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
露露聽到那個聲音后,豁然睜開雙眼,然而,卻未見任何人影。
甚至連那仙鶴,也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果然,只不過是夢而已?
她又閉上雙眼,突然覺得有什麼不對勁,於是瞬間坐了起來,低頭一看,只見自己身子上,那些傷口都已經被人處理過了。
而她此刻,正躺在一個小涼亭裡頭。
天色已暗,樹影晃動,微風輕拂,她的睫毛也隨之微微顫動著。
「你在哪兒,你在哪兒?」露露沖著四周大喊,然而卻只有幾隻山雀嘰嘰喳喳地從樹梢飛掠了開去。
真的,真的就只是夢而已?
她絕望了,站在涼亭里,睹著蕭瑟萬物。
這時,她突然看到了一襲白衫在不遠處冉冉出現。
她一怔,隨後急忙便跑了過去。
「你是誰?!」露露頓住腳,問。
那人聽完后,良久才轉過了身來。
露露一看,有些哽住。
那人唇紅膚白,還是那麼清麗,只是那眉宇之中,似乎暗藏著絲絲憂慮。
「是我。」
那人開口說了話,裊娜走來。
露露聽完,瞬間淚如雨下。然而,她伸手去觸碰,手卻直接穿過了那人的身體。
所觸之處,不過是虛空罷了。
「暮月……」她喃喃開口,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震驚。
「如你如見,如今的我,已並無實體。」暮月望著露露,苦笑。
「為什麼?」露露問。
「天庭出現變數,我族淪為眾矢之的,覆滅。」暮月淡淡地說。
露露這才想起來。那時候,她跟著暮月踏上天庭時,便聽到一些小仙童在後面嚼過舌根。
他們說白鳳一族現在還這麼招搖地與妖物來往,簡直是自取滅亡。
那時候露露想要衝過去辯解,告訴他們自己又不是什麼壞蛋,但是被暮月攔住了。
之後的兩三個月里,二人並無在天庭逗留,所以,她並不知道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你還恨我么?」良久,暮月詢問。
露露聽完,並未著急作答,而是低下頭想了很久。
之後,她笑了一下,說道:「怎能不恨?我以為我是你心中最為重要的存在,可卻不曾想到,雅風才是。」
「不,你是。」然而,暮月卻搖了下頭,望著露露。
「你騙人!」露露控制不住,大吼了出來。
「我沒有必要騙你。我並不在意雅風如何,要離開便離開,無所謂。只是,我知道她的性子,如若我不表態,她必定會私下裡與你為難。她的造詣比起我有過之而無不及,倘若真要地底下截下你動手,我不是她的對手,護不了你。」暮月說得認真而緩慢。
「所以,我故意在她面前下手,但是卻避開了你的要害。可卻沒想到你這孩子性情竟然那樣極端,竟然跳下了山崖……」
露露聽完,猛然抬頭,眸子都亮了起來。儘管她不知道這些話是真還是假,但她就是莫名有些興奮。不過仔細想來也是。如果暮月真的想要殺了自己,她現在絕對不會活著。除非是她本身就想著要留自己一命。
「那你,又為什麼一直不來找我?」
「我被困住了。這次能出來已是不易。而且,我不能待太久。要是待太久,我便真的只能消失於這天地間了。」
「你被困在了哪兒?我去救你!」露露急忙說。
「救不救無所謂。我只希望你能夠重拾初心,切莫再做傷人害己之事。只想拜託你一件事。我的侄女暮森,你不要與她為難,天庭的大權執掌者,又換了人,現在正在搜尋她。必要時,還望你……」暮月還未說完,身形便逐步潰散了開去。「
露露站在那兒,發著怔。
能夠再次見到暮月,是她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而此時,她也才意識到,方才暮月提到了暮森!
原來,原來暮森是她侄女。難怪自己一直以來覺得暮森和暮月極為相似。她原本還以為是自己著了魔,見到個白衣女子便聯想到暮月,見到個名字差不多的便聯想到暮月。原來並不是啊……
另一頭,暮森帶著葉欣來到了一家客棧。
但葉欣始終很擔心戚九月,生怕她會出什麼意外,整個人都坐立不安的。
「不行,就這麼走了,我實在是難以安心。」葉欣說著,就站起了身來。
暮森見狀,突然轉過身,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
「就算戚九月出什麼事又關你什麼事?」暮森還嫌那女人煩呢,一天到晚都嘰嘰歪歪的,完全不知道是在發什麼神經。要是死了才好。不過那傢伙打不死,要能打死,她早就送那戚九月上西天了。
「畢竟是自己人呀。」葉欣皺著眉頭回答。
「自己人?」暮森聽完,臉上就差沒寫上大大的『我不爽』三個字兒。
「對啊!」葉欣點頭。其實在她看來,雖然有時候完全搞不懂戚九月在想些什麼,但畢竟住在一塊兒,而且也不是壞人,而且好像還和以前的願有些什麼故事,所以,說是自己人,也不為過吧?!
然而,暮森在聽到那個對啊之後,臉色卻是變得更加玄幻了。就好像,有人搶了她音量挖了她祖墳一樣。
「那我呢?」暮森突然開口問。
葉欣嚇了一跳,在心裡揣摩著暮森說出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難道說,她在吃醋?
「也是自己人啊!」葉欣雙眼放光地說。
結果暮森卻把頭一偏,冷笑道:「這麼說來,我不和那瘋子也是自己人了?」
葉欣狂吐一口血,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不過,原來暮森的真正想法是這個啊,略微有點兒失望。
「那你在這兒安靜呆著,我去看看她。」暮森說罷,便轉身去打開了房門。
葉欣瞬間站了起來。
於是,暮森又回過頭說道:「你擔心什麼?她死不了。」
葉欣聽完,也沒有再開口說話,只是又緩緩坐下了。
說起來,到這兒這麼久了,她感覺自己,似乎對暮森還一無所知。
她是哪兒的人,什麼出生,遇到過些什麼事,她都沒有一件是知道的。
不多時,暮森便回來了,但她並非是從正門進來的,而是從窗戶抱著一個人飛了進來。
葉欣上前一看,便發現,暮森帶回來的人,正是戚九月。
只見戚九月身上衣衫到處都是破洞,混合著污泥與血水,看起來著實嚇人。那張蒼白的臉上,雙眼亦是緊閉。
「九月,九月!」葉欣立刻走上前去,跪到她面前,伸出手拍了拍戚九月的臉頰。然而戚九月卻並未作何回應。
「她不會掛了吧?!」葉欣抬頭,焦急地望向暮森。
暮森聞言,眉頭微皺。
「我出門正準備去救她,結果在路上便發現她在一家飯館里狼吞虎咽。吃了幾十碗打滷麵,還有各種山珍海味,把店裡的夥計嚇得不行。」
「然後呢?」
「然後吃完不給錢。裝瘋賣傻。看見我出現后,她眼睛一閉,就這樣了。」暮森玩弄著頭髮,隨後,一巴掌拍在戚九月額頭上,說道:「你還要裝多久?!」
「不可能吧,裝的?」葉欣瞪大了雙眼看,也不覺得是裝的。
這人傷得這麼重,換做一般人,早就該掛掉了,所以會昏迷也應該是正常的吧。
「啊疼疼疼!」然而,暮森那一巴掌下去,戚九月就疼得齜牙咧嘴地睜開了雙眼。
葉欣已經在一旁看得呆住了。
搞半天,居然還真是清醒著的!居然真的是在裝!
「這裡我們只能住一天。」暮森見她醒來后,幽幽地說。
「為什麼?」葉欣的心一下子就給提了起來,難道說,那個大魔頭找到這兒了?!
「因為付那個傢伙吃的帳,所以我先前攢下的銀兩已經所剩無多,就只夠今日。」暮森有點兒惱怒。
她之前摘了一堆山間的果子去小販那兒賣,才湊到了這筆錢。結果沒想到,戚九月這個大胃王,一下子就給吃掉了。
果然,戚九月真是顆災星。
「啊哈哈,不用擔心!我是誰啊,我的話,一下子就能賺回來了!」戚九月笑著抬起手撓了撓後腦勺。
「說得真是輕鬆。」葉欣瞥了她一眼,隨後,突然拉住了她的胳膊。
戚九月愣住片刻,隨後抬起頭,望著葉欣,有些不明所以。
「身上傷勢如何?讓我看看。」葉欣示意她不要亂動。
戚九月聽完,那一瞬間,放佛是看見了初見時的願。
「好啊好啊。」戚九月急忙點頭,隨後沖暮森擺擺手,說:「好啦好啦,願姐姐要給我療傷啦,閑雜人等退散吧,退散吧!」
暮森聽罷,捏了捏手,骨節作響,身後彷彿升起了一團黑氣。
之後,暮森二話不說,就冷笑了一下,隨後手腳僵硬地走出去,砰地一聲關上門,真的走了。
「願姐姐,你要看哪裡?哎喲喂我到處都疼,腿疼,胸膛疼,背疼,看樣子肯定是不少地方都被弄壞掉了!這樣看估計也是看不出什麼來的,不如這樣吧,我全部脫——」戚九月說完,就笑眯眯地一扯腰帶——
結果,眨眼之間,只見房門突然被人一腳穿破,木頭渣子四處橫飛,暮森一腳就飛踢了過來,直接將戚九月踢飛到了床底下!
「竟然對我下如此黑手,竟然如此欺負人!哈哈,那你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戚九月從床底下爬起來后,扭了下胳膊,看起來就要和暮森動手。
葉欣見兩人又要大動干戈,頓時黑著臉大喊住手。
於是,戚九月整個人都像是蔫掉了一樣。
「暮森,不要。」葉欣轉身對暮森搖了搖頭。隨後,她又轉過身望向戚九月,說:「今日你出手護我,實在是感激不盡。但是。」
「你以後要是再敢這麼戲弄我,我就親手將你送上火星!」葉欣縴手一揚,指向了戚九月。
「火星是啥?」戚九月歪著頭問。
「咳咳,總而言之,你別想吃我豆腐!」葉欣叉腰回答。
「願姐姐……」
「對了,今晚怎麼睡?」葉欣看了看暮森,又看了看戚九月。毛毛倒是不用管,但是三個人呢,這屋子裡卻只有一張小床。
「我不用休息也無所謂。至於這位。」暮森伸出手,抓住戚九月的耳朵,說道:「打個地鋪便能解決了。」
「但是……」
「就這麼定了。」暮森打斷了葉欣的但是,從柜子之中找出了一床棉被,扔到地上。
戚九月對著暮森背影做了個鬼臉,但最後也還是按照暮森說的話做了。
一行人洗漱完畢,換了乾淨衣裳,吹了油燈,躺到床上。
葉欣側躺著,借著月光可以看見暮森就那麼筆直地站在窗前,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否是在閉目養神。
她想了一會兒,也閉上了雙眼。
只覺得疲乏無比。
夢裡,她又看見了那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女子。那個女子叫願。這個時候的她看起來,年齡還不大,約摸也就十五六歲的模樣。
夢裡天氣昏昏沉沉,密雨如針,滴滴答答地打落在青石板上,那些凹坑裡頭積滿水,甚至能夠倒映出人的影子來。
油紙上臘梅開,隨著願轉動扇柄的動作旋轉個不停。願一邊走著,一邊哼著無名的小曲兒,最後停下了腳步。
街角處,站著一個白衣少女。
少女看起來落魄潦倒,全身濕透,髮絲也是一縷縷地貼在頰上。
那個少女身形消瘦無比,似乎只要風一吹,便能將其吹倒。少女的眸里黯淡無光,而在她的面前,站著一條大狗。
那大狗渾身漆黑,似乎並不怕雨淋,站在那兒便沖她狂吠個不停。
過了一會兒,女子突然彎腰拾起了一塊石頭,沖著大狗猛地一擲,於是大狗嗷嗚一聲便拋開了。
「你是誰?」少女回過頭來,望著願。
「我叫願,心愿的願。」
「你從哪兒來?」少女又問。
「從哪兒來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到哪兒去。」願依舊旋轉著傘柄,聲音輕輕的。
「多好。我不光不知道自己從哪兒來,甚至也不知道自己將要到哪兒去。」少女說完,抬著頭,仰望烏壓壓的蒼穹。
「你叫什麼名字?」
「我記得有人叫我暮森。」
「暮日森林?」願輕挑嘴角,問道:「你的朋友呢?你的家人呢?」
「我不知道。」少女說完,眉頭緊皺,抱著頭蹲了下去。「只要我一努力回想,頭就疼。」
「那,你要不要跟我走?」願舉出傘,罩在了她的頭上。
「你?」
「嗯。我也沒有朋友,也許我們正好作伴。不過有個條件,你要為我所用。」願的聲音依舊輕輕的,幾乎要淹沒在了雨中。
睡夢之中,葉欣皺緊了眉頭,發出一聲嘆息。
暮森察覺到后,走了過去,輕輕俯下身。發現她睡覺掀開了被子,於是便輕輕拉起被角,蓋到了她身上。
然而這時,葉欣卻突然伸出手,抓住了暮森的肩頭。
「相依作伴吧,暮森,我不會丟下你的,一定……」
葉欣喃喃著,雙目仍是閉著的,看來是在說什麼夢話。
暮森的髮絲垂到那被子上,她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也不動。
只是靜靜地注視著葉欣。
她也分不清自己和這個睡夢中的女人,究竟有著怎樣的關係。
在這個世上,她的記憶便是起始於這個女人的。
那日她睜開眼,便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除了名字外,她對自己是一無所知。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什麼樣,也不知道今後應當做什麼。
她的記憶一片空白。
是這個女人出現,她才有事可做,有人可陪。
她並不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只要這個女人讓她去完成的事情,她都會儘力去完成。也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這時,葉欣突然嘟囔了一句什麼,暮森沒能聽清,就又俯下身了一些去。
結果葉欣突然伸出手臂,環住她的後頸,直接將她拉了下去。
葉欣的身子很是暖和,很是柔軟。
暮森怔了一下,沒有說話,只是上了床去,也躺在了她旁邊。
一下子,往事如泉涌。
暮森想起了很多。
那是在剛認識不久的時候,兩個人為了完成他人心愿,歷經千難萬險,途中被敵方圍剿,誤闖入了一個白骨林。
當時本來是可以撤退的,然而願卻說,事情還未辦妥,決不能夠半途而廢。
那白骨林中,堆疊著的全是森森白骨,在月下顯得冷清陰森,可怖異常。
願當時畢竟只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也沒多大靈力,時間長了,就體力不支,虛弱無比。
而人一虛弱,堅強的外殼就會脫落,變得精神緊張。
於是,她就背著願一步步前行,最終走出了迷宮一樣的白骨森林。
出去的時候,天已破曉。
於是,暮森便抱著願躍到了一棵大樹之上。
她靠樹躺下,願則躺在她懷中小憩。中途有個受傷的小鳥飛不動了,掉到樹冠上,願還著急地讓暮森趕緊去救小鳥,然後二人還一塊兒搬石頭挖蟲喂那鳥兒吃。
現在的願,就和那時候的願一個模樣,看起來純美善良。是啊,願其實本來就應該是善良的。那麼是為什麼,願後來會變的呢?
應該是那件事吧。
那年新皇即位,打壓江湖術士。新皇自負高傲,不信這世間有鬼神妖魔,唯吾獨尊,為此採取了不少措施,誓要打擊世間怪力亂神者。為此不惜耗費重金於民間,但凡舉報者,皆有重酬。
而願,也未逃出此劫。
更為可笑的是,舉報她的,是一個曾經求助於她的人。
那人貪圖錢財,生了邪念,於是便將願上報朝廷。
朝廷人馬眾多,願那時靈力尚淺,暮森再厲害,也終究敵不過那麼多的人,二人被人追殺。
大軍終究還是抵達了願落腳的村落,向人打聽情況。
然而那兒的村民重情重義,並不願意透露願的相關消息。於是,殘暴無度的官兵便將好幾個百姓關押了回去審問。
後來,願於心不忍,現身前去。
官兵答應她會放了那些村民。願也信了。
可沒有料到的卻是,那些人出爾反爾,以村民勾結邪黨之罪民為由,竟然將整個村落的人齊齊殺害。
願得知后動了怒氣,攜手暮森殺出一方天地,之後度過了漫長的一段隱姓埋名的時間。
然而,那之後的願,卻有了些微妙變化。
她不再天真無邪,不再總是笑意滿滿,變得沉默寡言,也變得不輕信於人。凡事都會以自身利益為先。
因為她發現,這世上,並非只有好人,壞人遠比自己想象的要多太多。
她的父母便是被壞人殺掉的。而她,她幫助了別人,卻被別人反咬一口。
所以,願開始利用那些壞傢伙。她先是將那些人逼入絕境,逼得慘到不能再慘,再讓他們求自己,自己去辦完事後收集靈力。
但暮森覺得,並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因為,願並沒有利用這一招去對付那些好人。她只是用這招在對付那些壞人。讓他們經歷痛苦、悲傷,逼他們覺悟而已。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天色大亮起來。
葉欣是被一個尖叫聲震醒的。
「天啊,你,你,你們!」
葉欣揉揉眼睛,發現戚九月張大了嘴巴望著自己。
「我們?」葉欣聽罷,扭頭一看,便看見了暮森熟睡的面容。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這樣的暮森。睡得那麼安詳的樣子。以前,她還以為暮森是不用睡覺的。
而且這一次,暮森就躺在自己身邊,呼吸輕柔。
於是,葉欣回頭對戚九月「噓」了一聲,示意她不要吵鬧。
「我不管!那個女人叫我打地鋪,但是,憑什麼她就能到床上和你一起睡?!」戚九月雙手抱肩,整個人氣鼓鼓的。
葉欣再一看,這才發現,暮森竟然一隻手環抱著自己腰腹處,暖暖的。
「嗯……」這時,暮森也醒了過來。
她揉了揉眼睛,抬頭看了下眼前的情況,隨後發現自己竟然和葉欣躺在一塊兒,也是有些懵住了。
「你們,你們昨晚做了什麼?」戚九月皺著眉頭,顫著肩膀問。
「就睡覺啊。」葉欣問。
「然後呢?」
「我們就算做了什麼,也不關你的事吧。」這時,暮森突然將手環上了葉欣的脖頸。
葉欣一愣,只覺得身後那人坐直了身子,呼吸就這麼縈繞在耳邊,那香氣,令人有些暈眩。
「哈!暮森你這個大色——魔!快放開我家願姐姐!」戚九月說著,便掄起拳頭就飛奔了過來。
然而,暮森抱住葉欣一躍,便躍到了一邊兒去。
「你居然還抱著我願姐姐,看招!」戚九月氣憤無比地一轉身,再次向著暮森發動攻擊!
「你鬧夠了沒有!」然而這時,葉欣突然一聲吼,於是才吼回了戚九月的理智。
「暮森為什麼不能和我睡?為什麼不能抱著我?」葉欣說完,將頭一轉,乾脆靠在暮森懷裡,睜開一隻眼睛說:「我又不介意,你幹嘛瞎嚷嚷?」
戚九月聽完,懵了。
是啊,她有什麼資格瞎嚷嚷?
戚九月垂頭喪氣地走到了門口,背對而站。
「哎,床也壞了,這下子怎麼辦?沒錢好磨人。」葉欣扭頭,望著那已經被戚九月一拳揍塌掉的床,搖了搖頭。
暮森聽完葉欣方才的話,嘴角微翹。
「你在這兒等一下,我帶戚九月出去賺些銀兩。」這時,暮森放了話,並順勢放下了葉欣。
「不要,我也要去!三個人的話,力量要大一些!」葉欣急忙搖頭。
「怎麼賺啊?」戚九月歪著頭問。
「附近有個淺歌坊,目前正在舉辦一場賽事,若是能夠贏了賽事,自然就能得到豐厚獎金。」暮森望著地面,緩緩說道。
「什麼賽事?聽起來好好玩的樣子,我也要去!」葉欣立馬打起了精神來。
話說到這兒之後,她都沒什麼娛樂性活動來著,都快要給憋死了。一聽有好像還蠻好玩的事情,她便不想錯過。
暮森看著葉欣,不說話。
於是葉欣咳嗽了兩聲,進而分析道:「你真的要留我一個人在此處?萬一那大蛇的同夥們都來了,我可是招架不住的呀!」
暮森聽罷,覺得似乎有幾分道理。
於是便帶著葉欣一同去了。
三個人走到了一家看起來甚是氣派的建築底下站定。
牌匾金碧輝煌,題字淺歌坊。牌匾兩頭,紅艷艷的燈籠靜默空中。
儘管昨日大雨席捲過這座城池,路上仍是泥濘不堪,但這兒今天看起來甚是熱鬧,外頭時常有豪華馬車停下,出來的人穿戴方面都頗為講究,一看就是些富人。
「諸位大人,走過路過不要錯過!比美大賽海選今日開啟,各位看官可不要錯過,晚了就沒位置了。沒報名的姑娘若是心動了,現在還可以來報名,截止午時,報酬豐厚哦!」
居然是選美大賽!葉欣驚得眼睛都直了。還真是沒有想到,在這種地方,竟然也會有這樣的賽事,接下來,可應該會大飽眼福了!不過,暮森的意思……難道是她想要來參加?!
不過,暮森的話,肯定是沒有問題的!她信得過,然而戚九月……
葉欣轉過頭打量著戚九月,只見那伙一手摳大腿,一手撓著後腦勺,怎麼看都是只死猴子,而且還是個公的!
而且,戚九月身上的衣裳因為昨日大戰的緣故,儘管血水被大雨沖刷殆盡,只留下了隱隱的紅,不是很嚇人,但那時一身的破洞……
嗯,暮森原本就美得不可方物,那衣衫襯著人,只見白衣飄飄,更是仙氣逼人。
然而,就在此時,一匹馬兒被人鞭笞者昂首疾馳而來,前腿往前一踩,後腿往後一登,嘩啦一下子便將地上的水池子激得一陣激揚!
葉欣張大了嘴巴,回過神后,便發現,自己和暮森身上、臉上的衣衫都開出了泥花兒。
甚至,臉上也有。就這麼個樣子,怎麼比?
這時,有三個穿著如水衣衫的女子談笑著走了過來,只見她們身上都戴著典雅珠寶,妝容更是精緻無比。一個個的,小臉水嫩嫩的,看起來就很軟。三個女子去和那婦人說了幾句后,那婦人便讓人領著她們從後門進去了。
「三位,我這兒乞丐可是不能夠進來的哦。」這時,一個穿著打扮雍容華貴的豐腴婦人搖著把扇子款款走來。那眼睛裡頭,滿是對那三個泥人兒的鄙視與嫌棄。
「誰說我們是乞丐啦?!」戚九月上前一步,叉腰道。
「說的就是你啊。小夥子。收拾收拾,你們就趕緊滾吧,別讓我叫人來請你們走。」那婦人又鄙視地看了戚九月一眼。估計真是將她當成叫花子了。「我這兒沒什麼東西好施捨給你們的,識趣點兒就走吧,去別家討去!」
「難道不可參賽?」葉欣伸出手,指了指那屋前擺放的一個架子。架子上搭著一塊布,上頭寫滿了參賽細則。
「你們?參賽?」婦人像是受到了驚嚇,扇子輕捂嘴巴,疑惑地將那三人打量了個遍。只怕她們是想要混進裡頭摸人錢財的小雜碎兒。
「對。」葉欣急忙點頭。
不管怎樣,若是贏了,可是能夠得到大把錢財的呀!
「逗我呢?」婦人哼了一聲。
「您說笑了。您這麼貌美如花,想必心底善良無比。我怎麼可能忍心騙你?嗯,對么?」這時,暮森突然上前一步,嫣然一笑,輕輕拿開了那婦人掩嘴的扇子,說道:「果然,扇子拿開,完全的面貌更是美麗無比。」
葉欣在一旁聽了,瞬間各種風中凌亂。
那張神似馬桶,掉眼角,笑起來還露牙齦的臉到底是哪兒美了啊暮森你沒有瞎吧?!
還有,為什麼畫風轉變得這麼快,你的高貴冷艷呢你的節操呢全被你吃了嗎?!
「這小嘴兒甜得哦,哦呵呵!這麼有眼光,罷了罷了,你們進去吧。不過就你們這個扮相,別抱太多期望便是。」
「謝了。」暮森微笑,隨後,便帶著葉欣和戚九月隨著一個小哥準備走。
「等等!」這時,那婦人又突然抓住了戚九月的肩膀。
「幹嘛?!」戚九月扭頭,很是疑惑。
「男的就別來摻和了。」婦人懶洋洋地開頭,又撫了一下自己的鬢角。
「誰和你說我是男的了?」戚九月更加疑惑了。
「你看你這模樣,難不成還是個女子?哎喲喂小弟弟你可別逗姐姐了。」婦人扭著腰肢兒對著戚九月轉了一圈兒。
啊?戚九月臉色一下子就變得不好了。
「手拿來。」之後,戚九月對著那婦人招了招手。
「做什麼?」婦人不耐煩地回了一句。
於是,戚九月乾脆抓起她的手,便往自己胸膛一摁,隨後笑嘻嘻地問:「嘿嘿,相信了嗎?我走咯!」
之後,戚九月鬆開婦人的手,哼著小曲兒轉身便走。
婦人張大嘴巴,表情像是吃了一隻蒼蠅。
葉欣三人隨著那小廝來到一個房間裡頭。登記完后,小廝讓她們暫且在此等候。
「別的房間已經人滿為患,你們就在這兒等著吧,順便洗把臉。」小廝說完,揚起高傲的頭顱,頭也不回便走了。走前還低聲嘀咕道:「真是什麼人都敢來參賽,哎!我的眼睛!」
「接下來我們幹嘛?哈,桌子上有吃的!」戚九月說完,突然臉一轉,望向屋內那桌子上的饅頭,一個箭步便躍上前去,蹲在凳子上一伸手就拿了一個起來。有點兒冷,但是只要是吃的就不錯了!
然而,她才剛一拿起那饅頭,轉眼間便被暮森給打到了地上去。
「哈,我的饅頭!」
「當務之急,應該是裝扮一下自己吧。」暮森說罷,手抬下巴,打量起了戚九月來。
「可是,我們沒有衣裳呀。」葉欣苦惱地說。她倒是對戚九月會變成什麼樣子不是很感興趣。
「這個簡單。」暮森說完,手一揮,扯下蚊帳,切割成數塊,手中無數羽毛湧出,圍繞著那蚊帳翻滾凝結,竟然一下子就變出了好幾套衣裳。
「厲害!」葉欣拍了下手。
「不過是幻術。」暮森說罷,將衣物攤在了床上。
「你覺得哪件好看?」暮森轉身問葉欣。
葉欣聞言,拿起了其中一套淺黃-色的,只見那衣裳薄如羽翼,但是上頭有著些許精緻繁複的蝶紋,看起來飄逸又不失莊重,甚是好看。
「這個,我喜歡這個!」葉欣說罷,就拿起來打算換上。
然而,暮森點了下頭后,卻從葉欣手中拿過了那衣裳,一轉頭就丟給了戚九月。
「哎,暮森,那我的呢?」葉欣急忙問。
「你?」暮森轉頭望了她片刻,隨後說道:「我說了你也要參加的么?我讓你一起來,不過是怕有什麼怪東西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吃了你而已。」
「啊?」葉欣有點兒小失望。本來還以為自己也可以參加呢。倒不是說她有多臭屁,只是太久沒有過什麼社交活動,她都快覺得自己發霉了。上一次在演講比賽,已經大二時候的事情了,上一次參加歌舞團,已經是大一時候的事了。上一次跳踢踏舞,更是高二時候的事了。
來到這兒后,更是難以找到生活的樂子。好不容易有個選美大賽,她也想參加參加,湊個熱鬧的呀。
「好吧。」最終,葉欣還是只能垂頭喪氣地點了下頭。
然後,葉欣戳了戳暮森的肩膀,問道:「那你呢?你穿哪件?」
「我說了我要參加的么?」暮森再次反問。
葉欣嚇得下巴都快掉了!所以說,大費周折來到這兒,為的就是讓戚九月……參加?她真的能行么?看她那個男人樣兒,說話表情走路姿態,哪兒哪兒都都沒有女兒模樣,如何參加?上了檯子還不得令眾人笑掉大牙?!
「什麼?就,就我啊?!」戚九月拿起衣裳,愁眉苦臉地指著自己胸膛問。
暮森點頭。
「好狡猾!」戚九月吐出一口血。
「是誰花盡我銀兩的?」暮森聞言,抬起頭來,逼視著戚九月。
「是我。」戚九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是不是該你賺回來?」暮森又問。
「該……」戚九月沒了脾氣。不管怎樣,她不能讓願姐姐覺得自己好吃懶做啥也不會啊。為了這個,她也只能是拼了!
「那你速速換好。少廢話。」暮森說完,手一揚,在空中拉了道羽毛帘子。
「可是,她真的能行么?」葉欣手托下巴,表示擔憂。
「儘管放心。戚九月的女裝,我並不是沒有見過。」暮森走到桌前,又變出了一堆首飾。
「你確定?」葉欣很是驚訝。因為暮森這話聽起來,就好像是在說她之所以胸有成竹,是因為戚九月的女裝扮相還可以——又或者說,是極好的?
這不是開玩笑的吧?
「你可能忘了。有一次戚九月不知道發了什麼瘋,從別人那兒聽說你都喜歡漂亮女人,於是她便在青-樓廝混了數日,最後偷了人家頭牌一堆東西回來穿上,就跑來找你。」暮森說罷,修長的手指輕輕敲了下太陽穴,睜眼繼續說道:「怎麼說呢,雖然當時看起來穿得過於複雜,品味也有問題,但是,看起來還算是漂亮。」
經暮森這麼一說,葉欣還是半信半疑。
「願姐姐,我穿好啦!」這時,戚九月的聲音傳了過來。
於是,暮森手又一揮,那些個羽毛便消失了個一乾二淨。
結果,葉欣扭頭一看,就有些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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