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七章 破而後立

我這時候已站身一旁，一手拿著酒罈，另一手握著酒杯，心中為自己的英明慶幸不已有這麼快的應變能力，真是天下少有啊。

而正當我有點得意的時候，黃蓉已然反應過來，明眸神光閃動：「你說的可是真的？」

「記住，我剛剛說的是估計，估計的意思就是我預計會這樣，但真不真呢，就得等托雷是否依據我的估計行事才知道。」我重新坐下，懶洋洋說道。

黃蓉這時候已經平靜下來，沉吟不已。

我扶起桌子，又自坐了下來，自顧自喝酒等待。

半晌，黃蓉抬起頭來，明眸中已是不見一絲慌亂：「我知道這十年來你做了無數安排，布下許多棋子，更在蒙古那邊安下許多暗樁。但這件事著實非同小可，你到底有幾分把握？」

「大概也許可能也就五成吧，」我聲音有點猶豫，有點不負責任，外加有點滿不在乎。

所以黃蓉聽的柳眉直豎：「大概、也許、可能、也就?老娘我a￥#￥……」

豆大汗珠從額頭落下，這黃蓉確實比十年前彪悍了許多啊，當了幫主果然不一樣啊！居然能令得我無語，這可是十年來都未曾有過了。

我汗顏無語，黃蓉泄一陣，似是終於感覺很是失態，攏了攏有點披散的秀，重又坐了下來，神情恢復淡定與自然，，櫻唇輕啟：「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善變的女人啊！」我一陣目瞪口呆，酒已滿杯也不知道，直到被冰涼的酒液刺了一下，方才醒悟過來。暗自慶幸自家那口子沒這脾氣，一陣哭笑不得后，再不敢開玩笑：「還記得十年前蒙古兵臨城下，為何突然之間退兵么？」

「記得，當年你的確很是了不起，以一人之力威懾蒙古十萬大軍，更三天之內連殺十五位千夫長，三位萬夫長，迫使托雷和你訂立條約，只要你一日不出終南，他便一日不臨襄陽，」黃蓉說著，忽然有點感嘆：「至今我都不知道你是如何動手的，要說若是靖哥哥暗中出手，倒是還有可能，畢竟他熟悉蒙古營局帳地之別。你現在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你乃女中諸葛，連你爹爹都對你甘拜下風，還是等著你自己慢慢猜罷！」我搖搖頭，不理黃蓉不滿的臉色，「無論怎樣，你我都知道，盟約基本上跟廢紙沒什麼差別，武功終是我能威脅到拖雷的必要條件，他若是知曉我如今武功全失，必不會再有任何顧忌，只怕等他一確定我真箇沒了武功，馬上便會揮軍南下！還有，你當真以為當初蒙古退軍是因為我殺了那幾個將領的緣故么？」

「莫非還有內情不成？」

「當年蒙古初攻下金都，世人皆以為這時他們士氣正旺，一鼓作氣南下攻宋，必能所向披靡，其時敵未至我大宋已是膽先怯，其戰焉能不敗。而成吉思汗一代天驕，豈會看不中這點，所以才不顧金都初穩，人心未定則馬上伐宋。那時金國雖敗，但蒙古其實也是元氣大傷，當時若是大宋一心抗敵，必能使他們鎩羽而歸，我在其中的作用其實不大。畢竟一個人的武功再高，終擋不住軍隊的力量，」我娓娓道來，黃蓉臉色變得越來越嚴肅驚訝，微微一笑，「我殺他陣前將領，掛其頭於陣前，使得宋軍士氣大增，蒙軍軍心散亂，那托雷也是了不得的人，見事不可為，便當機立斷與我訂下盟約，只要我一日不出終南，他便一日不南下侵宋，說到底那時候他是想藉機先安定後方，休養生息后再來。如今經過十年時間，蒙古早已強大到可以覆滅任何一國家的地步，如今我的武功沒了，他更是少了一層掣肘，此時若是不來進攻，我都懷疑他腦子有問題了。」

「你沒了武功？」黃蓉這時才反應過來，杏眼圓睜，滿是不可思議：「這天下間誰有這本事，廢了你武功的？」

「我自己！」我指著自己鼻子，嘿嘿笑道：「因為十幾年兩種內力相互衝突，使我痛苦不堪，所以索性把以前武功廢了，重新修鍊起，這叫什麼…了，叫做破而後能立，想必你爹跟你談過這武學道理，是不？」

「是你個頭，」黃蓉沒好氣的說著，滿臉不信，眼睛從頭到腳的向我打量著。

不知怎的，這眼光讓我不由自主的想起豬肉檔前估價的大嬸，於是趕忙起身後退一步，有點失措道：「你想幹嘛？」

「我想……試試你是否真的武功廢了？」黃蓉話未說完，腳步一跨間已到我身前。話剛說完，一掌已經遞到我胸口。

「十年時間確實使每個人都有了改變，沒想到不喜練武的黃蓉武功竟也能突破到這田地了？」我身形未動，卻是心中早有倚仗。

黃蓉剛把手掌伸到我胸口，忽然感覺一陣令人窒息的寒意從密室門口傳來，心中一顫，那手便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趕忙轉頭朝門口望去。

一個冰一樣的男子，二十齣頭，青衫勁裝，眼中泛著淡漠的色彩，手按在腰間刀柄上，那刀尚未出鞘，殺氣已在眼中彙集，直射黃蓉頸部。而最令人注目的，是一道從右眼一直到左唇的淺紅色刀疤，使得他原本清秀的臉上多了許多猙獰之色。

黃蓉頸部一陣冷，竟是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忙把手伸回。

「這是天邪，我的三弟子，」難得看到黃蓉吃癟，我暗自偷笑，只是看她臉色不好看，不敢笑出聲，強自板臉道：「這位是黃幫主，不可無理，下去吧。」

父！」天邪向我拱拱手，退後兩步，隱入黑暗中。

「看來你的武功真的沒了，」黃蓉巍然一嘆，眼睛看向我，又自低頭沉思一陣。一會，抬起頭來，臉色冰冷：「你布下這局，讓拖雷往裡跳，我不知道結局如何，若是襄陽被破，我夫婦命沒了不要緊，蒙古從此長驅直入，大好江山終將不為漢人所有，其實不知你如何能安生？」

「這話過了！」我聲音同樣冰冷。

「你一向寧折不彎，再艱難也同樣會努力使得兩種內力相互融合，而且事情越難你越覺趣味，就算賠上性命也絕不會妥協，這般廢去武功你是根本做不到的，除非你有更大的圖謀，我想就算是有人去跟拖雷報信，也必在你意料之中，甚至是你指使的也說不定，我說得可對？」

我冷然不語，心中卻是暗贊這女人果然聰明。

「你對不起穆姐姐！」黃蓉斷然道。

我猛然抬頭，眼睛利如刀芒，直盯向黃蓉眼眸深處。十年來我愛她護她，縱使對不起天下人，我也絕對無負於她，此情卻是不容黃蓉詆毀。

「這些事情你必然沒有向穆姐姐透露半點，否則她定會阻止你。而且以我對你的了解都可以知道你廢去武功必然大有深意，穆姐姐不可能不知道你布的是什麼局，可是她卻不管不問，必是想等你向她坦白相商，然而你自己撐起所有事情，自以為是為她擋風遮雨，不向她透露半點。可是你知道一個女人最想要的是什麼嗎？」黃蓉憤然怒斥，眼睛狠狠盯了我一眼，轉頭便往屋外走去。

冰冷的汗水漸漸從額頭冒出，我終於知道穆念慈眼眸深處常常蘊藏著的鬱郁到底是為何了，這女人，為什麼從來不與我說這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