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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當紀朔風塵僕僕回京之後,沒想到自己居然就這麼給抓了起來,不由分說就給押到東宮去了,他還莫名其妙的,可是看見了同樣跪在東宮大殿外的蕭齊邰,紀朔也就明白了!
事情敗露,他們甚至還沒能有所動作,就已經被洞悉先機的太子給控制住了。
他這次從山西趕回來,陳德昌是只老狐狸,一定要看見效果才肯出兵,所以,他才想這個時候回京城來,襄助淮王起事,可如今看來,事沒起,他們就要先栽了。
蕭齊邰跪在地上,雙手也撐著,滿頭滿身的冷汗,臉色煞白煞白,大概是估計著自己離死不遠了,太子把他喊過來,什麼話還沒說,就讓直接跪在地上,然後,他就聽見裴韜讓人去城門口收網,逮捕平陽候紀朔,淮王這就明白過來,只可惜,一切都晚了。
太子會這麼做,那就說明他手裡已經有了定他們罪的鐵證,不容辯駁,他這才明白,這幾天他被阻擋在宮外,見不到皇后是什麼意思了,皇后這時肯定也給太子控制起來了,這麼一瞬間的功夫,蕭齊邰有點後悔,他後悔自己野心太大,要知道一隻黃鼠狼的野心在一隻獵豹面前是多麼的微不足道,獵豹甚至都不用做什麼,就可以把他收拾的連毛都不剩。
可是他就是不甘心啊!也正是那不甘心,讓自己弄成如今這地步。
蕭齊豫處理好了公文,讓裴韜將他們喊了進去,書房內,熏香繚繞,淮王和紀朔卻感覺不出絲毫雅意,蕭齊豫從書案連頭都沒有抬,就雲淡風輕的問了一句:
「紀侯爺最近辛苦了。」
紀朔後背猛地一僵,餘光瞥了一眼同樣僵直了身體的淮王,然後才跪趴到地上,什麼話都不敢說。
裴韜這時將一疊書信送到了紀朔面前,紀朔不明所以,顫抖著雙手接過了書信,上面的鮮紅印戳讓紀朔瞪得眼角都疼,這時陳德昌的私戳,用的是他山西總兵的印鑒……這個陳德昌,兩面三刀,根本就是陷阱,一步步的用這些證據將他釘死,表面上是他在和自己籌謀大事,可背地裡,卻和太子暗通消息,轉臉兒就把他給賣了!
事已至此,紀家算是徹底完了,有陳德昌的證詞,他無論如何都是沒法辯駁的了,只有低頭認罪求饒的份,可是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臣……」
蕭齊豫抬眼看了看他,這才放下手裡的一本摺子,用硃砂筆批閱后,才對他說道:「知罪了就起來吧,押入天牢候審,讓刑部,大理寺去審吧,儘快給我結案。」
紀朔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被被送去刑部,太子甚至連問責緣由都沒有,可見對他這些日子以來的所有事情都是了如指掌,根本不需要他再說一遍,原來他所做的一切自以為隱秘的事情,全都在太子的眼中看著,他蠢,真的是蠢死的。
自己貪心不足,上了淮王的船,原本是想著平陽候府已經落魄,若非大功績根本難以起複,他才鬼迷心竅跟著淮王去做那殺頭的買賣,想著淮王是皇后嫡子,素日又有皇后支持,想來也是有一番勢力的,可是如今他才知道,淮王的那些所謂勢力,不過都是一些比浮萍還要淺顯的東西,怪不得他去北漠,那些將領連見都不見他的面,甚至連軍營都不讓他進,在那個時候,他就該明白事情非同小可,那時若是他肯懸崖勒馬,回來京城,最多也就是一世無用的公卿,雖不能再光耀門楣,可是,一世太平總是有的。
紀朔兩隻胳膊給人硬生生的扯了起來,越想越不甘心,身子一重,就又對太子跪了下來,連磕了好幾個頭,磕的額頭都溢出了血,紀朔說道:
「殿下,一切皆是臣鬼迷心竅,求您治臣一人之罪,莫要拖累家中妻兒,臣就算被千刀萬剮也無話可說,只求太子放過紀家上下。」
蕭齊豫抬眼盯著紀朔,冷哼一聲:「你做這頭拴在褲腰上的事情時,怎麼的不考慮紀家上下了?下去吧。一切皆有律法,斷沒有為了你一人罔顧王法的道理。」
這就是不肯網開一面的意思了,紀朔絕望的垮下了肩頭,頭腦一熱,就要昏過去,是被兩個人拖著去的刑部。
紀朔走了之後,偌大的殿中,就只剩下蕭齊豫和蕭齊邰,一跪一坐,卻是沒什麼交流,蕭齊豫看摺子,喝茶,吃點心,絲毫不顧及下面還跪著一個人。
蕭齊邰只覺得這短短的一個時辰,他好像過了有一年那麼久,每一刻都讓他在恐懼中煎熬,不過,恐懼之中,可能又帶了點僥倖,畢竟太子哥哥沒有把他像紀朔那樣直接交由刑部和大理寺審判,那他是不是可以認為,太子哥哥是要對他網開一面的。
「紀家敗了,你和紀婉寧準備怎麼辦?」
正在吃銀耳湯的蕭齊豫,一邊吃一邊對蕭齊邰問道。
蕭齊邰驚訝的抬頭看了一眼蕭齊豫,不知道他問這話是什麼意思,眼珠子左右轉了轉,暗自思量著應該怎麼說才能讓自己聽起來被動一點,正要開口,就聽蕭齊豫又說了一句:
「紀婉寧懷了你的孩子吧?」
蕭齊邰這下也是愣住了,他……居然連這個都知道?蕭齊邰不想和紀家一樣的下場,若是按照律法,紀家不說滿門抄斬,全家流放是肯定的,若是這個時候,他承認了紀婉寧的事情……
跪爬到了蕭齊豫身前,蕭齊邰著急的說道:
「皇兄,是臣弟鬼迷了心竅,不過,這一切也是紀朔那老賊在背後推動的,他,他用他的女兒做誘餌,我,我好、色……經不起誘、惑,這才著了他們的道,后,後來想脫離卻已經沒有法子了,他,他把我的後路封死了,讓紀婉寧懷了我的孩子,我,我這才動了歪心思,皇兄,您就饒了我吧,我,我知道錯了!」
蕭齊豫吃了兩口湯,把碗放到了桌上,然後拿起旁邊的熱巾擦了擦手,這才說道:
「原本是想給你一個說真話的機會,不過既然你自己放棄了,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別說我這個做哥哥不疼你……」蕭齊豫走出了書案,來到跪地不起的蕭齊邰身前,居高臨下的對他說道:
「淮王欲犯上作亂,自此圈禁淮王府,按照律法,紀家滿門皆流放八千里,永生永世不得再返回京城。原本你若替紀婉寧求情,我便將之留在你身邊也無不可,但你既然不要,那就算了,不過,可能二你也清楚那姑娘是什麼樣的人,也不是個什麼好東西,為一己之私殺害自己嫡親祖母,這樣的虎狼心性,怪不得你不要她,等她生下了孩子,我便替你送到皇後宮中,讓皇后教養,而後讓她隨紀家流放,而你,則終身圈禁淮王府。」
蕭齊邰連挺直跪著都不能做到了,不住搖頭,似乎十分崩潰的樣子,說道:
「不,不,我不要圈禁!我不要圈禁!我要見父皇,我要見父皇,我……」
還沒說完,就被蕭齊豫打斷:「這個時候要見父皇了?你讓母后毒殺他的時候,又可曾想過,他是你父皇呢?」
蕭齊豫的聲音冰冷,讓蕭齊邰周身冰涼,從未有過的悔恨此刻正侵襲而來,有些崩潰的搖頭:
「不,我不想被圈禁!皇兄,我知道錯了,從前是我心眼兒小,你不讓我做事,有意的隔離我在政局之外,我,我這才動了不該有的心思,如今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還不行嗎?我是你的親弟弟,我們兩個都是從母后肚子里生下來的,我們最應該是親近兄弟不是嗎?你不要我管事,從今往後,我就不管事了,我不會再有任何非分之想……我……我……皇兄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呢?為什麼要放任我做那麼多錯事呢?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不要把我圈禁,我不要被圈禁。」
蕭齊豫盯著哭的十分狼狽的蕭齊邰,面無表情的揮揮手,然後就有人來將蕭齊邰拉了下去。蕭齊邰見求饒不成,一邊被拉出去,一邊扯著嗓子嚎叫:
「蕭齊豫,我不服!憑什麼你生下來就是太子!憑什麼所有人都向著你!憑什麼所有事情都掌控在你手上!我不服……從小到大你從來沒有認可過我,我為什麼不能反,我為什麼不能反你!你休想把我圈禁,我要見皇后,我要見父皇,我要……」
聲音越來越小,到後面就不怎麼聽得見了,蕭齊豫聽到那些話並沒有太多感觸,淡定自若的拿起了一旁的摺子,繼續心平氣和的看了起來。
他因為經歷過一世,所以他知道蕭齊邰的野心不會因為他原諒他就歇掉,他從頭至尾都只是想取代他的位置,自己登上九五之尊的寶座,並且眼裡容不下任何人,所有擋在他面前的人,他都要盡數剷除了才放心,天生的多疑讓他註定不會相信任何人。
這樣的人你和他說道理,說不通,既然說不通,那就不說了,上一世他就算被剝奪了皇位,也照樣可以奪回來,更別說這一世,有了完全準備,蕭齊邰若是再忍幾年,說不定鬧出的動靜還能再大些,可如今嘛,他自己羽翼未豐,就算有這個反叛之心,卻也沒那個能力實行,所做的一切,全都在他的掌控與預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