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千年

「饕餮號稱吞天之獸。」

血楓這樣說著，將饕餮之骸放在地上，骸骨瞬間放大，變成了足足有一座兩層別墅的大小。

「據說，因為太過貪食，饕餮會吞噬它看得到的一切事物，甚至連自己的身體也不放過。因此，饕餮其實是有首無身的。」

「而被封印之後，它沒有其它東西可以用來滿足自己強烈的吞食yuwang，便開始吞噬時間。」

「吞噬時間？」我有些莫名其妙，看不到摸不著，概念上的東西怎麼能被吞噬？

「怎麼說呢……」

血楓摸著下巴想了想，似乎是在組織語言給我解釋。

「就像是人類科技中所說的，宇宙里有一種名為『黑洞』的天體，可以靠著它強大的引力吸收光線，甚至扭曲時空，而饕餮所做的事情，其實和這並沒有什麼區別。」

「也就是說……被封印的這上萬年，饕餮它一直在啃噬時間？」

「沒錯，但是即便是它，也沒辦法影響到別人的時間，它所能做的也不過是吞噬屬於自己的時間罷了。因為這個，恐怕它是四大凶獸之中最早死的吧？」

血楓摸著身旁柱子般的，骸骨的獠牙，感慨似的說到。

「我大概明白了……」

看著眼前的饕餮之骸，我說出自己的猜想：「恐怕，饕餮它吞噬的這些時間，我們是可以加以利用的？」

「很敏銳嘛小子。」血楓微微有些驚訝，說：「不過還是有一點偏差的，骸骨裡面的時間已經隨著饕餮的死亡而消逝了，我們並不能利用這些時間，但是靠著饕餮的力量，我們可以讓時間變慢。」

「變慢？」

「沒錯。」

血楓點點頭，走到骸骨的正面，對著骨頭上失去了下巴的巨口，單手向前一伸，一道小小的白光門出現在那裡。

「在這饕餮之骸內部，有一個獨立存在的空間，只要在這空間里，時間的流逝速度就會慢得許多。雖然說還不是完全靜止，但是大概算下來，應該是只有現實世界里的五百分之一左右吧。」

「也就是說……」

我立刻會意，走上前去，伸出手觸碰這那道白光，道：「剩下的這兩年時間裡，如果我待在這裡面，就能有一千年的時間用於修鍊了？是嗎？」

「沒錯。」血楓點頭。

「一千年……」

抬頭仰視著眼前這隻剩下骨骼的巨大頭顱，我只覺得它黑洞洞的眼眶也正直視著我。

一千年啊，就算我天資再差，有了如此漫長的時間，也絕對可以化不可能為可能的吧？

我心裡的激動之情愈發濃郁，這感覺並不是一下子出現的，而是彷彿我每走一步，都會讓這種感覺強勢一分，而當我撫摸著這骸骨的時候，我幾乎要叫出聲來。

怎樣形容呢……

在失望，絕望中，抓住了一絲希望的微光，並且知道這便是我的全部了——大概就是這樣一種感覺吧？

「我說你……有這麼好的東西，倒是早點拿出來啊？害的我白擔心……」

終於穩定了一下情緒，我平復了呼吸，一面轉過身，一面對著血楓說到。

這廝剛剛搞出的那副嚴肅臉和一反常態的樣子，真心把我嚇得不輕。

然而，當我轉過身，看到血楓現在的表情之後，卻是又說不出話來了。

並沒有任何變化——倒不如說比起之前的樣子更顯落寞。此時的血楓，依舊是那種如同冰川一般的嚴肅表情。

「小子……你想的太簡單了。」

只見他悠悠一嘆，將目光拋向遠方，道：「一千年啊……會那麼好過嗎……」

他說這話是，句子拖得很長，不知道是在對我說，還是喃喃自語。

「悶熱，沉重，空無一物……」

血楓轉向我，「我曾用靈識探查過那片空間，那裡是個絕對死亡的世界，比地獄更接近死亡。」

「那裡都有什麼？」我問。

「什麼都沒有。」這次，血楓沒有任何考慮，便直接說出了回答。

「一眼望去，什麼都看不到，完完全全的一片空白，甚至連視線的落腳點都找不到……那空間似乎是沒有盡頭的，也就是沒有盡頭的空白……」

「沒有盡頭的空白……」

我重複著這句話，腦中回憶起了之前曾和小毯相遇的那個世界——那種無盡的空虛感，失去了可以支撐之物的恐謊感，以及那時撲在我懷裡哭泣的小毯，在我的記憶中一清二楚。

「小子，這也正是我勸你放棄的理由。」

血楓道：「雖然那個世界里沒有任何可以奪取你性命的敵人存在，但是這也正是你最大的阻礙。」

「因為你的敵人，就是那整個世界。將沒有人站在你這一邊，沒有人是你的同伴——甚至連你自己都不是，倒不如說，你心中的死寂感以及精神壓迫會最先壓垮你的腦袋。」

「小子……放棄吧。那可是整整一千年啊！整整一千年的流浪，一千年的枯燥，最重要的是，那可是一千年的寂寞啊！」

「如果你放棄的話，最起碼還能痛痛快快地過完剩下的這幾年，不是嗎？」

血楓不斷地說著勸說的話語，不知道為什麼，莫名其妙地覺得有些好笑——那時候無所顧忌，堪稱冷血的上古神將，此時卻成了一個苦口婆心的老媽子。

而沒有掩飾的，一個古怪的笑容出現在了我的臉上。

「小子！你聽清楚我說什麼了嗎？」察覺到我走神了，血楓的臉上現出一絲怒意。

「只要走過這裡……就能進入那片空間了吧？」

我走到骸骨中央的白光門前，伸手試探著。

「沒錯，但是進去的話沒有足夠的實力是不可能出來的。小子，聽我說，就算你真的承受了這一千年的寂寞，但是以你的天資，是很難……」

「我說血楓。」打斷了對方正在講的話，我轉過身去，道：「能告訴我嗎？你幫助我的理由？一直以來……」

……

血楓原本還想說什麼，聽到我的話卻是一下子愣住了。隨後，他的嘴唇很快地動了幾下。

「我知道了，真的，多謝你了。」

沖著他笑了笑，我轉過身，走向了那奇異的白色光門。

血楓似乎是本想要阻擋我，但是向前伸出的手卻停在了半路。

而在他身後，一直沒走，而是躲起來偷聽的納蘭雨洛，正向著這邊狂奔過來。

「道格！別——」

「刷！」

當我被光門傳送走之前的那一刻，這是我聽到的最後的聲音。

這也是我聽到的，屬於這個世界的最後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