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台夕照】016 意識

【金台夕照】016 意識

再次睜開眼,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然而坐在我床頭的人,居然不是章正也不是尚舒,而是熬黑了眼圈的程祥。他趴在我的病床邊安穩地睡著,帽子倒扣在頭上,雙肩包還在身上沒有取下來,微微捲曲的頭髮略顯凌亂。我緩緩坐起身,發現病房裡已經沒有了章正和尚舒的身影。

我懸著的心突然放了下來。我看著比我還憔悴的程祥,忍不住伸出手去撥他的頭髮。他聽到動靜,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

「小公主,你可嚇死我了。」他用他特有的語調對我說。

而此時,我的眼淚卻止不住又要湧出來。不知道到底是我眼睛太敏感,還是我的淚腺太發達,怎麼就有那麼多眼淚天天排著隊往外面流呢。

「你今年可真是多災多難的,真不愧是本命年啊。」程祥說著站起身來,接了一杯熱水遞給我。「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我沒有接水,而是一手去擦拭不爭氣掉下來的眼淚,一隻手去枕頭邊摸索我的黑框眼鏡。程祥看我這樣,就放下手裡的水杯,幫我找到眼鏡然後戴在我的鼻樑上。

「明明不戴會更好看一些。幹嘛這麼執著。」他笑著伸手揉了揉我的腦袋,將我本就凌亂的頭髮變得更毛躁了。「你打電話給我的時候,真是差點把我嚇死。你怎麼出門不跟尚舒一起呢?昨天我趕過來的時候你已經睡下了,我看尚舒也挺累的就讓她先回去休息了。你怎麼樣,傷口還疼嗎?」

我搖搖頭:「那章……呃,那個和尚舒一起的男人呢?」

「還有其他男人嗎?」程祥疑惑地問。

「哦。沒,沒事……」看來程祥並沒有見到章正,也不知道他們兩個人跑到哪裡去了,丟給我信息量那麼大的一個故事就消失了,我還有好多問題想要問呢。

程祥靠近我,盯著我的眼睛:「小公主,你以後不管去哪裡,都一定要告訴我一聲,我一定陪著你。」

我感覺臉頰發燙,像地鼠一樣縮回了被窩裡。說實話,那個時候我想要活下去,就是因為想到了程祥,而此時此刻,我為了活下去,不得不捲入了一場屍骨搜尋戰。而支撐著我這樣做的原因,恐怕也只有程祥了吧。畢竟,我從小獨來獨往,與這個世界的聯繫,在養父過世之後,現在也只有程祥了。我有些害羞,我說不出是怎麼回事。我能拉著程祥的手說,「我這麼努力地活下去,可都是為了你」嗎?

我自己很清楚,我只不過是他眾多朋友中最不起眼的那一個罷了。這種自知之明,我從小都很懂得。所以此時,我只能沉默。

除了這個,我還是說點別的吧。我思考了一會兒,決定和他探討一下章正口中的那個故事。當然,我換了一種說法,我可不想讓他也被卷進去。

於是,我變換了一下說法,說是前幾天看到了有趣的稿件,是講意識輪迴的。

沒想到程祥很感興趣,於是我把「金子息」意識輪迴的事情換了個名字同他講了一遍。

沒想到,這個故事卻打開了程祥的話匣子:「這應該是屬於意識論。他們認為意識是可以轉世的,就像人們平時說的靈魂,前世一樣。一個人的意識可以輪迴轉世到任何一個新生嬰兒的體內,那麼這個意識,也就是我們所謂的前世了。」

意識,金章宗的長生和大金,不就是說的意識嗎。意識是長生的,是可以控制現實世界的,只有意識才可以進入大金,而肉體是要被捨棄的。看來章正所說並不是胡編亂造,而是有先例的。

「那,這個人要是想起來了這個輪迴轉世到自己體內的意識,會有什麼後果嗎?會忘記自己本身的記憶嗎?」面對移動百科全書,我急忙提出了我目前最迫切想要知道的問題。

程祥笑了笑:「一般人是不會記起他們的前世的,因為他們自己本身具有自己的意識。轉世借宿到體內的意識畢竟是外來客,一般是不會被宿主發現的。就算想起來,也對宿主本身的記憶沒有影響。從古至今,也只有一種低概率情況,宿主才有可能想起自己前世的記憶。」

「是什麼?」我好奇地支起耳朵。

「瀕死。」程祥輕聲說。

我愣了一下,然後皺了皺眉。

「國外有很多報道,比如2006年居住在英國格拉斯哥市的一位六歲男童,因為意外差點身亡。當他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就在紙上畫了英國巴拉島的一所房子,並說這是自己的家。而這位男童根本就沒有去過巴拉島,但畫中的房子卻在巴拉島被找到。還有一個法國人,在經歷生死線徘徊之後,醒來居然說著一口流利的巴西語,但他之前也根本就沒有學習過巴西語,甚至連聽都很少聽過。所以轉世在他體內的意識之前很可能是個巴西人。諸如這樣的例子有很多,由於一直沒有得到科學證實,所以也沒有一個科學權威的解釋。」程祥補充道。

這麼說來,要讓我想起第一個金子息的記憶,喚起第一個金子息的意識,我就必須在生死線上走一遭?

這代價有點兒大了吧。

不過,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是一直被我忽略的一件事——在我家安裝攝像頭,還有把我推下地鐵的人,到底是誰?難到是章正?是尚舒?難到時他們為了讓我「瀕死」喚起記憶而故意傷害我?可是,當初把攝像頭拆掉並告知我注意安全的人正是尚舒,所以應該不是吧。

「程祥,尚舒有沒有和你提起過,上次把我推下地鐵站台的人,到底是誰啊?」我試探的問道。

「沒有,上次她說去查一查,後來也沒有信兒了。」

我冥思苦想,也實在想不到還會有誰要取走我的性命。可就在我低頭思考的瞬間,病房窗戶的玻璃突然碎掉,一支短箭呼嘯著從我耳邊掠過。

「小心!」程祥撲向我,用他自己的身體擋住了我。

我倆一起滾落病床,程祥拉起我讓我緊靠在牆邊的死角,驚魂未定的我順從地貼近牆邊。

「啪!」又一扇窗戶碎掉。同樣的短箭以飛快的速度直戳我剛才所在的地方,我定睛看去,是一支精巧的黑色短箭弩,鋒利而迅疾。

「該死的……小公主你別動,他的目標是你!」程祥一個側翻到病房的另一個角落,拿起木桌頂在頭上向我移動。嗖嗖兩聲,兩支短箭直插入木桌,程祥移動過來拉起我,讓我躲在木桌底下。

「小公主,箭是朝下斜插進桌面的,說明對方應該就在醫院對面大樓的樓頂。從那裡看病房看得一清二楚,你躲在桌子下面不要動,我去把百葉窗拉上。」

「我……我們直接衝出去不行,不行嗎……」我哆嗦著說。

程祥脫下外套,輕輕向前拋去,衣服還沒落地,唰唰兩下,兩支短箭就刺穿了它。

「速度太快太准,而且還是連發。怎麼,還要衝出去嗎?」

我搖搖頭,無助地看了程祥一眼。

程祥猛地鑽出桌子,滾向其中一扇窗戶,動作迅速地拉上了百葉窗,然後下個瞬間便側身躲過了呼嘯而來的利箭。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程祥,你可千萬不能有事。

正這樣想著,程祥剛邁開步子準備到下一個窗戶前,接連而來的黑色短箭便嗖的一下扎進了程祥的肩膀。

「不要!」我一把掀翻木桌,猛地站起身來。我看到程祥的白色T恤被鮮血染紅了一大片,他表情痛苦,一手死死按住傷口,兇狠地盯著對面的寫字樓。程祥的血一滴一滴地順著他白皙的手指跌落在塗滿消毒液的地板上,他那濃密的睫毛在不受控制地顫抖。

夠了!不就是死嗎?反正不管怎樣都是死!我沖向程祥扶起他,他用儘力氣卻一把將我推開,這個瞬間他手臂又中了一箭。他吃力地向前走,在倒下之前拉上了第二張窗戶的百葉窗。病房一共有三扇窗戶,對方可能是因為失去了兩張窗戶的視線範圍而變得沒有章法,短箭落雨般飛入。我撲向程祥,托起他已經發白的臉頰,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小公主……快讓開……」他的視線還停留在醫院對面不遠處的寫字樓上。我憤恨地轉頭向程祥盯著的方向看去,清晰地看見了一個正舉起弓弩的女人。

而就在那個瞬間,我看到那女人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然後手中的弓猛地收縮發力,黑色的短箭直衝我來。我無法呼吸,身子也僵直來不及移動,眼看著短箭帶著那女人的怨恨向我衝撞過來。

李師兒。

我不禁脫口而出。然而就在我說出這個名字的同時,短箭一下子鑽進了我的胸腔,噗嗤一聲,像是刺破了氣球一般,鑽心的疼痛和說不出的莫名的悲傷一起襲來。

我中箭了。

而且,正中紅心。在我倒下的那一刻,我才真正感受到死亡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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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碑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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