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節 白蓮教
眾人正在歡呼,卻聽一人盯著神使驚呼道:「怎麼是你?」
立時,上百目光盡皆集中在雲峰身上。那戴帽神使也看過來,看見雲峰卻是神色一疑,自己沒見過此人啊!那神使赫然竟是「生死判官」解千秋。
此時雲峰十足的莽漢模樣,解千秋自然認不出。
「元兵來啦!快跑啊!」人群後面忽地有人大叫道,場上立時變得有些慌張,卻絲毫不亂,眾人也沒有四散逃跑,只是站在原地看著那韓使者。
「眾位教友莫慌,先到城隍廟中躲避,莫讓賊人進去。」那韓使者大喊道。眾人便好似有了主心骨一般,秩序井然的跑進廟中。那廟宇雖大,卻也擠不進上百人。那些未能進廟中的教徒竟也不爭搶,反而與韓使者帶來的十餘人站成一排,冷冷地看著遠處圍上來的元兵。
「我是雲峰!你怎會是白蓮教神使?」雲峰自然未進廟去,拉著杜小花與解千秋等人站在一起。雲峰心中耐不住好奇,便急問道。
「這位小哥是?」一旁韓使者見雲峰臉生,卻與神使大人相熟。神使大人雖無實權,卻是地位超然,當下也不敢怠慢,忙向解千秋問道。
解千秋一驚,瞬間又恢復神情向那韓使者答道:「這是一個我救過的臭小子。你莫在意他便是。」解千秋說完又轉頭看著雲峰,說道:「此時說來話長,待會我再與你細說。」
雲峰聽他說話竟變得文質彬彬,再無半點原來認識時那般粗魯模樣,不由得大感彆扭。但此時元兵已至,雲峰不便再問,壓下心中疑惑看著那群元兵。
四周奔來的元兵足有五百,領頭的元將起著棗紅馬,身穿盔甲,神情高傲地看著雲峰等人。那群元兵迅速靠近,那領將冷哼一聲,右手向前一揮。霎時,五百元兵便將整個廟包圍起來。
那元將掃過眾人,盯著韓使者幾人,大聲發令道「將這幾個亂民抓起來。」
「這位大人,不知我們犯了何事?」韓使者忙向前說道。
「哼,韓山童,你在此妖言惑眾,利用白蓮教煽動百姓聚眾作亂,難道還不該抓?還愣著幹什麼,動手!」那元將斥道。
「是。」數十個元兵躬身應道,然後雙手持槍朝韓山童幾人逼來。
「兄弟們,為了教業,跟他們拼了。」韓山童大喊一聲,立時拔出腰間佩刀,衝上前去。周圍幾人也紛紛衝上。一些手無兵器的普通教徒竟也赤手空拳地衝上前,毫不懼死。甚至有些逃進廟中的教徒也紛紛衝出來殺進戰陣。漸漸,白蓮教徒上百人全數衝上,雙方殺的好不激烈。只是那些教徒全是普通民眾,完全變成了被元兵屠殺。
那韓山童武藝也是十分平平,幾個回合已身受數槍。幸虧有解千秋在一旁護著,否則早已被戳出好幾個窟窿了。
「雲小子,你還愣著幹什麼,難道要看著老子死么?」那解千秋回頭厲聲大喊道。
雲峰心中暗思,反正這元兵不是好東西,濫殺平民。老子王爺都殺了,還怕他作甚。立時也拔出霸刀,砍進戰局之中。雲峰霸刀最是適合戰場廝殺,此時便如虎入羊群,一刀砍翻一個。
這要達到什麼時候去,雲峰暗想。自己一個人殺五百人,豈不得累死?立刻,雲峰憋向那騎馬元將,心中頓有計較。
雲峰將周圍幾人砍翻,一個躍身,朝那元將飛去。那元將大驚,忙命令身旁護衛迎上。那幾個護衛持槍急刺向雲峰,卻哪裡擋得住他?雲峰雙手運勁,一刀橫劈,那數支鐵槍頭已吭鐺落地。眾護衛看到手中禿禿的槍桿,一下子愕然失神,被雲峰兩刀砍倒。
那元將見勢不妙,匆忙調轉馬頭,雙腿猛蹬馬腹。一溜煙向前衝去。
「想跑!」雲峰早已料到,將霸刀奮力向前一擲。那馬怎比得上破空飛行的霸刀,瞬時只聽嘶的一聲馬叫,霸刀竟插進馬腹一尺有餘。那馬吃痛,前蹄躍起,立時將背上將領摔了下來。
雲峰衝上前,將霸刀抽出,還沒等那將領反應過來,已將刀橫在他脖頸上。
「停手!」
交戰眾人聽到一聲大喝,立刻沿著聲音看過來,那數百元兵大吃一驚,才幾個呼吸間,主將竟已被對方生擒到手。那白蓮教教眾卻是歡欣雀躍,眼看必敗無疑,竟突然殺出一天神,戰局立轉,怎能不高興?
雲峰脅著元將緩緩退到韓山童幾人旁邊,眾元兵哪裡敢妄動,只得眼睜睜看著。
「叫你的人放下兵器,快!」雲峰對那元將喝道。
「休想!要殺要剮爽快點!」元將大義凜然道,一副準備慷慨就義的模樣。料你們也不敢殺我,殺了你你們還能逃?元將心中想著,臉上有恃無恐地暗笑。
「嘿,還是個好漢子。那老子便成全你。」雲峰說完,雙手一緊,霸刀向那將領是脖子猛劈去!
「慢……我答應我答應。」元將嚇得冷汗橫流,這莽漢竟真敢動手!旁邊的韓山童等人也是暗驚。
雲峰立時收刀,但仍是在元將脖子上留下一道小小傷痕。雲峰嘻嘻一笑,適才自己並未真的打算下殺手,刀在自己手上,收刀還不容易么?卻不想這元將如此不禁嚇,虧得剛才還一副求死的模樣。
周圍士兵見主將如此窩囊,感到羞愧不已。
「還不下令?」雲峰將刀口一緊,那傷痕更大了,嚇得元將磕頭應是。
「沒聽……聽到嗎?還不放下兵……器!」
眾士兵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兵器落地還不是任人魚肉?
「怎地,還想違令不成?」那元將對自己手下倒是威嚴十足。
這主將積威猶在,眾人哪敢違令?立時,已有一個士兵扔下長槍,瞬間便聽咣當聲不絕,數百人已皆數扔下手中兵器。
「撿起兵器,將那些士兵圍起來,莫讓走脫一個。」雲峰下令道,眾教徒卻是看向韓山童,無人執行雲峰命令。
「這下臉丟大了!」頓時雲峰臉色十分難看。
「聽雲兄弟的命令!」韓山童大喊道。
那些教徒立時應令,行動起來。
這些教徒果真忠心啊!雲峰心中不禁感慨萬分,卻又有著一絲擔憂。
片刻,眾教徒已將那些士兵集中上綁,嚴密看守。雲峰與韓山童幾人卻是坐在廟內商量後事。
「今日這般行事,朝廷必然會鎮壓,這該如何是好?」韓山童愁道。
「怕個鳥,索性大傢伙一起反了。」雲峰聽韓山童介紹過,識得說話這人正是隨他一起來前來的毛貴。毛貴五大三粗,十足的陝北莽漢模樣。
「不可,此刻時機未到,若貿然起兵不僅我等要死,我教基業也要受損!」雲峰識得說話之人名叫劉福通。
眾人陷入沉思,不是如何是好!
「左右不行,難道在此等死不成!」毛貴心直口快,大呼道。
「毛子,不得無禮,我等再商量商量。」韓山童斥道。
「這還不簡單,你們不當自己是白蓮教教徒不就行了!」眾人一愣,看向說話之人,卻是杜小花。
雲峰不解,忙問道:「此話何意?」
杜小花鄙夷地看了雲峰一眼,說道:「城中流民甚多,你們便宣稱自己是飢餓是難民,因知州大人不肯開倉放糧,才因怒暴起。事後你們逃到他處,繼續傳教。只要沒有發生大的動亂,朝廷豈會追究?」
韓山童立時雙眼一亮,哈哈笑道:「雲兄弟果真是我教福星,這小兄弟所言甚是!今晚我們便裝作難民大鬧一會,也好解解城中百姓飢腹。」
「可外面士兵怎麼辦?那主將可以一刀殺了,可還有幾百士兵啊!」劉福通說道。
韓山童也不知該如何處置那些士兵,難道真要全殺了么?
雲峰知眾人意思,若無絕妙的辦法,那些士兵便只有一死。上五百人,可都是漢人,哪是說殺就殺的?雲峰思半響,突然眼睛一亮,欣然道:「不知可否這樣,你們將那五百士兵吸納進教,派他們今晚同去劫糧倉。我瞧那些漢人兵對這元廷也不甚忠心,你們稍加蠱惑,那些士兵又參與暴動,自然死心塌地地跟著白蓮教。若有少數不願加入的,殺了便是。」
眾人一聽也覺此計妙極。接下來便是商量夜晚如何行動了。眾人各得其令,各辦其事。解千秋忙著為白蓮教教徒醫傷治病,杜小花在旁幫手。只有雲峰不通教務又粗手粗腳,無事可做。
「雲兄弟,此事真是多虧你了,要不是雲兄弟仗義出手,我白蓮教上百弟兄又要橫屍此處了。」韓山童見雲峰默默看著廟外,上前說道。
「韓大哥哪裡話!白蓮教與元廷對抗,倒是叫我們漢人佩服得緊呢!」雲峰笑說道。
韓山童聽他說起,臉上立時一黯,嘆道:「如今朝廷已開始注意到我教,各地打壓得十分厲害。只是因為我教未曾明反,朝廷才未派大兵鎮壓。即便這樣,也令我教元氣大傷。」
「如今黃河泛濫,難民眾多,豈不是貴教發展的大好時機?」
「這黃河泛濫受苦的還不是咱們老百姓,便是讓我教覆滅,我也不願讓如此多的人受苦啊!」韓山童滿臉悲慟地說道。
雲峰暗暗點頭,一路上所見難民甚多,深有同感。
「韓大哥,恕我直言,貴教對貧苦百姓的蠱惑力甚強,若是受奸人利用必將造成大禍。」雲峰對白蓮教蠱惑百姓的手段頗有些不滿。
韓山童心知雲峰是何意,嘆道:「雲兄弟有所不知,元廷殘暴不仁,百姓吃不飽穿不暖。如今又連年災禍,朝廷雖說是治河,可這治河款幾經那些貪官剋扣,到修河民夫手中的又能剩下多少?修河的民夫連飯也吃不飽,這河道怎會修得好?最終導致的還不是更多百姓受苦。潁州城號稱淮北杭州,富庶非常,偏城中府衙屯糧居奇,在倉中囤積幾萬石糧食,卻不肯拿出一厘來救濟災民。還有城中富商,囤積糧食妄圖賣出高價,實在可恨。城中百姓無衣無食,我白蓮教若不用些神鬼之言,那些百姓哪還有活下去的希望?其實這百姓要求十分簡單,有頓飽飯吃就行了,偏偏這世道……唉!」韓山童本就是農夫出身,對貧民百姓的心思自是十分了解。
雲峰聽他最後一句話,立時一怔,心中如醍醐灌頂。這百姓不就求頓飽飯么?對,只有這百姓才是最樸實的,他們不管你是大奸大惡還是仁義道德,只要能讓他們吃飽飯就行了。雲峰又想起自己所救的廬州百姓,心中豁然開朗。
「韓大哥,今晚劫倉之事,不知小弟能否相助一臂之力?」雲峰問道,臉上掩不住一陣欣喜的表情。
韓山童大笑道:「雲兄弟德才兼備,肯出手相助我自然是求之不得,那有拒絕的道理?」
兩人相視一笑,大有相逢恨晚之感。
傍晚時分眾人已準備妥當,劉福通已與城內教徒、難民盡數聯繫好,相約起火為號,合攻州府衙門及守城兵士,攻下府衙之後開倉賑災。毛貴也早將那主將偷偷殺了,隨後對眾士兵招降,極少數不從者也皆數被殺。眾人準備就緒,只等夜色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