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木靈子
第二十一章:木靈子
千丈飛瀑,夜涼如水,一個修長的身影正在飛瀑附近不斷地晃動。
「風劍術!」
飛瀑之下,林軒一聲低喝,雙手飛速地掐出風劍訣,腹中靈力運轉。剎那間,五道凌厲的勁氣閃電般從他口中飛出,刺入了奔落的瀑布內。
下落的瀑水上濺起几絲水花,很快又恢復了原狀。
這樣的風劍術,已經完全出乎了常人的意料,自然也可以是出奇制勝的殺手鐧。因為從未有人想到過,施術前可以不用聚風;也沒有人想到過,風劍會從一個人的口中吐出;更不會有人料到,飛刺而來的風劍竟會是五道。
這樣的風劍術,前所未有,早已不是簡單的低階術法。
「赤龍吞日!風吹不息!呵!」
林軒左手掐訣,右手忽然抬起,掌心已經多出了一團腦袋大小的火球。隨後他靈力一放,火球立刻化作一條長蛇飛了出去。隨著火蛇騰舞,林軒腹中發出一聲低沉的轟鳴,接著突然張口吐出一陣狂風。火蛇驀然變大了一圈,彷彿一頭渾身是火的蟒蛇,殺氣騰騰地撲向飛落的瀑布。
「轟」,瀑布上空,驟然騰起了一團巨大的水汽,瀑水像是一條垂掛的布帶,來回抖動了幾下,接著又變回筆直的下垂。
夜色中,火光逐漸散去,林軒凝重的表情,隨之也重新掩蓋在夜幕之下。
焚天赤火訣雖然一套不多見的完整功法,而且威力頗佳。但它畢竟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絕世神功,否則邱金福長老也不會眼皮都不眨一下,就把這門功法拿來贈人了。
然而,林軒體內的風靈根,卻讓這門功法有了些不同。
因為只要生過火的人都知道,火要燃燒,必然離不開風的吹送。把一大堆柴火,密不透風地堆疊在一起,是絕不可能升起熊熊烈火的。唯有讓它們鬆動,使風在柴火四周流通,火勢才會旺盛。
火借風勢,風助火威。日後,林軒若能將赤龍吞日完全地練至大成,再藉助體內風勢,那麼施放出的威力自然與原先會有天壤之別。
再反覆練了幾遍術法,林軒體內的靈力已近乎枯竭。他喘著氣,在一邊的大石上坐了下來,開始運轉風靈譜恢復靈力。兩柱香的時間后,靈力就慢慢恢復了大半。
林軒停止運功,抬頭望著面前的瀑布。在他四周,水聲轟鳴,浪花飛濺。
自進入鎮天門來,時間已經過去一年多,卻又感覺恍若昨日。這一年裡,他身上的變化實在太大,竟從一個平淡無奇的凡人,真正邁入了修行者的大門。如此造化,讓林軒至今感覺如在夢中。
雖然,未來的道路,還很漫長;雖然未來,充滿了無數未知的變數。
林軒休息完畢,理了理有些散亂的衣服,起身從大石上跳下來,準備走回住處。
狹長的石階中,聽不到一絲腳步聲,只有飛瀑的水聲在耳畔回蕩不絕。丹石峰上,夜色深濃,卻有潔白的月光照在山道。
林軒獨自一人,漫步在石階上,心中思考著最近修行上的問題,完全沒有看到,前方的石階上,忽然站立了一個男子。
等到快撞上那個身影時,林軒才發現了有些異樣。他猛地一抬頭,緊盯著那個身影。
月光下,那人依舊一動未動,既不開口說話,也不讓路,只顧抬頭看著天空。挺秀的身上穿一件墨綠色袍子,雙手還籠在袖中。他就這樣抬著頭,任柳絮般的長發隨風招搖,一雙湖水般平靜深邃的眸子里,更是不知在看些什麼,似乎從沒注意到身前的林軒。
林軒忽然覺得此人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似乎在哪兒見過,卻又怎麼都想不起到底是在什麼地方見過。看著該男子有些怪異的模樣,林軒心底有些緊張起來。
「這位師兄,你在看什麼?」林軒試探著問。
「我並不是什麼師兄,道友請叫我木靈子吧。林道友,別來無恙。」綠衣男子把手從袖中取出,忽然開了口。
「這位木靈子道兄,莫非我們以前見過面嗎?」林軒困惑不已,實在想不起是否見過此人。
「自然是見過的。怎麼,林道友不記得了嗎?當日在西錦城呂家,道友曾與我有一面之緣。」木靈子似笑非笑地看著林軒,淡淡地開口。
「在下的確不記得了,實在抱歉的很,道兄能否給點提示。」
木靈子臉上仍然是淡淡的笑容,不緊不慢地說道:「不記得了也沒關係,時候到了,你自然會明白。」
林軒聽了這等似是而非的回答,心裡更是疑惑,只得說道:「那麼,木靈子道兄繼續欣賞月景把,在下還有事,得先行一步了。」
「道友慢走不送,還望改日再來敘舊。」木靈子側過身,讓開一條道。
眼看林軒漸漸遠去,木靈子輕嘆了口氣,自顧自地搖了搖頭,暗想道:「我的來歷,又有誰會知曉。」
是的,誰能知曉,那夢一般縹緲的十年?
十年前,西錦城,呂家。
一個小女孩一邊哭著,一邊喊道:「娘,娘,你怎麼了?快起來帶我去玩啊。」
而那個病床上的女子,費力地舉起蒼白的手,輕撫著小女孩的臉頰,低聲地說:「靈兒不哭,以後記得要聽爹爹的話,娘得先走了。」
「不,不行!我要娘陪我玩,我要娘一直陪著我。」小女孩哭得更加厲害。
床上的女子嘴邊浮起一抹笑容,眼角卻落下了淚水:「靈兒乖,不要哭,娘親跟以前一樣,還要陪你玩捉迷藏。只是這次會躲得更隱蔽些,可不能總是那麼快,就被靈兒找到了。」
女孩臉上立刻破涕為笑,「真的?娘你可不要騙我。」
女子的面容更為蒼白,但還是笑著摸了摸女孩的腦袋,說道:「傻丫頭,娘親什麼時候騙過你了?」
「嗯,那咱們拉鉤,騙人的是小狗。你先躲,我來找。」
在夜幕降臨時,那個女子最終死了,臨走前,嘴裡不停地念叨著:「靈兒要聽話,要每天開開心心,要健康地長大……」
人死無痕,只剩下一縷難捨的牽挂,久久不曾散去,依附在墓邊的一棵香樟樹上。
隨著女孩漸漸長大,她終於明白娘親躲到了哪裡,也明白已經無法再將她找回來。
女孩開始有了心事,每到無人之際,便跑到後院竹林的墓碑前,低聲地說給娘親聽。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沒有人聽到過她的傾述,除了,那棵依附著一縷牽挂的樹。
墓邊的香樟樹越長越大,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開始聽懂了樹下女孩的低聲呢喃。終於有一天,他也想要有個名字,想要一個,跟腳下女孩相仿的名字。木靈子,他開始這樣稱呼自己。
漸漸地,樹從女孩身上,找到了熟悉的親切感,同時找到的,還有無聲的眷戀。他在心底發下重誓,要盡所有的力量,去保護這個女孩一生平安。
直到有一天,已經長大的女孩,去了古凌山。而那一天,木靈子動了,他把自己的靈體從樹中脫離出來,一路追隨女孩到了丹石峰。只是他目前的修為,還不足以讓自己始終保持在靈體狀態,只能依附在古凌山的樹木身上,繼續修行。
…………
千丈飛瀑,水聲如雷。
山道石階上,抬首靜立的木靈子,同樣思緒如潮。
什麼時候,才能完全蛻變為人,始終陪伴在靈兒身邊呢?
木靈子又嘆了口氣,身體漸漸變成虛無,緩緩地,隱入了旁邊的一棵樹中。
夜,依舊冰涼如水。山道上,卻再無一人。
林軒已經完全適應了丹石峰上的生活,在這兒事情不多,還有足夠的時間用於修行。他不知道別的丹童是否也這樣,還是說就因為自己跟的是司徒空,所以有些特別。
那晚的木靈子,給林軒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而當日,林軒也曾在丹堂問呂靈:「呂師姐,我們丹石峰上有木靈子這個人嗎?」
「沒聽說過啊,應該是其他峰上的人吧。怎麼了?」
「沒事,前幾天遇見了一個怪人。」
「哈,據說古凌山上怪人多得很,你偶爾遇見一個也不足為奇。」
…………
一個月後,古凌山腰凈心殿。
寧靜的小樹林里,突然響起一聲清脆的嬌喝,「枯木逢春術!困!刺!」
清新的空氣中呲呲作響,地上一塊堅硬的大石,轉眼被無數藤條包裹起來。藤條之上,又瞬間生出許多長達寸許的針刺,深深地扎進了大石中。
「解!」藤條散去,原本完整的大石已經變成了碎塊。
那個施術的女子,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此女,正是慕容琴,如今的她,術法已經初成,也可以離開凈心殿了。
第二日一早,在凈心殿內,長老封泰正手持新弟子名冊,一頁一頁地翻看著。慕容琴站在他的對面,顯得有些小緊張,一邊還急促地問道:「怎麼樣?封長老,還有沒有去丹石峰的任務?」
「嗯,我先看看。丹石峰嘛,還真有一個。咦,這任務我上個月不是已經派人過去了嗎,怎麼又缺人了?」封泰有些奇怪地看著名冊。
他沒有看到,站在對面的慕容琴聽聞此言后,竟忽然喜出望外地偷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