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62
林睿初決定好曲目之後褚瑞凌有一瞬的愣神,很快他就收起失態點頭答應了。後來,他們借著音樂教室練習了幾次,到新生表演前兩人已經能夠合作地非常融洽了。
這幾日是褚瑞凌開學以來過的最暢快的幾天。自從上次他模稜兩可地擴大了褚瑞朱在勵志做的那件事之後,丁敏行言行間就開始有意無意地和褚瑞朱保持距離。雖說後來褚瑞朱主動找丁敏行解釋之後,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又恢復成原來的模樣。但是褚瑞凌看得出丁敏行對待褚瑞朱並不像開頭那麼親切了。
也是,如果當天褚瑞凌原原本本將褚瑞朱做過的事情和盤托出,丁敏行或許還沒覺得怎麼樣。但是偏偏褚瑞凌把話說得很曖昧,令人浮想聯翩,丁敏行依據褚瑞凌說話的語氣和褚瑞朱不自在的表情,不自覺將事情想的很嚴重,所以即便他後來知道了事情的經過,也不由自主地在心底將事情嚴重化,甚至還因此懷疑褚瑞朱是不是隱瞞了什麼,這讓褚瑞朱有苦說不出。
或許褚瑞朱不自己解釋,而是讓丁敏行自己調查的話,丁敏行的猜忌心反倒不會太重,可是褚瑞凌卻料定了褚瑞朱沒那底氣,他一定會想要自己解釋,所以他刻意當著褚瑞朱的面說出這件事。果不其然,效果如意料中的好。
丁敏行這個找麻煩的前鋒偃旗息鼓了,方啟英這小兵自然成不了什麼氣候。褚瑞凌好歹和方啟英做過幾年朋友,他懂得方啟英的性格弱點。這人就是自以為是與正義感爆棚的集合體,所以當初才會簡簡單單因為褚瑞朱幾句委屈的話倒戈相向,而現在褚瑞凌反過來利用這一點,在方啟英面前擺出一副憂鬱的模樣,再讓他得知自己被褚瑞朱和他的小三媽害得父母離婚之後,方啟英反倒不怎麼主動來招惹褚瑞凌了。
軍訓還沒結束,褚瑞朱就失了兩員大將,而且還因為自己的造謠生事,讓自己在新班主任面前掛了號,他別提多煩躁了,這幾天看著褚瑞凌都恨不得咬死他。那憤恨的眼神看得褚瑞凌都難得有一種暢快的感覺。
軍訓對別人來說是刀山火海,但對褚瑞凌這個整天在樹蔭下乘涼的孩子來說簡直就是洒洒水,他甚至希望軍訓再多訓幾天,好讓他有更多的時間可以做自己的事情。
不過他這個想法顯然是實現不了的。軍訓最終還是在一片歡呼聲中結束了。而後就到了家長參觀日,也就是新生文藝匯演的時刻。
林睿初和褚瑞凌一早就被徐欣然推到了準備區。林睿初與後台其他的等待表演的新生的緊張完全不同,他似乎還聽興奮地,一直順著半開的門往外探頭探腦地欣賞其他人的表演。
「哎,褚瑞凌快看,那男生唱破音了。」林睿初小聲地和褚瑞凌咬耳朵。
褚瑞凌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低聲說道:「你就沒有一種兔死狐悲的心情嗎?」
「沒有。」林睿初回答地斬釘截鐵。
褚瑞凌抿嘴笑了下,拿起譜子臨時抱佛腳。
林睿初看著覺得有些奇怪:「你不是早就把譜子背下來了嗎?現在還看什麼?」
「我和你不一樣,我會緊張。」褚瑞凌語氣平板無波地說道。
「以前你上主席台演講都沒看你緊張到哪去。」林睿初漫不經心地說道。
褚瑞凌手中一頓,偷偷地用眼角餘光看了林睿初一眼,心下嘆息了一聲:當初你可沒有站在我身邊。
褚瑞凌和林睿初的節目排在中間,正好是大家都審美疲勞的時候。所以兩人上台前,掌聲都是稀稀拉拉的。
不過褚瑞凌並不在乎這些,他給林睿初理了理有些歪的領結,便拿著小提琴先一步走上舞台,站到指定的位子。帷幕慢慢拉開,一片漆黑中,經過柔化的白色舞檯燈光照在舞台正中坐在鋼琴前的林睿初的身上。而身著貼身的精緻優雅的西裝的林睿初,一改平日里嬉皮笑臉的畫風,臉上微微透露出一種說不出的憂傷。他手指落在琴鍵上,舒緩卻帶著愁緒的樂曲慢慢響起。
褚瑞凌站在林睿初的右後方,他的身上僅僅落了一層微弱的餘光,可即便這樣,他的周身也籠罩著一種說不出的氣度風華。只是那一瞬間,他的表情帶著點難以宣之於口的哀傷。小提琴聲響起,慢慢地和鋼琴聲交織在一起,讓有些犯困的觀眾渾身一陣,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惆悵。他們不由自主地看向舞台。
林睿初的臉色溫柔如水,帶著點懷念和悲傷,他張開嘴溫柔地唱著那首張信哲的《白月光》。
褚瑞凌眼睛半合,他剋制自己不要往林睿初的方向看去,但是他能做到的只是不讓別人發現自己在看著他而已。當時林睿初說要演奏這首曲子的時候,褚瑞凌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感受,雖說他與各種的故事並不相同,但是總有那麼一句話唱到他的心坎上。
你是我,不能言說的傷。
歌曲的最後,鋼琴聲在歌曲的中段突兀地消失,只留下小提琴的獨奏,孤獨的琴聲繞過所有人的心臟,最後化成一道繩索,不輕不重地綁在心頭上,不痛不癢,卻讓人忍不住地窒息。
小提琴聲帶著纏綿的尾調,慢慢地消聲。打在兩人身上的白光隨之變柔變淡,最後和黑色融為一體。大幕垂下,惆悵代替當事人留在舞台上。掌聲慢慢想起,最後響徹整個禮堂。
下了舞台之後,憂鬱似乎就與林睿初永別了。暖陽般的笑容重新回到林睿初的臉上。他聽著舞台外邊的掌聲,喜上眉梢。林睿初忍不住撞了一下褚瑞凌:「怎麼樣,我唱的好吧!」
褚瑞凌抬眼看他,眼中的情緒複雜地讓林睿初微微一怔,但等到他想看清的褚瑞凌眼中表情的時候,那些纏成一團的荊棘又消失無蹤了。褚瑞凌嘴角露出和以往一樣的笑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是的,你唱得很好。」
林睿初怔了怔,他覺得或許那首歌中的惆悵還是留在他心底了。
林母這時候進了後台,她看到林睿初眼睛一亮,幾步上前抱住了林睿初:「兒子,你唱的真好。」
這句話一點都不誇張。林睿初唱歌確實好聽,或者說不僅僅是好聽,還有一種濃濃的感染力,配上他的表情,忍不住讓人沉浸在歌中的情感中。他們下場之後,還有人在悄聲討論,探討林睿初是不是受過什麼情商。事後甚至還有同班的男同學一本正經地勸誡自家班長:女人什麼的遍地都是,別在一棵樹上弔死。當然也有女生含羞帶怯地看著他。鬧得林睿初滿頭黑線,真心哭笑不得。
褚母這時也進了後台,她看著褚瑞凌手中的小提琴若有所思。褚瑞凌注意到自己母親的視線,他有些困惑,還當自己的小提琴出了什麼問題,於是便拿著小提琴走到褚母身前:「媽,怎麼了?」
褚母視線越過褚瑞凌看向林睿初,神情帶著點凜然的若有所思。幾秒之後,褚母才收回視線,她看著仰頭看她的褚瑞凌,說:「把小提琴收起來,帶著我去你們學校轉轉。」
褚瑞凌疑惑褚母的要求,畢竟半個月前他們剛剛逛過新學校。不過褚瑞凌沒多問,他把小提琴收進盒子里,把盒子背上和褚母出了禮堂。
市一中風景秀麗堪比國內一些二本大學,禮堂與圖書館之間,就是一個半大不小的人工湖,湖邊載著一些柳樹,旁邊是青石板鋪成的小路,十分有意境。
可褚瑞凌現在卻沒心思欣賞這美景,他看著褚母沉默不語的神情,心中有些不安。
好半晌褚母才開口:「小凌,我從小學得也是小提琴。」
「我知道。」褚瑞凌小心地回答:「媽媽的小提琴得過國家獎項,只可惜我的小提琴不是和你學的。」
褚母垂眼看他:「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教你小提琴嗎?」
「不知道。」褚瑞凌老實地回答,只是心中不安的感覺越重。
褚母回答:「你出生后,我就不拉小提琴了。因為每次拉小提琴,我都會想起大學時候我給褚鍊鋼當眾拉小提琴示愛的情形。以前想起來是甜蜜,後來想起來卻是一根插在心裡的刺,提醒我以前有多傻。」
褚瑞凌心裡一緊,他心中對褚母接下來的話有了隱隱的預感。
「小凌,你和我很像。」褚母不怒自威,她垂眼看著褚瑞凌,眼中隱隱有種氣恨:「所以,我聽得出你的琴音琴意。」
「……開玩笑的吧。」褚瑞凌乾澀地說:「媽,你武俠劇看多了嗎?聽出琴音琴意什麼的也太玄幻了吧。」
褚母神色很冷,她反問:「是嗎?」
「所以說,你喜歡林睿初,這點是我的錯覺嗎?」
「……」褚瑞凌神色僵住,不可置信這個表情像是被人用502黏在他臉上一樣,怎麼扯也扯不掉。
「媽,你在說什麼?」褚瑞凌負隅頑抗。
褚母不言不語,眼中有令人心驚的失望和反對。
暖風吹過,褚瑞凌心裡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