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以後你不喜歡的女子,不要再吻她,她會當真。」
那日等了一天,也未瞧見人影,直到萬道霞光再染天際,開得旺盛的千醉桵如風姿卓越搖擺著,燦金的日光,他總算出現。
情人間不該存顧慮、猜疑,我躊躇好一陣子才問道:「同我在一起的這段時間內,你修習可是又進一層?旎」
他微微一怔,心思深不可測,單薄的唇線分明,「你說得對。」
你說得對。
你說得對啊,白芍藥。
每次同他在一塊,身邊若有若無的水霧是從何處來的,難道自己不察覺嗎?他留在身邊,不過是為了借寒軀繼續修習而已,難道還要自欺欺人嗎鞅?
「我說我會娶你的,這話是真的。」他頷首,良久才說話:「過陣子你隨我回九重天。」
有沒有一個聖人,對於柔情似水的他會狠狠拒絕?
我呆了半晌,好容易遇著自己心儀之人,他對我生情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需要我。
那就夠了。我笑著點頭。
因要同他去九重天,這一去不知是多久,得回去拾掇拾掇,安排事務。
他這次下了心,與我四處遊玩,說回仙界的話,自由受到約束。
尤其身為一個妖,理應從基層學習,比百年樹榦還粗的道德經法,還要追根究底,有沒有害過人,要渡多少劫等等。
聽他這麼說我始終沉默,他一直不曉我的身份,如若知道了,還會這般嗎?
那些小妖聽我這麼訴著,餿主意遍地飛,我頗為中意的一條是,吃干抹凈即好,不管什麼身份他都是我的。
臨行那天,他把一卷畫卷給我,折開看去,是一幅幅好丹青。
盡畫我一人。戴面具的我,各種神情。
「眼睛好了?」我裝作很平靜的眼睛,把畫統統收歸自己囊中。
他淺淺應著,「嗯昨日剛好,你把面具摘了吧,我想看看你。」
知道自己不可能瞞過所有,我指尖流過冰涼的面具,緩緩道:「你可曾記得,那日有人抱著你,一直抱著……」
清風掠過,我隱藏黑暗的臉暴露在外,他怔忡地看著,眼裡漾起清清的水波,嘶啞道:「你,竟然,我不是叫你滾了嗎?」
「我滾了,那你呢,死了?華盡眠你不能那麼殘忍,老娘幾萬年生的情不能這麼快泯滅!」
「妖妖……」他猝不及防把我緊緊抱在懷中,「你怎麼這麼傻,我……可我從未對你生過情。」
他說,我從未對你生過情。
他說:「你有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若是做了,懲罰我來受,殺人的話我替你承受幾道荒斧。」
可他又說:「你隨我回仙界,因身份的原因,可能只委屈做側室,你愛我,所以不會在意的對不對?」
那時我才知,世上最難讓人接受的東西,是無法衡量。
比如身份,是無法用道德衡量。比如妻妾,是無法用愛的深淺衡量。
我連站姿都不穩,腳步如踩在雲絮上,掙脫他的懷抱,冷著笑道:「我不需要任何帶有憐憫的愛情。」
憐憫,憐憫啊。
猛一甩袖,所有的畫卷散落於地,本想捏個粉碎,還是沒狠下心來。堂堂妖王屈下身子去做側室,這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我用殘葉卷了些千醉桵酒水,往半空一拋,冷冷道:「從此,天涯你我各路人。」
說話間我已喚出鳳鳶,量他追不過來,還是撂下句:「以後你不喜歡的女子,不要再吻她,她會當真。」
說話間,瞧見他呆鄂看著我,手碰著殘葉,嘴角沾了千醉桵的酒水,想說什麼我已聽不到了。
是還想告訴我他怎麼喝都會醉嗎?還想告訴我他不喜愛我嗎?
喝,喝,無情的登徒子喝醉了,多情的姑娘如飲淡水,這種地方就該荒廢掉。
回到自己的窩巢,一路迎來各種小妖,賀喜聲聲不絕耳,我旋手摘了鳳仙花,兌水成染料,懸空習下幾個大字:妖王白芍藥聘婚,特指戰仙華盡眠。旋即收到一張錦繡上,遞給旁邊傳信的小妖。
有人提
出疑問,「女王,你這是?」
我慢條斯理:「只是想看看,他若知道我是妖王會怎樣一番情景。」
他們面面相覷,對視良久,由於我的教導,所以許多小妖都直言不諱,「且不說仙君想將自家公主嫁於,單是戰仙他也很難接受仙妖兩界聯姻。」
「不接受就打上去,老娘老早看他們不爽了!」我一聲怒吼,總算把心中的悶氣迸發。
可憐小妖嚇得魂飛魄散的模樣,我不免心疼,又撐起一個笑。離開。
後來還是棉花妖告訴我,小妖們其實挺心疼女王的,他們寧願把氣灑在他們身上,也不願女王在外面難過。
有什麼事他們頂著,女王你安心喝酒睡覺便好。
我聽完一陣感傷,想來他們伴我時間不長,倒是極重信重義的,我又何必去外面找氣受,回家揀自己人撒呢?
這便應了他們的意,喝酒睡覺便好,每日睡上日上三竿,深夜則嘆月豪飲,和他們繼續侃大小瑣事。
這便過了一陣子,一日我沒了閑心,準備管理妖界的瑣事時,偶然發現旁邊插嘴的人少了。
陡然想起前陣子棉花妖向我借了幾千的妖兵,說自家親戚受欺負了,要討債去。我對這些事一向慷慨,爽快答應不說,還多給她一萬。
一段時日過去,卻沒有聽到任何關於勝敗的說法,我不免有些擔心,去地殿問候問候,萬一要是敗了的話說聲即可,我親自了事不就好了?
唔,他們一個個不太情願我管戰事,打一個比方。兔精因自己小窩被某個不搭群的老妖佔去后,便向我討說法。
我說,那簡單啊。
就屁顛顛去幫忙。本來人家兔精的想法是把窩搶過就好了,而我偏偏把老妖狠揍一頓,又逼他娶了排名倒數第十丑的母豬妖。
於是老妖和母豬妖含淚在兔窩洞了房又被轟出去,兔精也含淚,說這被滾過的窩她不要了。
偏我性子喜愛管戰事,他們不讓我插手,我就愛去對著干。
於是堂堂女王進輝煌的地殿,是念訣隱身進去的。
躡手躡腳過去,他們修為不如我,也就看不到。正巧探探他們有沒有偷說我壞話。
「奶奶個熊!仙界欺人太甚!」棉花妖一個閃身,變成人形,捏著自己頭上白花花的棉花,邊撕邊罵:「他華盡眠長得俊,俊得萬千少女都傾心,要不是咱女王護他,恐怕早成灰燼了。」
「算了先歇歇氣,謠言可謂,我們給仙界的婚書是特指華盡眠,被他收到后就成了入贅華盡眠!」
「入贅又怎樣,我們還能讓女王嫁過去受罪,呸,就該把他綁到這裡來傳宗接代。」
喇叭花說:「女王年齡也不小啦,咱私下把這事處理掉,給她少操點心。」
棉花妖端手一個茶杯,海飲一大口吐了出來,「這事不能讓她知道,讓她知道得多難過啊!」
「對,對!」
眾妖齊齊贊同。
我懷揣著疑問的心思來到棉花妖旁邊,見她身後的軟木榻上卧著一紙金書,幾個大字赫然醒目:拒婚,妖王醜陋無比,休想。
標註的日期也有一陣子了,此字正規,辨不出是出自誰手,但那已經不重要了。我嘴角彎起一個弧度,不勝憂傷,冰涼的指尖微觸,金書瞬間冰凍起來。
趁人不注意后偷偷入了袖囊。
深夜的時候我喊來喇叭花來徹夜暢談,端上好的花雕,獻最美的衣裳,她受寵若驚,「女王,你這是?」
我淺淺啜著小酒,滿嘴的香醇,眼神探向她,「我年齡不小了?」
「嗯……啊,才沒有。」她反應極快。
「跟我說說,你上次也向我借兵來著吧,事情處理如何?」
「還好,舅母那邊不敢對我輕舉妄動,還有那些弟弟妹妹也不再瞧不起我,這變化還得多謝女王。」
「你哪來的舅母?」
她啞然,眼珠子迅速一轉,組織好語言未等開口,我一副瞭然的樣子,「損失那麼多的妖兵,你的罪可不小,老實找來,他們打的到底是誰?」
「女王
……你打死我也不會說的。」
她眼中漾起漣漪,緊咬著嘴唇,手在唇角一拂,一張嘴就這麼爛掉了。
旋即變成了原形,蔫巴巴的喇叭花,花蕊中心缺了一口,尚流著血。
我深呼吸一口氣,給她輸了靈力,待得缺口微微漸轉,才嘆道:「我何時逼過你們了,不想說的話就不說罷。」
想來妖界先前的刑法都被廢除,沒有酷刑,她這又是何苦。
但我還是知道那些妖兵做什麼了。
他們瞞得有一陣子,也算是本領,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地殿,午晌,我拍拍金碧正座浮著的灰塵,輕輕地坐上去,翹起腿托腮掃著俯在地上的小妖們。
他們都是我的家人,若是平常,萬萬不會有此等待遇。
我捏著手中的芍藥花,分外妖嬈道:「你們不說沒關係,待會我就灌辣椒水勒斷你們妖骨!」
他們對視一會,繼續埋頭。
都知根知底了,都知道我不會用酷刑,所以才如此理直氣壯。
思索是否應把以前的酷刑都押上來時,一隻蝴蝶精飛來報道,說:「報!左相!兩萬妖兵皆被仙界收了去……女王也在啊?」
左相說的是棉花妖,連同在內的他們臉色驟變,我也黑著臉,一拍案桌,「果然,誰讓你們打仙界去的?」畫皮是個技術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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