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劉炳全身歸舊所，博洛大軍困潞州

十多天後，劉炳一行人出現在汾州府城外，見城頭戒備森嚴，便令人傳話給姜建勛，稱劉炳回到汾州，請速開城門。

姜建勛正在部屬城中防務，忽聽報告稱劉炳回來了，驚喜萬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或許更是不敢相信劉炳僅憑兩百多人能夠在數萬清兵的圍攻下死裡逃生。

姜建勛抬起右臂，用袖口擦了擦眼，對來報信的士兵說：「你再說一遍，真的是布政使劉大人回來了？」

士兵連連點頭道：「城外來人，約莫有兩百多人，全是騎兵，領頭的自稱劉炳，點名要見巡撫大人。」

姜建勛終於確信，自己患難與共的劉炳回來了。他扔下拿在手中的筆，顧不得整理衣冠，匆匆忙忙出了府，直往城門奔去。

二人相見，泣涕交織。

姜建勛上前，緊緊的保住劉炳，哽咽著說：「我一直以為你我此生再也無緣相見，不想劉兄竟能再現汾州，以兩百人對抗數萬大軍，竟然能夠全身而退，真乃我軍中之戰神也。」

劉炳擺擺手，笑道：「其實多虧了我軍有利器。」

姜建勛驚詫道：「什麼利器？我軍竟有利器可破數萬敵軍？」

劉炳附在姜建勛耳旁，裝作神秘的說道：「姜兄可還記得崇禎十五年我等從西班牙人手裡購買的那幾把洋火銃嗎？」

姜建勛不無驚訝的說：「你是說那幾把洋槍？」

劉炳說：「正是。我這兩百多人有幾十個人都有火銃，清軍殺來之時，我令他們隱藏在隊伍最後，待清兵靠近，前隊全部俯下身子，火銃手突然開槍，一下子就撂倒了幾十個清兵。連續打了兩撥，我自己手裡的小火銃還打死了清軍的前鋒將軍托其哈。清軍見主帥被殺，又多沒見過火銃這種兵器，猶豫遲疑，我等趁著空擋趕緊撥馬撤走。這才回到汾州，得以與姜兄再見。」

姜建勛聽完，哈哈大笑幾聲：「想不到你以兩百之眾打退數萬清軍，還打死了前鋒將軍。真是可喜可賀啊。」

劉炳笑道：「多虧了火銃。要是我部兵馬人人都有此物，定能克敵制勝。只可惜就這幾十桿，槍彈也沒有了。」

姜建勛道：「只要劉老弟能夠回來，就是我等大幸，其他的事情日後慢慢處理，現在思想，也毫無用處。慢慢來吧。先吃飯。」

博洛派往太原城南攻擊義軍的士兵回報，稱劉炳軍中有神器，沒有接觸就可將人打死。博洛畢竟是個親王，自然知道士兵口中的神器便是火銃，趕忙問道：「你可知有多少？」

士兵應道：「托其哈將軍所攻擊之賊軍不過兩百餘人，卻足足有四五十支火銃。托其哈將軍也被他們給打死了。」

「什麼！」博洛暴怒，指著士兵的鼻子連連罵了幾聲無用，喝令他滾出門去。

待士兵慌慌張張退出去后，博洛靜下心來，暗算道：兩百人有火銃四五十支，那麼四五個人就有一支，姜建勛號稱擁兵十萬，即便真實數字只有五萬，那麼也足足有火銃手一萬多人。即便沒有這麼龐大，數千火銃手總歸是有的。如果我軍強硬攻擊，恐怕到不了跟前，就要損兵折將，鎩羽而歸。

副將博西勒對博洛說：「攝政王令諸王各自統兵南下，王爺的責任是防守太原，並不是攻擊汾州。如今賊兵已然退去，王爺大功已然大功一件。何必去趟汾州那趟渾水，給自己找些許的不自在呢？」

參將趙俊對博洛說：「晉南義軍，數姜建勛實力最強，又有新式武器，不可硬碰，況且其軍領有汾州府各縣，北接太原，南接臨汾，是我朝心腹大患，遲早必除。朝廷自然會派重兵前往征剿，將軍大可不必過去。反觀長治府各縣，雖說賊兵人數最多，但大首領胡國鼎在太原北李巡撫斬殺，群龍無首，我軍反倒可以各個擊破。」

博洛聽完，大讚妙計，留下兩千軍馬幫助李夢華守衛太原，其餘人全部直撲潞州。

博洛大軍到達潞州的時候，是明永曆三年（清順治六年，1649）的七月初七，正值民間的七夕佳節。不過這時候城裡城外的人們誰也沒有心思過節，更不可能卿卿我我。

潞州守將王鳳是一員猛將，站在城頭看著洶湧而來的清軍，自己手下只有不到五千人馬，自認為不可抵擋，已抱定必死的決心。

早在博羅到來之前，王鳳就派信使前往遼州和平順求救，希望能看在同僚一場的份上出手相救，并力陳唇亡齒寒的道理。然而，遼州守將劉珺對王鳳一直懷有敵意，虛與委蛇，平順守將牛光天自認為是姜瓖部屬，不願與胡國鼎舊部過分糾纏。

王鳳沒有求來救兵，只能決心以五千兵勇獨自抗敵。

七月初八凌晨，清軍用火炮猛轟西門，趁著夜色和城中驚亂，登城而上。守城士卒在王鳳的親自指揮下，用刀砍、用石頭砸，連續打退清軍的多次進攻。太陽出來的時候，清軍扔下數百具屍首退往十里之外的大營。

參將趙俊進言說：「我軍此番硬攻硬打，反倒激起城中的怨憤，況且王鳳是一員驍將，自然知道儲備糧草的道理，但是這糧草再多，也有吃完的一天。況且，潞州處在太行山西邊，常年少雨，只要我們圍死城池，不出半月，城中必然大亂，自有小將殺了王鳳獻城。」

博洛聽取趙俊的意見，令大軍前移，在潞州城外築起高壘，高壘環著城牆一圈，高度比潞州的城牆還高。博洛站在高壘之上，對潞州城內狀況看得清清楚楚。

清軍斷絕了潞州城所有的糧米、水、木材等生活必需品的運輸通道。偌大的潞州不久便陷入了糧米斷絕的境地，更可怕的是沒有水。這個靠近太行山的小城，本來就雨水稀少，地下水也少的可憐，以往的用水都是通過水渠從其他地方引來，如今清軍堵塞了水道，城內的形狀可想而知。

七月十六，清軍圍城的第八天，城內水源斷絕，糧米將近，士兵們連握刀的力氣都沒有，一個個癱軟在城牆上。

潞州縣令蔣玄勸王鳳投降，好歹給城內軍民一條生路。

王鳳大怒，指責蔣玄背主，並泣涕交加的說：「崇禎十七年，我等兩次叛明歸順，又叛順歸清。如今，義軍蜂起，你我叛清歸明以彰顯天道人倫。如今，大人又要我叛明歸清。再這樣下去，你我還有何顏面活在這世上？」

蔣玄道：「我也知道這樣做實在是有違忠君之道，可是數萬大軍圍在城外，死死困住潞州，城內缺米無水，將士們連拿刀的力氣都沒有。再這樣下去，不被清軍砍死，也得活活餓死啊。」

王鳳絲毫不為所動。

蔣玄搖搖頭，走了出去，連連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