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參加晚宴
專註於「重塑自我」大業之中,謝小頌渾然未覺首都星名媛圈的暗流涌動。
像是某日在世貿天階華廈里,為爭搶同一件珠寶大打出手,又譬如某位名媛的跨星際包裹不翼而飛,快遞公司被逼破產……等等,不勝枚舉。
晨跑時間已經漸漸從一小時延長到兩小時,一開始氣喘吁吁跑下來幾乎虛脫的謝小頌,如今已經可以輕鬆面對第一個小時的路程。
清晨,鳥語花香,沐浴霞光而行,謝小頌繞著雅街跑上幾圈,最後回到謝家大宅後院做拉伸,平緩呼吸。
老管家隨侍在側,及時遞上嶄新的潔白毛巾:「小姐,擦擦汗。已經到早飯時間了。」
回屋沖澡更衣,謝小頌在管家與廚師長等人慈愛的目光中,喝了一小碗四紅補血粥,又吃了兩塊荷葉水晶糕,展顏一笑:「謝謝管家爺爺,謝謝漢斯爺爺,我去書房了。」
滿心欣喜往書房跑的謝小頌沒注意到管家若有所思的目光。
她昨天收到了轉系申請的回復!
不知道校方究竟是看在她申請言辭誠懇的份兒上,或者純屬給謝家面子,總之,謝小頌初步達到了自己的目的,遠離顧修白,重新為自己而活!
只是,短暫狂喜很快退熱。
謝小頌意識到,自己將來的路還很長。
過去她從未思考過自己為何而活,自己想要做什麼,自己能夠做什麼。
重生,給了她一個契機。
站在書架前,謝小頌深吸一口氣,抽出一本書盤腿坐進皮椅里認真看了起來。
「……原來機甲是人類第二次遠星大遷徙末期被發明出來的。」謝小頌埋首書房,從爺爺留下來的手札中找到了一段記錄,她目光夾雜著迷惑:「可是為什麼,我在聯盟網路圖書資料庫里卻搜索不到關於機甲的歷史呢?」
掩卷踱步,謝小頌憑藉前一天的記憶,踮起腳從書架更高一層取下一本厚皮冊子,裡面用略潦草的手寫體記錄了一段沒頭沒尾的話:「……聯邦上個星紀末提高賦稅,逼得大批商人逃離故土……我們謝家曾……參與機密……有幸見證人類科技堪稱奇迹的飛躍進步……過分強大的非人力量遠遠超出人類預期……無意窺得驚天陰謀,先祖決意明哲保身……前線吃緊,居然看到……先祖手稿繪製……秘密武器……」
最後幾行字像是被液體浸泡腐蝕過,字跡洇成一團團墨痕。
謝小頌反覆讀了很多遍都不得其解。
「這是爺爺的書房,他當年搜集了很多珍稀孤本書籍,會不會這只是夾在某本書里的無名日記,而我卻把它當做謝家有關的秘聞來認真研讀……唔,算了,暫時不去想,先收起來。」
喃喃自語著,謝小頌站起身,站在窗邊活動肩頸手臂,舒展久坐僵硬的身體。
淡金色陽光透過窗欞,徐徐灑落,勾勒出少女如柳的纖姿。
正巧落入某雙黑眸中。
噙著笑,謝小頌回過身來,乍然發現無聲無息出現在門邊的人影,她嚇得大叫:「啊!你……你什麼時候來的?」
「……方才。」顧修白斂眸,神情冷漠如昔。
謝小頌戒備地瞪著顧修白,卻又為他俊美而優雅的貴公子氣度而暗自唏噓,老天是多麼不公平,給了他完美的皮囊,卻沒有給他一顆真誠善良的心。
如同古老的恐怖故事裡,那個在深夜畫皮的醜陋鬼怪。
打個寒戰,謝小頌實在無法忍受與這個虛偽的男人呆在同一個空間里,她扯開嗓門呼喚:「管家爺爺!管家爺爺!」
管家鬼魅般出現在書房門口,躬身道:「小姐,有何吩咐?」
指著顧修白,謝小頌氣得漲紅了臉:「管家爺爺,你怎麼能把他放進來!」
「顧公子身份不同,我以為小姐會很樂意見到他。」
謝小頌語塞。
開心……開心個鬼啊!見到上輩子害死自己的兇手讓她怎麼可能高興的起來!
在對上管家驚疑的目光后,謝小頌及時意識到自己露出了破綻——原本17歲的謝小頌,相當痴迷顧修白這位男友。
強烈的危機感讓謝小頌渾身緊繃,她勉強控制住自己面目表情,擠出一個假笑:「管家爺爺,我不是說了嗎?我在書房的時候希望可以不被打擾……下次還是麻煩您先稟報一聲,至於客人,安排在樓下喝會兒茶也不失禮,您說對不對?」
管家老懷大慰,連連頷首:「小姐長大了,這樣安排正符合世家的氣度。」
交談了幾句,管家引領著他們返回樓下茶室。
譴退了管家,謝小頌親自執壺泡起茶來。
安靜注視女孩行雲流水的優美動作,顧修白目露欣賞。他視線長久停留在她身上,有些疑惑……明明是同一個人,為什麼看起來有什麼不一樣了?
是她紅潤飽滿的好氣色?還是高高束起的長發顯得朝氣蓬勃?又或者是她明亮的眼睛燦若晨星?
斟上兩杯清茶,謝小頌坐下來,用手中蓋子拂動杯中浮沫,她語氣不冷不熱:「顧公子無事不登三寶殿,來我謝宅有何貴幹?」
聽著她疏離的語氣和冷靜神色,顧修白那種違和感更加強烈了,鬼使神差之下,他突然探出手一把捉住謝小頌手腕。
「喂!你幹嘛?」手一抖,滾燙的茶潑出來大半,謝小頌臉色發白。
顧修白只是定睛打量她,末了,揚起眉拽著她往外走。
「放手……放開我!」空著的那隻手死死抓著門框,謝小頌神色驚惶,試圖掙脫,只是她反抗的動作愈大,手腕上傳來的力道愈強,最後竟然像被鐵箍死死勒住一樣,疼得謝小頌眼中泛起淚花。
覺察到對方力氣變小,顧修白手裡略松,低下頭去正看見一雙挾怒含怨的淚眼,他心裡狠狠一跳,遲疑了一下,開口道:「……你哭什麼?」
偏偏女孩兒只是倔強地抿住嘴,一聲不吭地別過臉去,竟然是正眼都不願意給他。
顧修白,顧大公子什麼時候遭到過這樣冷遇!
他頓時怒了。
「謝、小、頌!」
被他森冷的目光狠狠剜了一下,又陷入顧修白極少動怒的震驚之中,一個不察,謝小頌被顧修白用力拖抱著繼續往外行去。
被塞入懸浮車副座,謝小頌再次用力掙扎著要往下跳。
「顧修白,你神經病啊,我不管你要做什麼,讓我回家!」她指著顧修白鼻尖,毫不客氣地與他對視。
顧修白輕而易舉壓住她,目光灼灼:「……我好心來接你,你就這個態度對我?」
接她?
謝小頌眨眨眼,思維跳躍太大,她有些接不上號。
「姜家一年一度的春日宴,」顧修白嘲諷地撇嘴,伸手替謝小頌繫上安全帶,「他們應該也給你發了請柬,看你的樣子卻是完全不記得有這麼一碼事。」
近些日子深居簡出的謝小頌,努力從腦海角落搜尋到某些支離破碎的畫面,登時啞然。
下一秒,她注意到顧修白已經按下啟動鍵,謝小頌抓狂大叫:「我根本沒有準備要去參加那什麼宴會!沒有禮服沒有配套的珠寶……我要回家,顧修白,讓我下去!」
「那正好,我做主替你都選好了。這就過去,時間還來得及。」
顧修白清冽的聲音波瀾不興,懸浮車尾噴出一股氣流,瞬間加速衝出雅街。
街尾,戴了禮帽的男人站在樹后,注視懸浮車逐漸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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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強行押進私人美容會館,謝小頌不情不願地被一群女人圍著,在最短時間內打扮完畢,與顧修白相攜出現在位於湘街盡頭的姜家大宅。
再怎麼反感顧修白,事已至此,謝小頌已經收斂了渾身尖刺。
她的一言一行俱代表了謝家,縱然沒落,也依然是聯盟四大家族的謝家!
所以謝小頌笑容更加矜貴,言行更加內斂而謙和,舉手投足間少了過往的小心笨拙,也不再唯唯諾諾。
自信為她容貌增色不少,又添了幾分輕盈優雅。落落大方的謝小頌在毫無自覺的情況下,成為許多人矚目的焦點。
「……那個女孩是誰家小姐?」
「聽說是那個謝家……」
「噢,難怪,我說呢……」
另一邊,名媛們聚集的角落又是不同的聲音。
「哎呀,你們看!謝小頌戴的那對耳墜,是不是杜先生親手鑲制的限量款!」
「她那條裙子……哼,我在時尚雜誌上看到過,是聯邦最享盛名的新銳設計師下一季新款高定禮服,她怎麼就這麼好命……」
「人家最昂貴的可不是這些,」一道幽幽的聲音響起,道出眾女心聲,「這些東西用錢能買到,而顧修白……顧公子可是金錢買不到的最完美配飾。」
此話一出,眾人望著謝小頌的目光更加複雜。
大部分混雜了羨慕與妒忌,還有一道暗含怨毒的視線,在被發現之前迅速轉為溫柔親切。
謝小頌很快找到機會,趁顧修白停下來與第一大學的同窗聊得火熱,她抽出手臂,輕聲告罪,提了裙擺徑直往露台方向走。
「悶死了,怎麼那麼多人羨慕嚮往這種場合?」抬手在臉畔扇了扇風,謝小頌俏臉酡紅,倚靠著露台一側扶欄,閉目享受自然的輕風吹拂肌膚,吹散煩悶與燥熱,帶來清涼與愜意。
站在這裡,她隱約能聽見宴會廳內悠揚的絲竹聲。
嘆了口氣,謝小頌拉拉身上的禮服,表情有些感傷:「……根本不想再靠近他,卻又欠了一個人情……難道命運就這麼頑固,非要把我跟他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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