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雖說天引粉的煉製並不如何困難，但想要煉製出高品質的天引粉，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最低級的天引粉只能吸引白李方圓內的妖獸，而最高品質的天引粉，根據使用方法的不同，可以吸引特定血脈的妖獸——只要同在一個大千世界之中，無論對方身處何處，都會被吸引而來。更重要的是，被最高品質的天引粉吸引而來的，身上絕對有著最純粹的上古妖獸血脈

可以說，天引粉之所以如此受到追捧的原因，便是最後一點。

與上古妖獸的罕見齊名的，就是他們的強大了——若是對上同等修為的修士，他們甚至能夠在以一敵多的狀況下，不落下風。當初凌浩清能夠一個人擋住那麼多大乘期的大能，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他的靈寵身上。

但與它那堪稱逆天的作用相比，想要得到高品質的天引粉，自然需要與之相應的能力。玄級以下的煉丹師，充其量也就只能得到低品質的天引粉罷了。而最高品質的天引粉，甚至只有傳說中的天級煉丹師才能煉製。

因此，在手中只有三朵月影花的情況下，趙季同自然不可能做出自己動手煉製這樣浪費的事情來。

而當時正閑得慌，煉丹術又是地級中階的石浩廣，自然就是煉製天引粉的不二人選。

面對趙季同的請求，石浩廣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就答應了下來——那時候趙季同不明白其中的原因，現在倒是弄清楚了。

……感情他看上的不是月影花，而是地炎玉！

剛剛還為自家師父的大方而感到驚艷，現在趙季同就感到手上那枯青丹無比棘手了。

雖然真要說起來，枯青丹與地炎玉的價值相差無幾，甚至對於某些修士來說，枯青丹的作用比起地炎玉來，要大上許多，但無論如何，像這般直接昧下地炎玉的行徑，於情於理都不合適。

尤其趙季同還沒有忘記，司雨辰曾經說過，那個葯匣，只是凌浩清給他防止藥材用的。

忍不住在心裡哀嚎了一聲，趙季同格外有衝進後山，將那個不靠譜的師父給拽回來的衝動。

當然，他也知道，這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不說以他們的修為差距，他能不能找到石浩廣的蹤跡，即便石浩廣對自己的行蹤一點都不隱藏，趙季同也根本沒有那個能力，追入後山深處。

……所以這件事情，就只能是他硬著頭皮接下了嗎？

一想到接下來可能要面對的司雨辰質疑的目光，趙季同就忍不住一陣鬱悶。

在自己的房門外站了好一會兒，趙季同看了看已經暗下來的天色，終於還是苦著一張臉轉過身，走回了房內。

天引粉什麼的，還是過一陣子再給他們送去吧。

……至少，等他想出個合理的借口再說。

但這個世上總是有那麼一種不招人待見的規律，那就是——你越害怕什麼，就越會來什麼。

趙季同看著面前的司雨辰，臉上的表情都不由地有些僵硬。

「司師兄，你怎麼這時候來了？」這話一出口，趙季同就忍不住想抽自己兩嘴巴。這不是在表明了自己不歡迎司雨辰嗎？

生怕司雨辰誤會自己的意思，趙季同連忙開口解釋：「不，我是說，司師兄你來得真巧，師父他剛把煉製好的天引粉給我！」

「啊，是嗎？那還真是巧了。」彷彿才回過神來似的，司雨辰對著趙季同露出了一個笑容，回了一句。

「確實，我正準備去執劍峰尋你呢。」看到司雨辰似乎沒有在意自己剛才的話的樣子，趙季同頓時鬆了口氣。忍不住又看了司雨辰一眼，他才從儲物戒中，掏出石浩廣交給他的藥瓶遞過去：「這是天引粉和枯青丹。」

「枯青丹？」突然聽到一個陌生的名詞，司雨辰一愣，下意識地就重複了一遍。

「恩，枯青丹。」趙季同應了一聲之後，有些乾巴巴地將枯青丹的作用給講述了一遍，就閉上了嘴。

也許是因為心虛的緣故，明明平日里能夠說上很久的東西，趙季同卻只用幾句話就說完了。而司雨辰看著手裡的藥瓶，也沒有要開口的意思。一時之間，兩人之間的氣氛顯得有些尷尬。

平常的時候，司雨辰臉上總是帶著溫和的笑容，也總是會在恰當的時候挑起話頭。似乎只要和他相處，就永遠不會出現冷場的情況。

可現在，司雨辰卻神情恍惚，就連臉上的笑容，都有幾分空洞。

司雨辰的樣子太過奇怪，就連趙季同都看出了不對勁來。

他皺著眉頭盯著司雨辰看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什麼？」司雨辰有點茫然地看向趙季同，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哦，沒什麼。」

說完之後，彷彿為了確認什麼，司雨辰搖了搖頭，又重複了一遍：「沒什麼。」頓了頓，他看著趙季同，突然開口問道：「在你的眼裡，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啊？」乍然聽到這種問題，趙季同的心裡頓時一驚，之前石浩廣說過的話突然就冒了出來，讓他瞬間就慌亂了起來。

——難道司雨辰發現了什麼，所以態度才會這麼古怪？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飛快地佔據了趙季同的腦海，讓他心虛地不敢直視司雨辰。

「怎麼了？」等了一會兒，沒有聽到趙季同的回答，司雨辰忍不住開口問道。

這個問題，難道真的有這麼難回答嗎？

看到司雨辰微微皺起的眉頭，趙季同立即意識到司雨辰誤會了他的意思。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什麼，卻一時想不出該說什麼，只能有些泄氣地搖了搖頭：「沒什麼。」頓了頓，似乎是想要說明什麼似的，又加了一句，「司師兄是個很好的人。」

要是換了平時，聽到這種話，司雨辰肯定會在心裡吐槽自己收到了一張好人卡，但是現在，他卻根本沒有這種心情。

似乎是覺得自己的話有些太過空泛和無力，趙季同想了想，連忙再次開口：「司師兄天賦高，卻不會心高氣傲，性格溫和包容，寬厚大方……」

聽著那從趙季同的口中吐出的一個個褒獎的辭彙，司雨辰唇邊的笑容卻一點點地消失。

那些分明是褒義的辭彙，在他聽來，卻格外的刺耳。

溫柔，和善，細心——這正是他費盡心思，在他人面前營造的形象，不是嗎？可現在，司雨辰卻一點都不想從別人的口中聽到這些東西。

「他們看到的，都不是你。」有什麼人在耳邊低語。

置於膝上的手不自覺地一點點蜷起，司雨辰突地出聲打斷了趙季同的話：「夠了！」

被司雨辰突然抬高的音調給嚇了一跳，趙季同猛地頓住話頭，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司師兄……？」

「抱歉，我……」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麼，司雨辰愣了一下，連忙開口道歉。

看到趙季同那愣神的樣子，司雨辰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本來就是他自己造成的結果，沒事遷怒別人幹什麼？

司雨辰突然就想起了司雨辰曾經給他的評價。

懶散，沒心沒肺，小心眼——看，這才是他真正的模樣。

輕輕地搖了搖頭，司雨辰連臉上的笑容都維持不住了：「對不起。」除了這個，他真的不知道能說什麼。

他甚至不知道，這一聲道歉，究竟是說給誰聽的。

「天色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了。」到最後，司雨辰只能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丟下這句話之後，就狼狽地離開了，甚至都沒有去看被丟在原地的趙季同的表情。

說到底，他跑到這裡來，就是想要尋求安慰的吧？因為一直都覺得趙季同和司雨夜很像，所以才會覺得，這種時候，他會輕易地看出他心裡的想法，然後用各種高端文明的話，明裡暗裡地諷刺他一通，把他狠狠地打醒。

——但不一樣的人，終究還是不一樣的。

趙季同不是司雨夜，永遠都不會是。

他到底，在期待些什麼？

站在自己的房門外，司雨辰卻無論如何都不想再往前邁進一步。彷彿他的前方，不是自己睡了這麼多天的房間，而是擇人而噬的怪物一般。

他恐懼著，躊躇著，卻連自己究竟在恐懼什麼都不知道。

「你從來都沒有看清楚過你自己想要的東西。」

「不敢看清，不敢追求——不敢接受。」

眼前的一切都一瞬間被拉遠，只有那一片紅色亮得刺眼。

司雨辰猛地後退一步，大口地喘著氣。

盯著那依舊緊閉的房門看了好一會兒，司雨辰才深深地吸了口氣，平復了下呼吸，轉身朝凌浩清的房間走去。

他現在……真的不想一個人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