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裴千行踏進神殿就發現裡面與外面截然不同。

神殿的外部滄桑古樸，內部雖然也是石質但卻給人以一種時空錯亂的未來感，高闊的穹頂似乎比外面看上去還高出許多，腳下的地磚竟然像感應燈似的，每踏出一步就會亮起朦朧的光。

殿堂里空空蕩蕩，只有一座神壇，神壇上也空無一物，但總感覺會有聖光在此降臨。

鄧柒被綁在神壇一側的石柱上，兒臂粗的鎖鏈將他捆得結結實實，他的衣服沒有換過，幹了的血凝結成黑紅色的硬塊，髒兮兮地粘在身上，但精神狀態尚可，並沒有受到什麼虐待。他一看到裴千行眼睛一亮，但看清只有一個人後，又露出憂慮之色。

「你還真是出乎我意料的大膽啊。」道格拉斯從神壇后側走出來，灰色的眼睛，灰色的長西裝，就連頭髮也是深灰色。

「嗷！」休扇動翅膀吼了一聲，嘹亮的龍吼響遏行雲。

道格拉斯露出貪婪之色：「真是個活潑可愛的小傢伙。」

裴千行注視著鄧柒，沉默不語地走到神壇前方，完全無視道格拉斯。

鄧柒也望著裴千行，眼神交換，彷彿在進行無聲的交流。

道格拉斯心有不悅，但並沒有表現在臉上，還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既然你敢來，就應該知道會有什麼樣的結局。」

裴千行似乎才發現道格拉斯的存在，緩緩地把視線移到他身上：「放人。」

「嘿嘿嘿！」道格拉斯獰笑，「放與不放，有區別嗎？」

裴千行寒著臉，凌空揮斬，血光閃過，鎖鏈斷成數節，立柱應聲而裂，鄧柒拖著手上的鎖鏈，往角落裡躲。

道格拉斯同時出手，射出一道綠色半透明的液體。液體呈強酸，凡是碰到的東西一律被燒成焦炭，裴千行瞬間散成蝙蝠，消失在空氣中。

「居然只有你一個人，說實話我有點意外。」裴千行出現在神壇另一側。

路德維希如此強大，都帶了一群嘍嘍，而道格拉斯居然孤身前來。

「無用的人只會礙事，不過我並不是一個人。」

說著，神殿的后側響起沉重的腳步聲，什麼龐然大物走了進來，地面隨著那東西的步伐顫動，呼哧呼哧的喘息聲像陣陣悶雷，一隻龍頭從黑暗中探出。

他居然有龍了！裴千行暗自驚訝，但很快想通，休被他們抓去好幾天，道格拉斯利用它的血液再製造出一條龍，也不算太意外。心思轉了好幾個彎，臉上沒有流露出絲毫表情，裴千行始終淡漠地注視著從黑暗中走出的龍。

休不淡定了，就好像領地被人闖入，它憤怒地拍打翅膀，警告意味地咆哮。

道格拉斯的龍體型足有休的兩倍大，已完全是成年龍的大小，淡黃色的眼珠冷漠地凝視著休，極具壓迫感。

但是當它完全從黑暗中走出來，裴千行才看清異樣，這條龍長得跟休並不一樣，身體過於龐大，四肢略顯笨重，且翅膀過於窄小，以至於讓人懷疑它是否能飛起來。體態上的差異尚不論，休身上的龍鱗每一片都像精心雕刻的藝術品，完美地保護著它，而這條龍的鱗片大大小小形狀不一，畸形而醜陋，尤其是是背部大片皮膚光禿禿的，沒有被鱗片覆蓋到。

所以準確地說這是一隻介於恐龍和龍之間的怪異生物。

也就是說道格拉斯利用休的血液結合其他基因，造出了一個不倫不類的東西。

但裴千行絲毫不敢大意，既然道格拉斯把它帶來，就說明它有一定的戰鬥力說不定還很強。

「嘿嘿！它長得有點丑對嗎？」道格拉斯似乎能看出裴千行內心的想法，滿不在乎地說了出來，「不過外表不能說明什麼。」

巨龍垂下頭顱，道格拉斯親熱的抱住它的脖子親吻了一下。

「呵，既然你已經有了一條龍，還覬覦休，可見不是什麼厲害的傢伙。」裴千行一針見血道。

「嘿嘿嘿，你想跟它試試嗎？」

巨龍翅膀怒張拉長脖子一聲暴吼，屋頂都快被它掀翻了。

休不甘示弱，重重地將地面踏出一個深坑，回以咆哮。

下一秒兩條龍纏鬥在一起，巨龍仗著體型優勢，狠狠地將休撞飛，休翻了個滾穩住身形，噴出一口熾熱的熔漿。

裴千行剛抬頭看了一眼，道格拉斯瞬間出手。

他雙手一揮，十根手指變成像綠色果凍一樣的半透明質，刺向裴千行，看似綿軟實則破壞力十足。

裴千行不敢硬接，一個側移避開，手中凝化出鮮血匕首。

綠色手指打空，啪的一聲粘在地上，但還在繼續伸長，一轉彎繼續追逐裴千行。裴千行再次避開，手指碰到牆壁后再次折返。

他的手指似乎能無限制拉長，每次粘到牆壁或者地面后折返，在殿堂里拉出毫無規律的線。裴千行看不透這算是哪一類異能，又像是軟泥怪，又具有蛛絲般的特性，幾個反覆就織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網，而且這綠色粘液還是酸性，稍稍碰上一點就擦破一塊皮。

裴千行來回閃躲，可以移動的空間越來越小，而道格拉斯連動都沒有動過一下，悠閑地看著跳來跳去的裴千行。

眼看躲無可躲，裴千行自知不能再陷於被動，剎那間將血族力量運用到極致。

黑暗從裴千行立足的角落擴散，像打翻的墨水迅速蔓延到整個地面，然後沿著牆壁自下而上染黑。一眨眼的功夫，剛才還亮堂堂的神殿，已經一片漆黑。

這是一種純粹的黑，沒有任何光源，伸手不見五指。就好像有人在神殿里創造出一個密封的空間，一絲光都透不進來。

黑暗對裴千行來說完全沒有任何影響，因為血族是夜的使者。他避開粘液，繞到道格拉斯背後，悄無聲息地靠近。

道格拉斯不能視物，他豎起耳朵傾聽，仔細辨別輕微的聲音，但當發現裴千行已站在身後時為時已晚。

紅色的匕首從他右肩切入，直達胸口，幾乎將道格拉斯切成兩半。

鮮血像泉水一樣噴出，道格拉斯不停地抽搐。

「看來你的確沒有路德維希強。」裴千行冷聲道，再度加力將他的心臟切成兩半。

「嘿嘿嘿！」依然是道格拉斯招牌式的笑聲，他緩緩扭過頭，竟然將腦袋轉了一百八十度。

裴千行頓覺不妙，剛想抽身，就看見道格拉斯的雙手反向扭轉，抓出匕首。

此時的道格拉斯完全不受關節限制，四肢折成一個詭異的角度，他的身體開始發生變化，骨骼反轉，肌肉快速蠕動，後背轉為前胸，就像一灘可拆卸肉和骨頭，能隨心所欲任意組合。

裴千行眼看著他的背面變成了正面，驚訝地挑起了眉毛。道格拉斯奸笑不止，裴千行當即撒手，急速後撤，攀掛在牆壁上，匕首化作紅光消失不見。

道格拉斯的身體怪異地扭曲，被砍斷的半邊身體耷拉著，好像隨時會掉下來，但他仍然活著。只見他傷口的橫切面血肉蠕動，長出細絲般的肉，一眨眼斷成兩半的身體竟然又連在了一起，除了衣服還是破的，身體已完好無損。

這種瘋狂的，不死的復原能力裴千行曾經見過，是昆西的異能！原來這就是他賴以自保的力量！

「嘿嘿！你知道我與路德維希最大的不同在哪裡嗎？」道格拉斯的腦袋轉了360度，尋找了個合適的角度安置，「他只會無止境地吸收高等基因，以為能使用各種各樣的能力就是最強，卻不知道將基因中最精華的部分融合在一起。神的力量從來沒有局限性，妄圖將其分類都是愚不可及的行為。」

裴千行明白了，難怪他的能力看上去像是多種異能組合在一起，雖然壓迫感上還不及路德維希，但反而更難對付。不僅如此，他居然還能無限再生復原，這可是所有能力中最為棘手的。

「神的力量，豈是你們這些低等生物能想象的！」道格拉斯發動進攻，綠色的粘液上長出無數青色的藤蔓，扭動著撲向裴千行，與其說是植物，更像是一種動物。

裴千行猝不及防，被藤蔓擦到了手臂，劇痛剎那間傳來，被擦傷的地方竟然也長出了一根青藤，根系拚命地往他身體里鑽，纏住他的骨頭，啃食他的血肉。裴千行毫不猶豫地凝出匕首，割去一大塊肉，肉塊化成蝙蝠連帶著青藤飛走，但沒飛出多遠就摔在地上，化成一團模糊的肉。

他的手臂還是完好如初，但是臉色蒼白了幾分，他用分化出來的蝙蝠帶走部分*，雖然表面看上去沒有傷口，但實際上這塊肉還是割掉了。

但是青藤再一次蜂擁而上，不讓他有片刻喘息的機會，原本移動範圍就很小的裴千行更是無處躲藏。粘液滋養了青藤，青藤比粘液更加狠毒，只要稍微擦到一點，就會將細胞斷在*里瘋狂生長，一旦沾上只能連皮帶肉迅速割去，沒過多久就將裴千行逼得無路可走。

裴千行在不斷的自殘下逐漸虛弱，而道格拉斯只是插著雙手，坐享成果。

神殿變成了一座恐怖森林，裴千行退到牆角，在有限的角落裡祭起鮮血之盾，在青藤一次又一次撞擊下，血盾岌岌可危。

道格拉斯緩步向他走來，青藤和粘液自覺地朝兩邊分開，給他讓出了一條路。

「別擔心，紅眼。」道格拉斯陰惻惻道，「等你死了，我會把你的基因放在一個重要的位置，你將會成為我生命的一部分。」

裴千行被徹底噁心到了：「等你死了，我會把你燒成灰，你喜歡海葬還是土葬？」

「嘿嘿！嘴硬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道格拉斯瞬間出手，輕鬆地穿過血盾，扼住裴千行的喉嚨，將他提起，另一隻手捅入他胸膛。

「乖乖聽話，我很快給你解脫。」道格拉斯抽出手臂又捅了一下，將他牢牢地釘在牆壁上。

裴千行大口大口地吐出鮮血，就像一隻瀕死的蝴蝶，垂直雙臂。

道格拉斯獰笑著享受這一血腥的畫面。

「不好意思，我這輩子唯一做不到的就是乖乖聽話。」

冷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一隻微涼的手掐住了道格拉斯的脖子，他驚愕回頭對上了裴千行血紅的眼，再看牆壁上，釘住的不過是只大蝙蝠。

裴千行手一收，道格拉斯的喉嚨像打開的水龍頭，全身的血液都被裴千行吸走。

道格拉斯的身體快速乾癟，裴千行得到了直接迅速的補充，蒼白的臉上稍微恢復了點血色。

道格拉斯摳著喉嚨，手指戳進皮膚，硬生生扒下一層皮，像泥鰍一樣從裴千行手裡逃脫。

「嘿嘿，還真是有些麻煩。」道格拉斯被撕掉的皮肉眼可見地恢復，摸著脖子轉了幾圈。

「嗷——」休嚎叫一聲，燒掉一大片青藤。

火光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在晃動的火焰中，他們看到巨龍倒在地上，脖子奇異地彎折，身上的傷口深可見骨。

休踏著沉重的步子走到裴千行身邊，威懾性地吼了一聲。

「看來你的麻煩還不小。」裴千行道。

道格拉斯森冷地看著裴千行，肩膀微微顫抖，他在笑，雖然他一直在笑，可這回更加毛骨悚然，肩膀抖動的幅度越來越大，他的笑聲也益發尖銳刺耳：「你還是不懂！可憐而愚昧的人，根本就不懂得我在做什麼！你們一無所知又狂妄自大，就像一群終日匍匐在地上的爬蟲，連太陽都看不見。」

裴千行無動於衷，痴癲瘋的人他見得多了，他的內心堅如堡壘，絲毫不受癲狂話語的影響：「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也沒興趣聽。如果你想成神，我只能告訴你痴心妄想。」

「成神？」道格拉斯像聽到什麼笑話似的大笑，「簡直荒唐！人怎麼可能成神呢？也只有路德維希會相信！」

說著神殿里以神壇為中心捲起狂風，道格拉斯站在神壇前，頭髮和衣角在風中狂舞，笑容更加瘋狂猙獰。

砰的一聲，黑暗的空間破碎，神殿里光芒四射。

好像有人在背後推了一下似的，裴千行一頭栽倒在地，巨大的吸力將他拖向神壇。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裴千行知道絕不能過去，可光滑的地面根本無法著力，他立刻將匕首插入地面將自己固定住。

最先被拖過去的是巨龍的屍體，被拋到了空中重重地砸在神壇上，但神壇上沒有任何損壞，反而亮起了白光。

強大的力量將龍屍捲成一團，鮮血碎肉全部灌了進去，很難想象一個四四方方的神壇如何能容納這麼大一具龍屍。

當一條巨龍被全部吸收，神壇上光芒大盛，直衝天際，似乎能穿過神殿穹頂，直迫天際。

這一異象讓裴千行心中警鈴大作，道格拉斯挑這個地方果然是有目的的。

吸力增大，匕首在地上劃出深痕，裴千行被一點點拖向神壇。休吼叫著用爪子抓地面，也在慢慢地滑動。

「交出你們的力量！」道格拉斯的聲音與狂風攪在一起，飄忽不定，「當萬物歸零，神跡將會再現！」

裴千行身體已飄了起來，眼看就要被捲走，只靠匕首勉力支撐。

轟的一下，神殿的牆壁破開一個大洞，自然光從洞口照進神殿，與此同時，一團火焰射向道格拉斯面門。

就好像氣球上戳了一個洞，循環的氣流瞬間混亂，道格拉斯退了一步，惡狠狠地瞪著洞口。

「哎呀！還好趕上了！」那人喘著粗氣，「媽的，撒尿都沒這麼著急！」

風停止，裴千行摔在地上，聽到來人的聲音，頓時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