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七十三
不管有多麼不可思議,事實就在眼前。
全世界最頂尖的醫療團隊全力努力了數周都無法讓患者的病情穩定,人家只花了兩分鐘,而他們就像是一群蠟像,傻乎乎地看著這一幕,震驚到呆住。
反應過來之後,這群精英醫生們都激動瘋了。
不管他們的性格人品醫德如何,在對醫學的追求上都是一般無二的。東方那些用草藥煮出來的所謂湯藥,還有刺激所謂穴位的針灸,他們當然聽過,不過在他們看來,那和巫術也差不多少。古老是沒錯,他們也承認那些東西或者能治療些小毛病,但落後愚昧得早就應該被時代淘汰了。
如果,這神奇到碎三觀的一幕沒有真的就發生在他們眼前的話。
已經深度昏迷了數周之久的病人居然真的就在被紮成刺蝟之後醒過來了,不僅醒過來,而且神智清醒,甚至還能勉強發出聲音。
這些名醫們的臉都被打腫了。
可他們的精神反而亢奮了。一個個的都恨不得抓著藍翼逼問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原理呢?依據呢?
是不是任何人都能學習掌握的技術?
可惜,他們再激動也只能被老管家及其手下強勢有禮地請出病房,甚至拒絕了他們對索爾先生身體進行檢查的要求——人家父子總算能說句話了,哪來的時間浪費。
為了以防萬一,房間里的一切監控設備都被關閉,窗帘也被合攏。
房間里只剩下了索爾家的三個男人和藍翼。終身忠誠於老索爾先生的老管家堅定地親自帶人守門。
「我見過您的照片......媽媽留給我的......她說......我一眼就能認出您......父親......」
老索爾先生握著兒子的手,親吻他的額頭,拋棄了一切風度,哭的泣不成聲。
從孫子麥克那裡,他知道了一切。
他與摯愛相遇在大學里。
秉持家族的一貫作風,沒有取得成就,就沒有資格冠上家族的姓氏。
沒人知道他是個大家族唯一的繼承人,他和其他先祖一樣,躍躍欲試,努力為自己贏得家族認可。老索爾的努力當然是成功的,甚至在入學不久之後就獲得了相當的影響力。
那是他一生之中最美好的時光,並非因為他的初試啼聲,而是因為他遇到了一生摯愛——即使他們終身都沒能舉行儀式,她也是他唯一的索爾夫人,他的阿黛拉。
作為第一批被允許招收進入大學的女性,阿黛拉的出身和才華都無可挑剔,雖然她的確非常美麗,但最吸引老索爾的並非她的外表,而是她的智慧和堅韌樂觀。
他們志同道合,相處默契。
白髮如新,傾蓋如故。
毫無疑問他們遇到了對的人,遺憾的是,對的人相遇在錯誤的時間。
老索爾從不曾懷疑他們會有美滿的一生,可惜戰爭摧毀了這個可能。
為了能名正言順地結婚,也為了安全,老索爾被召回了家族——他必須先得到自己的繼承權,得到家族的承認,才能有資格向阿黛拉求婚。
而阿黛拉也必須回到她的國家——因為戰爭所帶來的立場問題。
他們並不認為離別前夜的熱情放縱是錯誤的,卻未曾料想到會自此永別。
阿黛拉的國家被戰火肆虐,她失去了幾乎全部的至親,其他的遠親四散流離。
唯一能給她庇護的她的祖父,因為她未婚先孕又拒絕放棄孩子而堅決地與她斷絕了關係。
在那個年代,嚴苛的世俗眼光,艱難危險的戰亂,一個單身女人想要生存下去尚且艱難無比,何況一個單身母親。
阿黛拉做到了。
她頑強地生下了兒子,並堅韌地在那個艱難的時代竭盡全力撫養教育兒子,直到她的身體再也無法支撐她強大的心靈。
老索爾當然無法找到他們。
阿黛拉被除名,離開了自己的國家,改換了姓氏,並在兒子五歲時就過勞而死,孩子則被當作戰爭遺孤送入了育幼院,此後幾經輾轉,最後又回到了這個國家。
這是一個陰差陽錯的故事。
所有悲劇可以說全部源於姓氏。
老索爾一生中最愚蠢的一件事就是他完全忘記了告訴自己摯愛他真正的姓氏,否則,他完全可以早二十年就和兒孫團聚了。
感謝這樣的愚蠢,藍翼心中點贊——不然也沒有他們的生意可做了。
「媽媽給了我和你同樣的名字......」
「安德魯,我的安德魯。」老索爾,老安德魯*索爾先生的眼淚簡直停不下來。
小安德魯目光轉向自己的兒子,眼神驕傲。「媽媽曾經說過,如果有第二個,是男孩的話,你想叫他麥克......我把這個名字給了我的兒子,他是個好孩子......」
「是的,」老索爾伸手,抓住俯在病床另一側的麥克的手,淚眼朦朧地看著這個年輕的孩子,「他是個好孩子。」
話說,這種一家團聚的煽情場面雖然真的很感人,但藍翼覺得,他的耐性果斷的不多了。
輕咳了一聲,喚起激動中的祖孫三代的注意力。
藍翼微微頷首,「很抱歉,我能理解你們的心情,但只有一次施針,小安德魯先生的狀態能維持的時間並不久,不如我們先把重要的問題解決完?」
「是的是的,抱歉我們失態了,非常感謝你藍先生,救回我的兒子。」老索爾擦去眼淚。
小索爾這會兒徹底不再懷疑藍翼的能力了。
可這也讓他更為猶豫了,如果真的讓他父親做決定,那麼答案一定選一。
理智上,他們都很清楚選擇二是多麼的不合算,可是,他們都是真的愛著病床上的那個人。
如果明知道可以讓他活得更久卻因為種種理由而錯過,不管那理由多麼合理,他們都會終生愧疚。
即使是再市儈功利的傢伙,在對特定的對象的時候,也是有那麼一點兒良心的。
藍翼惡趣味地無視老少索爾抗拒的目光,乾脆利落地把事情跟病床上的索爾先生全部用客觀的冷冰冰的語氣闡述了一遍。
說明得相當到位。
「兩個月?」索爾先生在兒子的幫助下將床頭搖起,本應因痼疾而渾濁的眼睛此時異常明亮,「能回家?沒有手術,不用服藥,完全正常人一樣的兩個月?」
「當然不是,」藍翼搖頭,「如果您想要參加運動競技或者熱舞趴體,我恐怕那還是不行的。」
老索爾:囧
索爾:囧
小索爾:囧
藍翼暗搓搓地決定回去把這段兒給藍扇看,證明一下他也是有幽默感的,並不是什麼「冰山成精」。
緊張傷感的氣氛被藍翼莫名其妙的冷笑話給攪和了個徹底。
病床上的索爾先生不過愣了兩秒就愉快地笑了起來,「很好,至少我還能坐在游泳池邊兒上看看泳裝美女什麼的,花-花-公-子大片兒都是這麼拍的,我早就想試試看了。」
兒子/老爹你認真的嗎?!
老少索爾差點給自家樂觀到抽風的親爹/親兒子跪了。
「就這樣吧,爸爸,兩個月,足夠了,當年你和媽媽在一起的時間也只有不到六個月,我不能比她和您相處的時間更長,她會嫉妒的,我可不想讓媽媽生我的氣,當然這不是說我不愛你爸爸。」
老索爾簡直不知道應該被感動的哭,還是被兒子逗得笑。
他有個最好的兒子,阿黛拉留給他的珍寶。
「我為你驕傲,兒子,當然,還有你,我的孫子。見到你的母親,讓她多等我一會兒,我必須等到麥克足夠強大才能放心的去見她。」老索爾握緊孫子年輕有力的手掌,驕傲自信地看著自家孫子和兒子。
眼看場面又換到了溫暖人心的煽情頻道。
藍翼覺得在無法換台的前提下,還是速戰速決,等他搞定收錢走人,隨便他們煽情到什麼時候。
選擇已經做好,剩下的就沒什麼需要保密的了。
一直焦心等待的老管家終於被召喚。
極度認真地把藍翼交待的治療時間,以及治療和治療以後的必要注意事項全部巨細靡遺地記錄下來。不僅如此,還滔滔不絕地把能想到的方方面面的問題全部都拿出來問。
問到藍翼已經不耐地開始飆冷氣也堅持問完才罷休。
「您真是有個十分忠誠能幹的好家人。」藍翼都被問到肅然起敬了——一個衰老的普通人類居然能頂住他的氣勢,就為了給小主人最好的照顧。
老索爾驕傲地點頭。
不得不說,和這一家子打交道其實感覺還算可以。
於是,難得地,藍翼發了把善心:「我說過兩個月,那是按照小安德魯先生的身體狀況估計的,不過人類的潛能是不同的,小安德魯先生的心態非常不錯,繼續保持,說不定真的能讓令堂嫉妒一下呢。」
說完,任憑索爾家的那幾個在身後各種驚喜。
藍翼只覺得終於解放了。
回去絕對要讓金老大給他增加福利。
這種人間有真情的戲碼實在對他的精神造成了巨大的折磨——他需要假期和更多的分成——那座莊園就很不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