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一次救援
「你憑什麼!」虎族獸人瞪大充滿血絲的雙眼,捂著肚子咆哮道:「我喜歡風!我們部落,所有的部落都是一樣,喜歡一個雌性就給他送吃的,照顧他,娶他,和他生一群小獸人……獸人追求雌性是天經地義的,你憑什麼管!」
「我根本不是雌性……」風熙捂著臉無奈地說。
「就算你不是雌性,我也愛你!」岩終於把目光從邵宗岩臉上挪開,深情地看向他背後的男人:「我不介意你不會種地、不會做家務活,不會生孩子。以後我們可以領養個獸人或雌性孤兒,不然就我們兩人一起過一輩子也行,我的身體非常強壯,就算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後也能養得活你。」
明頂著邵宗嚴的刀幫岩勸說風熙:「我和岩是最好的朋友,將來我也會幫你們打獵的,你不用擔心會餓著。」
「你也不用擔心……」那雙陰沉沉的黃-色眼睛轉向邵宗嚴:「我們部落里的雌性一直都很照顧風,沒有誰會因為他是外來的而看輕他,他和岩的日子會過得像別人一樣好。岩對他這麼好,你怎麼忍心拆散他們?」
「因為風熙不願意。因為他在求救,我聽到了,所以我來救他。」邵宗嚴拿刀身拍開岩伸向風熙的胳膊,凜然說道:「天底下的道理都站在你們腳下,你們願意了別人就得願意么?既然風熙不願意,我就不能再讓你們碰他一根指頭!」
他自己被看上、被勾搭、被逼婚次數多了,真情實感地痛恨這些不顧別人意願強迫別人歡好或是成親的人,連看都懶得看他們充滿慾念的猙獰面孔。
背後的風熙感動得不停抽著鼻子,哽咽著:「感動宇宙好救生員,回去之後我一定給你訂兩千塊錢錦旗送過去!你想要上面寫什麼的?」
那些獸人還在高喊著:「他怎麼會不願意,岩是部落最強的獸人!」
雨聲、人聲,嘈雜地交織在一起,邵宗嚴卻從這些噪音中聽出了一種細微而危險的音。這是他多年被追殺生涯中鍛鍊出來的危險預知能力,無論多麼容易混淆的預兆他都會分辨出來,然後牢牢抓住這一點靈光。
這或許就是徐江苑所說的氣運,也正因此他才能一次次從被追殺的絕境下逃出生天,還找了份這麼好的工作。
……除了學習難了點,別的真都挺好。
他腦子裡轉著念頭,一腳蹬上了巨狼白絨絨的下巴,借力倒退丈許,一把圈住風熙細瘦的腰身,右手長刀朝著異常聲音響起的方向橫劈出去。
血花飛濺。
慘叫聲響起。
一隻一人多高的粗壯巨猿橫飛出去,邵宗嚴卻腳不停步,朝著受傷的獅人那邊沖了過去。風熙又被他倒扛在了肩上,而且這回速度太快,差點被甩出去,只好拚命抓著他的腰保持平衡。
雨水嘩嘩地從鼻孔倒灌進去,苦逼的客戶不得不騰出一隻手捂著鼻子,悶聲悶氣地問道:「居然偷襲,太不要臉了!我說剛才總覺著那邊少了點兒什麼東西呢,居然從後面繞過來……哼,他肯定是想綁架我來威脅你,幸虧你發現得早,不然讓這群獸人得逞……」
他打了個冷戰,不敢再想下去。但想到邵宗嚴跑的方向不對,又忍不住問了句:「你不是已經把他們都打倒了嘛,怎麼又一副要打架的架勢?」
邵宗嚴飛奔到那隻獅子身邊,抄起幾百斤重的煉丹爐收回包里,這才安心地喘了口氣,淡然說道:「地在動,這雨下得太大了,山要崩了!」
剛剛真正觸動他的並不是忽然撲出來的猿族獸人,而是自頭頂傳來的極細弱的嗡鳴聲,和腳下山體的微微顫動。
他在山裡長了半輩子,後來被山下人追殺時也總是大山在庇護他,不管哪裡的山林,在他看來都是一樣親切。所以山林發出的每一絲警兆他都能把握住,藉此逃出生天。
風熙可沒法跟他一樣淡定,驚叫道:「山崩?是地震?泥石流?還是山體滑坡?」
旁邊的獅族獸人更是驚恐,狂喊道:「山崩……是祖神發怒,咱們都逃不了了!」
「別喊!別亂動!哪兒來的什麼祖神,不過是雨水太大,把山上的土石衝下來罷了!想活就朝著旁邊山壁上跑,跑得越快越好,到高處才不會被泥石流卷進去……」他一把拎起獅族獸人的腕子,也將他扛在肩上,可惜地看了一眼昨晚埋鳥蛋的火塘,頂著瀑布般的大雨朝向山頂。
原本只有邵宗嚴一個人靠著武功深厚才能查知的輕響越來越明顯,到最後竟像幾萬頭牛馬一起嘶鳴狂奔一樣,壓得天上的雷聲都聽不到了。
一股比千年古木還高的渾黃-色泥浪咆哮著從山頂奔涌下來,路上擋住這股力道的巨石和古老粗壯的樹木都被泥流生生折斷,而後被裹進泥石流里,成為其力量的一部分。
邵宗岩一肩一個人一肩一隻獸地攀到了側面的高坡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睡了一夜的地方被濁流吞沒。他們住的地方略為平緩,沖落下來的泥石流的速度在那裡被阻了阻,渾濁粘稠的泥流擠在兩壁山體間形成了一道漩渦,貪婪地摧折吞噬了那些高出水面的樹木。
而在對面山壁上,一隻滿身泥濘的巨狼狼狽地趴在山岩當中,冷利的黃眸因為疲憊而半合。他背上趴著兩個渾身鮮血的獸人,一個懊惱地蜷縮著,惱恨自己動作不夠靈活迅疾,竟然被沒有獸化的對手抓住,還差點砍成了兩截;另一個則沉默地盯著對面林中三個同樣滿身狼狽,卻比他們多了許多生氣的人。
為什麼風在離開他之後能笑得這麼開心,能對那個雌性一樣的獸人那麼溫柔,卻不願意接受他的愛呢?
風當初在自己懷裡顫抖的模樣也是那麼美,柔軟的身體、光滑的皮膚,還有流淚哭叫的樣子,比所有的獸人都美,可是以後都不可能再屬於他了。這條泥土的洪流隔絕了山路,他和方又都受了傷,明一個人能救出他們已經盡了全力,絕無可能再帶他們越過山谷去找風了。
他再也找不到比風更可愛的雌性,可是他的小雌性已經找到了新的獸人,要和別人共度一生了。
岩忍不住長嘯一聲,趴在巨狼背後哭了起來。狼族獸人巨大的頭擰向背後,尖長的吻在他粗糙的臉側蹭過,低聲安慰道:「那個雌性本來就不屬於我們部落,早晚也要跑的,別想他了。你還有我……還有湍和方陪你,沒有雌性也不是過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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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宗嚴不知疲憊地爬著山,直到確定了自己已爬得夠高,泥石流再上涌也淹不到他們,才把肩上的兩人扔下。
獅族獸人的骨頭本就斷了,再摔這麼一下子,疼得半天都喘不過氣來,強忍著背後的疼痛說道:「感謝你救了我,我們獸人最講究知恩圖報,以後無論你有什麼事要我干,我都會……」
道謝的話說到一半兒,他才想到眼前這人是搶了他的好友岩的雌性的人。如果要報救命之恩,就等於他要坐視這個人搶走岩喜歡的雌性;可如果為了岩阻攔他們,他就成了恩將仇報的小人……
一根筋的獸人捋不清這個複雜的邏輯,只得尷尬地看著救命恩人。
邵宗嚴卻連看都不看他,回頭問風熙:「我之前看到這個獸人長得很怪,我家鄉從來沒有這樣的猛獸,它是種什麼獸?」
「是獅子。」
「我是獅族獸人!」湍終於找到了說話的機會,變成獸態長嘯一聲:「我是風部落最強的獸人之一,我叫湍……」
邵宗嚴沉默不語,只是用一種挑剔的眼光打量著湍,特別是在他兩條後腿之間流連許久,然後問風熙:「這獅子肉你來的小千世界有嗎?怎麼做?味道比虎肉如何?獅鞭泡酒能補骨填髓、助陽增興嗎?」
大哥,那是獸人,那是能變成人的,你下得去嘴嗎?
玩家再度被客服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嚇住了,他恍然覺著自己在做一檔荒野求生類真人秀,身邊的人不是普通客服,而是一個站在食物鏈最頂端的貝爺。
不,他的食譜可比貝爺可怕多了,貝爺沒吃過有人形的生物!
風熙哆哆嗦嗦地拉著他的袖子,無比堅定地說:「咱不吃這個,獅子(人)肉……酸!我記著昨天還剩點蛇肉你擱包里了吧?咱先吃這個,不夠的話我餓兩頓也行……」
獅族獸人也搞明白自己的處境了,嚇得差點從地上彈起來,驚恐地說:「你救我就是為了吃我?你居然吃獸人?」
邵宗嚴露出一個深深的笑容,雪白的牙齒在唇間閃閃發亮,比叢林深處的巨獸更令人恐懼。那個笑容和他後來的話都深深印在獅族人心裡,令他一生未能忘懷。
「這個部落的規矩,不就是強者可以隨意處置弱者嗎?用不著考慮弱者願不願意啊。獅子肉不好吃不要緊,虎肉可好吃得緊,虎骨泡酒可祛風濕,虎鞭切下來泡酒也是滋補佳品。還有那隻巨猿,撬開腦殼拿滾油澆一下就是山珍八味中最難得的猴腦,等那些獸人再追來,我做給你嘗嘗……」
在巨大的恐懼和來自耳際的一點輕輕撞擊下,湍直接昏了過去。他不知道自己後來是怎麼活下來的,但這段冷靜又瘋狂的話與其背後隱藏的巨大恐怖陰影都深深印進了他心裡。
泥石流結束后,明帶著部落的年輕獸人們找到湍,救醒了他。他醒來后見到老友,第一件事就是抓著明身上的皮毛,死命勸阻:「那是以獸人為食的林間妖魔,連祖神之怒也無法殺死他,你們絕對不能去找他!」
那不是人,而是山裡的妖魔,是連祖神都除不掉的可怕妖魔,絕不能讓同伴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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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那座山谷許久,他們都沒再遇到來追捕他們的獸人。兩人吃的也都是剩的那半條蛇肉搭配一點蔬果,還有就是樹上掏來的鳥蛋和溪流漲水后因為水退而留下的鮮活肥魚。
後來風熙不好意思地問他:「那天我還真以為你要吃獸人呢,其實你就是嚇唬嚇唬他,不會吃吧?」
邵宗嚴低頭笑了笑:「他在這裡有家有業的,哪兒能隨便傷他性命。留下他還能嚇唬嚇唬後來的獸人,真吃了他豈不就結下血仇,要叫他們追殺不休了?再說,這些妖怪動不動就要現原形,又連我都打不過,肯定是修為粗淺的小妖,吃了也沒多大好處。」
難道不現的就吃了嗎?救援人員果然是食物鏈頂端之上的頂端上的男人吧!
沒等風熙深入分析出什麼更可怕的隱含意思來,邵宗岩忽然把他撂到了地上,欣喜地拉著他轉過身,指著向前方一片透明的光柱:「你看,我們到了!」
那道光芒寬足夠十幾個人並立,顏色是淡淡的乳白,下方地面上流動著更深一些的發光線條,美得如夢似幻。在光柱旁邊的草地上還站著一名身著大紅道袍,肩上停著一隻烏鴉似的金色鳥兒的男人,正圍著光柱散步。
那人抬起頭來,露出一雙杏眼,高挺的鼻子和尖尖的下巴,指著肩上的金烏笑道:「歡迎來到傳送陣,我是小千世界傳送陣的定點NPC清景,這位是我的搭檔沈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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