說,「凌總,您不是說顧問就是顧得上的時候問一下,顧不上的時候不聞不問,說我們的工作只是伺候男人穿衣服?那您敢不敢親自體驗一下,本小姐親自來服務。到時你再下結論,如何?」
對於他這種傲嬌的男人,挑釁肯定比威脅有用。
可惜,這仍然只是她的想法。
他嘴角一抽,迎向她的視線,「沒有我不敢做的事情,只有我不想做的事情。剛好你說的這件事我沒興趣。」說完,轉身就走。
溫言氣得咬牙切齒。
看著他孤傲的背影,在漸成虛幻的城市背景中,越發偉岸。
她心裡浮現一個聲音,管你是刀鋒男,還是傲嬌男,總有一天,我要徹底把你改造成安靜的美男子!
溫言不知不覺,雙手攢緊成拳,對著空氣揮了兩拳,才算解氣,轉身去逛商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