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視頻結束,畫面陷入漆黑。
彷彿從泥沼中被人拖出來,眾人的後背微微汗濕,道格拉斯陰冷的笑聲和鄧柒的慘叫聲似乎還在耳邊回蕩。
「他的胃口可不小啊!不但想要我,還想要休。」裴千行冷笑。
「這麼說來,鄧柒就比較危險了,根本就不是他的籌碼,他真正能用來威脅的是新型藥劑。」史東道。
從災難降臨至今,好不容易將大部分倖存者隔離到了安全區域,全球混亂稍有緩解,如果再發生二次變異,那將會是不可想象的打擊,剛剛穩定下來的人們將再次陷入無盡的恐慌。
「有沒有可能……」田樂心小心翼翼道,「是道格拉斯騙我們的?」
季元鴻嚴肅道:「確實有這個可能,但我們不能冒這個險。」
道格拉斯的研究本就超越正常人的常識,在原先的實驗基礎上再次開發也不是不可能,眼下的局勢只能信其有不信其無。而且就算季元鴻可以頂住壓力置之不理,國際形勢也會變得極其不利,其他國家不會允許任何加重災難的可能性發生,季元鴻就算單方面想扛都扛不住。
「那首長怎麼說?」裴千行倒是十分坦然,出於對鄧柒的愧疚,如果季元鴻說現在去救人,他就會毫不猶豫地出發。
「我向上面彙報了情況,正在等消息,你們不要著急,戰鬥了大半夜,我認為你們應該先睡一覺。」
事到如今急也急不出來,可要他們去睡覺,恐怕也做不到。幾人散坐在簡易房裡,回想這狀況頻出的一夜,最終結果已超過了他們的預期。
「我總覺不太對勁。」裴千行道,「我們都看到了道格拉斯是很強的,但據我了解路德維希是個很謹慎的人,他怎麼可能讓這麼危險的人呆在身邊,沒有任何防備呢?」
史東點頭:「路德維希已經那麼強了,道格拉斯居然能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後,然後一擊必殺,簡直不可想象。」
「我認為路德維希不知道道格拉斯的真正實力,也許他一直以為道格拉斯還是個普通人。」
「不太對勁,基因實驗全部都經道格拉斯之手,他偷偷激活自己的古基因確實不難。但道格拉斯殺路德維希的目的明顯為了奪取他平衡后的基因,既然他早就視路德維希為培養基,又何必冒險自己先激活古基因呢?萬一死在路德維希前面,不就白費功夫了?」
「也有道理,還有……」裴千行仔細回憶每一個細節,「當時道格拉斯想抓的是我,當他發現抓錯人了之後,明顯想要再進攻一次的,為什麼他改變主意放棄了呢?如果他當時就把我抓去,就不用搞那麼複雜,還拿全球危機來威脅。就算他貪得無厭還想要休,先抓住我也是百利無一害的。」
「也許是因為某個理由,無法再抓你了?」史東思索道,「我還覺得有個地方很奇怪,你注意到了沒有,他控制鄧柒的方式太普通了,手銬、封條,我如果要綁人都不會用那麼傳統的手段。」他隨手從背包里拿出繩索,手掌一捋,繩子變成暗紅色,把火元素的力量在繩子上薄薄地覆蓋一層,如果被綁住的人試圖掙扎就會被灼傷。
「或許……」
裴千行迎上史東的目光,兩人思維碰撞出火花,同時想到了一個可能性,異口同聲道:「或許他根本就沒有我們看到的那麼強。」
「也許他只是用了某種方式臨時提高了實力,但是有時間限制,過了這個時間段之後,就會變成普通人,或者至少不那麼強?」
「基因的復甦需要時間,就算道格拉斯挖走了路德維希的心臟,也不可能馬上變成像路德維希那麼強的人,也就是說我們應該趁他力量還沒有完全覺醒之前,先把他幹掉?」
史東說:「可如果是這樣的話,道格拉斯為什麼會急於向我們挑釁?為什麼不找個地方躲起來,等變強了再說?」
裴千行說:「也許他擔心我的力量提升過快?畢竟我吸收了龍的基因,時間拖得太長可能會給他帶來麻煩?」
史東:「倒是有這個可能。」
「這只是你們的猜測,先不要太樂觀。」季元鴻打斷他們的討論,「而且我認為道格拉斯不是一個草率的人,說不定他還有什麼特殊的能力。」
眾人細想季元鴻說得有理,便沒再深入討論。
「既然道格拉斯要我去找他,那他在哪裡?還在雪山上嗎?」裴千行問。
季元鴻轉向鏡頭外,秘書遞來一份文件,他看了一眼道:「道格拉斯傳來一個坐標,現在位置已確定,是在大西洋上,呃,怎麼說呢……還是你們自己看吧。」
屏幕上出現一張世界地圖,交叉的十字線迅速鎖定一個點,地圖層層放大,一片藍色的海域在眼前漫延,但最後當畫面定格時,除了藍汪汪一片什麼都沒有。
「什麼意思?」裴千行不解,「道格拉斯在海里?叫我鑽到深海里去找他嗎?」
「從他給到的坐標來看,就是一片海,但是……」季元鴻向一側示意,「吳教授,要不你來說?」
「失落的亞特蘭蒂斯。」吳教授走入畫面,面色凝重,「很久以前道格拉斯無意中提過,他說那是最後一次發生神跡的地方,因為神的意志而毀滅。當時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所以沒有在意,但是季將軍一提我就想起來了。那是他一直在尋找的地方,所以他要引你去,他要在那裡成神!」
亞特蘭蒂斯,傳說中的文明,傳說中海神波塞冬建立的理想國,最後在滔天巨浪中消失。
裴千行腦子裡第一個反應是太扯了,但再一想也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他注視著地上的這片藍色海域,心裡有種異樣的,不可捉摸的感覺,一些破碎的記憶在腦海中劃過,快得無法捕捉。
神跡嗎?他回想起夢境中耀目的光,那種凌駕萬物,至高無上的威壓。
「我還是不明白,還是要我跳到海里去嗎?」裴千行說。
季元鴻也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具體還需要進一步調查,等有結果了再通知你們。總之今天很晚了,先休息吧。」
屏幕上的畫面消失,眾人陷入沉默,雖然生理上已累到極點,但心理上沒有一個人願意離開。沒有鄧柒在一旁喋喋不休地製造噪音,似乎冷清得無法適應。
最後還是史東將眾人趕去睡覺,司馬雋最後一個離開,臨走時掃了眼屏幕,若有所思地合上房門。
史東最後一個沖完澡回到臨時基地的宿舍,屋裡靜悄悄的,隊員們都已熟睡。他躺在床上看了會天花板忽然翻身起床,擠到了相鄰的一張床上。
「幹什麼幹什麼!」裴千行壓低了聲音道。
「我就知道你沒有睡著。」史東也把聲音壓得極低,就在他耳朵邊上吹著氣。
裴千行被他弄得又熱又癢:「好好的自己床不睡跟我擠什麼?下去!」
「噓!」史東豎起手指壓在唇上,「別那麼大聲,他們都睡著了,別吵醒人家。」
「誰在吵?還不是你!我叫你下……」
睡在過道另一側的裴修遠裹在被子里,迷迷糊糊地支起身子:「哥?」
擠在床上的兩個人立刻僵住,一動不敢動,尤其是史東,縮起腦袋往裴千行被子里躲,好像這樣能減小他體積一樣。
「哥,快點睡吧,好晚了。」裴修遠半夢半醒地說完倒在床上。
史東鬆了口氣,變本加厲地把半個身體都壓在了裴千行身上。
裴千行也鬆了口氣,但又疑惑自己幹嘛要搞得那麼鬼鬼祟祟。
「你幹什麼呢!」裴千行幾乎是用氣聲在說話。
「別吵了,我要睡覺了!」史東理直氣壯地反咬一口,說著還往裴千行身上蹭了蹭,聞著他身上清新的水氣,在他肩窩裡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把頭靠上去。
裴千行感覺就好像有隻巨型犬在身上拱來拱去,抬起一隻腳想把人踹下床,結果聽見了沉沉的呼吸聲。
秒睡?裴千行詫異,費力地盯著他看了半天。
史東呼吸平穩,眼皮眨都不眨一下。
真睡著了?似乎在太累的情況下,也不是不可能?
可裴千行沒法睡了,兩個手長腳長的男人擠在一張單人床上,要多彆扭就有多彆扭,一條胳膊還壓在胸口,氣都要喘不過來了,尤其是他身上的熱力,就像身邊多了一個火爐,才幾分鐘就感到出了一身薄汗。
耳邊是他帶著熱氣的呼吸,臂膀緊貼在他胸膛,似乎還能感覺到他心臟的跳動。裴千行扭頭看了許久,有一點怔神,當反應過來時,發現自己在描摹他臉龐的輪廓,俊朗的,深邃的,極具男性魅力的,手指快要碰到他臉頰。
最終裴千行縮回了手,任命地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入睡,也許是累極了,也許是與人抱著多了點安心,於是很快進入夢鄉。
這時史東又睜開了眼,笑眯眯地看了他一會,滿意地閉上眼睛。
第二天清晨,史東醒來的時候差不多其他人都已經醒了,床上也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打了個哈欠,抓了把頭髮,伸著懶腰走出宿舍。屋外的陽光稍嫌刺眼,他眯著眼睛掃視一圈,看見了裴千行。
裴千行正靠在一棵樹上吃蘋果,一隻手抱著另一隻手的手肘,兩條長腿交疊在一起微微傾斜,視線向下似乎在想什麼心事。
一早起來就看到如此美好的畫面,史東心情大好,剛想上前打招呼,看見司馬雋走到他身邊,兩人聊了起來。
於是史東走到臨時接的水龍頭邊洗漱,他掬了一捧水在臉上搓,一抬頭看見丹尼斯站在他身邊。
「你隊友的事我聽說了,你們怎麼打算?」丹尼斯問。
史東抹乾凈臉上的水,甩了甩手:「我們正在等消息,肯定是要去救人的,就是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如果太久的話……」他頓了頓,改口道,「我們不會等太久的。」言下之意,即使上級沒有命令,他們也會想辦法營救。
丹尼斯插著腰,嘆了口氣。昨夜一戰兩國隊員都有死傷,所以他的臉色也不怎麼好看。
「那你們呢?準備回去了嗎?」
救出休,他們的任務就完成了,美方感興趣的是休,希望能得到龍類研究資料的共享,至於鄧柒的性命,當然不被重視。
丹尼斯摸了摸後頸:「是的,我剛接到命令,來接我們的飛機已經在路上了。你也知道現在到處都亂,哪都需要人,所以……」
史東碰了一下他的胳膊示意他不用再說:「我都明白。」
丹尼斯苦笑:「所以少了一個變態,你們要去對付另一個變態了?」
「聽上去真是苦啊,我怎麼就落得如此下場,我明明是想要過醉生夢死的日子啊!」史東感嘆。
丹尼斯笑著與他擁抱,手剛搭著他的肩膀,忽然想到了什麼:「我覺得你上級很重視你啊,為什麼你以前會被趕出軍隊呢?」
史東舉起雙手,無辜狀:「當年我是報仇心切走投無路,要不是現在基因覺醒,我也回不去啊。」
丹尼斯狐疑地盯著他,分明不相信他這番解釋。
「隊長,你這是後悔收留我了嗎?」
丹尼斯爽朗地大笑,把他抱得更緊,鄭重地說:「小心點,也許我們還會有一起戰鬥的機會。」
「你也一樣。」史東拍著他的後背。
史東越過丹尼斯的肩膀朝裴千行的方向看去,卻發現他人已不在,只剩下司馬雋雙手插著口袋,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正疑惑著,不遠處的林子里嘩啦啦一陣響動,一條龍從密林間竄出,衝上天空。
休?它怎麼……
定睛一看,它的背上還載著一個人,不是裴千行還能是誰?
「裴千行!你去哪裡!」史東又驚又怒追了一段路。
嗷——
一聲高亢悠長的龍吼回蕩在耳邊,幾個振翅,一人一龍消失在天邊。
再回頭,看見司馬雋也正朝著天邊引頸而望。
「司馬!你跟他說什麼了!」史東幾步衝到司馬雋面前,怒氣沖沖地揪起他的衣襟。
司馬雋淡定道:「我什麼都沒說,就是跟他討論了一下局勢,是他自己突然跑開的。」
「你、你們……」史東一肚子火,重重地踏著步子往回走,「這個無組織無紀律的傢伙!我要向首長告狀!告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