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蠢蠢欲動
她急得都想撞牆了。
旁人不知就罷了,難道老太太也不知,元大夫是為何離開的?
說得像元大夫是她故意打發走的,然後再請呂大夫專門來害人的一樣。
三太太魏氏此時恨不得再生九十九張嘴為自個兒辯解。
但對於元大夫的離開,魏氏又有些心虛。
忽然間,她記起三老爺盧景洪昨夜教她的話。
老爺說,沒做那些虧心事,就沒必要費勁兒辯解,愈是急於撇清,眾人愈是會懷疑你。
而且眼神要堅定,不能躲躲閃閃,不能叫人覺得你心虛。
思及此,魏氏彷彿有了底氣,正面迎上盧老太太的目光,絲毫不迴避。
四太太閔氏出聲道:「還是先去看看大嫂吧。」
盧老太太聞言站起身,「對對對,老大媳婦要緊。」說著拉了毓珠的手,「需要什麼葯,儘管吩咐下去,既然已經走了一趟太醫院,可有請一位太醫回來?」
毓珠引盧老太太及眾人進內室,面有餘悸地說:「為太太安胎的劉太醫來把過脈了,說好在太太用藥不多,脈象已趨於平穩,只是低燒未退,需要靜養,再用藥時得謹慎。」
廖媽媽接話道:「劉太醫還說,太太是有神靈庇佑,能短時間內情況好轉也是奇迹。」
盧老太太慨然頷首,「老大媳婦心地仁善,也是平素積了德啊。」
廖媽媽微微一笑,話鋒一轉,「縱然有神靈庇佑,但*卻不可預測,奴婢斗膽一問,此事——」
盧老太太指了指魏氏,「你們放心,三太太自告奮勇,說查不出個水落石出。就由她來負責,畢竟先前當家的是她,管理不善也是她的過失。」
魏氏勉強應了一聲。
廖媽媽心思微動,看了眼毓珠。
管理不善?
這個詞似乎有些焦點不明吧。
「二小姐。彭姨奶奶來了。」剛要入內,綠蕪進來稟話。
毓珠隨她出去迎接。
綠蕪悄悄地問:「小姐不留在太太身邊?不怕太太說漏嘴?」
「沒事,廖媽媽在。」毓珠略一思索,說道:「你不覺得,經過昨晚的事,太太彷彿比以前明白了許多。」
綠蕪點頭道:「唉,如此最好。」
經歷了磨難,總得有些成長。
「姨奶奶,您身子不舒服,打發人問一聲就行了。怎地親自過來了。」毓珠迎出門,攙住面色憂慮的彭姨奶奶。
彭姨奶奶昨夜身子也有些不爽,又聞徐氏落水,愈發不痛快,一夜都不曾睡好。此時雙眸渾濁無彩,疲憊不堪。
「我怎麼坐得住呢。」彭姨奶奶哀嘆一聲,急急地往內室走,「你母親現在怎麼樣了?孩子怎麼樣了?」
「太太好著呢,姨奶奶您別擔心。」接話的是杵在簾外的姜姨娘。
昨晚她一直想進屋看徐氏,卻被毓珠以各種理由擋在外頭,此時闔府上下齊聚大房。毓珠也只好鬆口叫她陪著徐氏。
倒不是怕她趁火打劫,加害徐氏,只是她嘴碎,鬼心眼兒多,萬一說了什麼徐氏不愛聽的,徐氏又敏感。難免氣鬱成結,傷身傷心。
彭姨奶奶見了她,以為她在屋中伺候,就溫和地笑道:「你辛苦了。」姜姨娘擺一擺手,望著毓珠道:「不辛苦不辛苦。全都是二姑娘在裡外操勞,我們呀想幫忙都無處插手。」
毓珠笑一笑未語,攙著彭姨奶奶進了內室。
姜姨娘打著哈欠走到院子里,想趁人多回屋休息半會。
四太太帶來的丫鬟冬娟路過,向姜姨娘福了福身子,笑呵呵地說:「好久不見姨娘,姨娘比從前更標緻了,這身月藍素色珠邊襖也做得精緻,把姨娘的膚色襯得愈發晶瑩剔透。」
姜姨娘聽了心甜如蜜,「常聞四太太身邊的人俱是七竅玲瓏心,我看冬娟姑娘稱得上是第一人呢。」
冬娟笑道:「奴婢萬萬不敢當,要論起心思玲瓏,奴婢倒覺得大太太身邊的碧雲姑娘最勝。適才聽碧雲姑娘說,大太太氣色虛弱,要好生將養一陣子,她今年原本可以回家過年,卻為了大太太要留在府中。而且還私下翻閱典籍,為大太太尋找調養氣色的秘方,如此盡心儘力,奴婢們看在眼中,都覺得十分慚愧呢。」
姜姨娘心下輕嗤。
徐氏那個乾癟的病秧子,就是整日食用燕窩靈芝,也很難再容光煥發。
而反觀她,氣色紅潤,墨發如緞,身段婀娜。
女人家還是要生個孩子,生過孩子的女人,風情由內而生,舉手投足皆是媚態。
徐氏就像風中的小野花,氣質雖然清秀,卻易折易落,觀久了不免無趣。
怎如她這朵薔薇來得嬌艷呢。
姜姨娘掩帕笑出聲來。
如今徐氏被病痛折磨,人只會越變越丑,正是她留住老爺的絕佳機會。
正暗自樂著,門上來報大老爺盧景瀚回來了。
姜姨娘忙正了正衣飾。
「老爺,您回來了。」
盧景瀚步履匆匆地進門,姜姨娘宛如一隻彩蝶,翩躚而上。
盧景瀚稍稍一怔。
姜姨娘眼中閃過一絲愁怨,嬌滴滴地嘟囔:「老爺好些日子沒見妾身了,是不認識妾身了嗎?」
盧景瀚帶著她踏上台磯,有些心不在焉,「這陣子冷落你了,過幾日我會好好陪陪你和雲兒。」
說著,只見秦氏快步出來,喜道:「老爺回來了,太太正念著您呢。」
盧景瀚何嘗不著急,加快腳步就隨秦氏去了。
姜姨娘並未灰心。
盧景瀚此時還能分心安慰她,說明他還是很在乎自個兒的。
畢竟,從先太太卧病到徐氏進門那幾年,盧景瀚的飲食起居,全都是她在張羅伺候。
在續弦前,盧景瀚甚至還對她說,若非大周朝的律法不允許有官身的將妾室扶正,她姜曉蓉完全勝任大房主母。
哪裡還會有她徐氏插足的份兒。
每每思及此,姜姨娘就萬分鬱悶不甘。
「娘。二姐方才在窗欞后看你。」五小姐雲珠來到姜姨娘身旁,悄悄地道了句。
姜姨娘只覺後背一涼,卻不敢回頭查看,「你可看清楚了?」
雲珠確定地點了點頭。
姜姨娘眉心微蹙。站立不安。
毓珠這丫頭可真是愈來愈邪門了。
眾人看望過徐氏后,為免打擾她靜養,很快就離開了。
盧景瀚坐在炕沿兒和徐氏說話。
眉宇間寫滿了擔憂和心疼。
毓珠引眾人出來,留他夫婦二人獨處。
廖媽媽問毓珠:「二小姐,您也瞧見了,老爺有多麼掛心。聽宋義說,老爺出宮時聞得太太腹痛難忍,連轎子也棄了,騎著馬就回來了。我們連老爺也一併矇騙,老奴總覺得有些於心不忍。不如就和老爺說實話,那呂大夫開的方子我們根本沒用,太太腹痛難忍也是我們放的假消息——」
毓珠打斷她道:「爹爹這個人,就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不見黃河不落淚。就是得讓他狠狠吃一次教訓,他才能長記性,才能看清楚,這世上的人形形色色,每個人對他並不都是真心真意。」似乎覺得這樣評價父親有些不妥,毓珠輕咳一聲,忙岔開話題:「爹爹可有說如何處置呂大夫?」
秦氏道:「聽說呂大夫和咱們盧氏宗族還有些姻親關係。不好施以懲罰,當然以後是不會再用他了,他現在應該回廂房收拾行囊去了。」
毓珠淡淡地「嗯」了一聲。
秦氏念及一事,補充道:「高榮夫婦和吳嬤嬤也還沒離開,三太太好像是懷疑到他們頭上了,這會兒只怕正審問呢。」
毓珠不以為然。
高榮夫婦有把柄在她手上。巴不得早早地遠走高飛,要說他們有嫌疑,可能性為零。
吳嬤嬤嘛。
若說吳嬤嬤對她有怨恨,也說得過去,畢竟是她揭穿了吳嬤嬤偷盜的往事。
但沖著徐氏去。似乎說不通啊。
出事後,向來仁慈的徐氏還為她求情,否則她就被父親下令打板子了。
三嬸查他們,只會浪費工夫。
但祖母將此事交給三嬸去查,無疑是比大房自個兒去查更好。
只是,需要她來引導引導。
毓珠腦海中浮現出姜姨娘和冬娟笑語晏晏的畫面。
……
地磚冰涼蝕骨,寒氣襲人。
高榮夫婦哭喪著臉跪在魏氏跟前,不斷重複著同樣的話。
「小人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去謀害大太太,昨晚出事的時候,小人正在房中收拾細軟,也沒有機會去害人啊。」
高榮心裡真是苦不堪言,悔不當初。
大老爺伯樂識馬,使他免於一生潦倒,將他帶回京都,給了他一份安定的差事,足夠他一家人過得富足安康。可他交友不慎,心生貪念,渴望有朝一日還能重回家鄉,振興家門。於是,在三房管事黎輝的慫恿下,他向老爺進了王韜夫婦的讒言,成功接任管事一職。盧家殷實的家底,龐大的田畝,更是刺激了他的貪慾。他開始利用身份便利,中飽私囊,篡改賬薄,漸漸累積了巨額財產,而老爺無心打理家業,令他得以次次矇混過關。後來經黎管事引薦,他結識了武安伯府的童管事,在暴利的驅使下,終歸是*戰勝了理智,他決定也一同入股,大幹一場,起初每回都能賺個滿盆缽,今年以來卻屢屢虧本,只因朝廷加大了對販私鹽的打擊力度,好幾批貨都被官兵給查了,以至於損失慘重,投進去的錢都打了水漂。
正當他猶豫該不該收手時,也到了東窗事發的這一天。
二小姐竟察覺出了此事。
那時,他嚇得魂飛魄散,生怕二小姐會將此事告訴老爺。
依老爺那直脾氣,把他扭送至順天府都是有可能的。
但萬幸的是,二小姐居然沒有聲張。
還警告他,對外只能稱他是斂財收禮才被解聘。
連黎輝、童管事也一併得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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