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067:讓他娶你
她對許光年的這個主意反應平平,她的語氣里就有「我不會做」的意思,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想做。
裝委屈扮可憐應該是每個女人天生自帶的技能裝備,只是有人選擇使用,有人選擇隱藏。
沈卿是個識時務的人,在某些必要的特殊時刻她也會為了自己而哭的梨花帶雨以此來讓別人關注自己,心疼自己。這樣的做法很噁心,卻也很有效旎。
因為世人總是同情弱者。
或者,是看起來纖瘦柔弱,楚楚可憐的女人鞅。
但沈卿不柔弱,也不可憐。
相反,在她身體里的,支撐她一步步走到今天的那副傲骨,硬若磐石。
她抬頭仰望滿天星辰,星星一顆顆映在她的眼裡,「光年,我不會這樣做的。」
忍著即將爆發的怒火,許光年壓抑道:「為什麼?給我一個理由。」他緩慢而堅定地說:「一個能說服我的理由。」
沈卿抿唇道:「理由就是我曾經說過的,這個孩子是一個意外。」
她只能這般回答。
她的確需要儘快改變現狀,但她不能拖容譽下水,不是她善良,也不是她害怕對方滔天的權勢,而是她根本不想和這個看似斯文有禮實則滿身都淬了毒的男人有任何牽扯。
幾次交鋒和相遇,三次救她於危難,沈卿看得很清楚,容譽是個紳士,城府有如海深的紳士。
縱使比他再多活二十年,沈卿也謀不過他。
因為不敵,所以避讓。
但是許光年不會明白,所以他越發憤怒:「事情都發展到這一步了,你還要維護他!好,即便是意外,他身為一個男人怎麼就不能敢作敢當?他姓容的真把自己當霸主當皇帝了嗎?」
「我不是維護他,我……」
沈卿話語一頓,表情變得嚴肅:「光年,你說什麼?」
「他姓容的真把自己當霸主當皇帝了嗎」。
這句話的意思是……沈卿靜靜地:「你知道他是誰了?」
其實不用問了,答案是絕對的。
他在之前說對方身份不同凡響,一石能激起千層浪,只是說的內容太多以至於被沈卿忽略了,現在回想,他為什麼這麼肯定給出這樣的方法,一定是他已經知道那個男人是誰了。
那如果他只是舉個例子來揣測,那現在許光年說的話就是直截了當地告訴沈卿,那個男人是容譽。
「你怎麼會知道是容譽?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是她露出什麼破綻了?還是他秘密地查過她?
沈卿的心情變得有些複雜。
「我沒有說是容譽,是你自己說的。」
許光年道:「之前我只懷疑是他,現在,我確信就是他。」
原來是在詐她。
沈卿雙唇闔動,卻發不出一個字音。
說到底她還是心虛,假如她可以堅定不移地矢口否認,許光年也許就不會知道了。
可是晚了,他已經知道了。
許光年沉聲問道:「現在,你要不要聽我的?」
「光年……」
「三三,這個方法可以為你省去一切煩惱,你只要靜靜地坐著,自然有他去解決問題。」許光年平靜而淡漠地說著:「我不會問你和他之間是怎麼一回事,因為我知道你不想提起。既然如此,我們就其他什麼都不要管,只管把他的名號說出來,讓他來處理他釀下的禍根。他是風雲人物,他有金錢,有勢力,更重要的是他有比我們更廣人脈,他一定可以很好的善後。」
「很好的善後,那完了呢?完了之後你有沒有想過?」
沈卿認為他只想到眼下,卻沒有想過今後。
「我懷孕引起的紛亂是平息了,那懷孕本身這件事怎麼辦?容譽會怎麼看待?」
「讓他娶你。」許光年說的理所應當,「男人就該為自己做的事負責。」
「……」
沈卿扶著陽台的欄杆靜默了好一會兒,才無奈開口:「且不說他願不願意娶,就算他願
意,難道你要我為了一個意外就嫁給一個我不愛的也不愛我的,只是為了責任而結婚的男人共度餘生?」
「有問題嗎?」
許光年很疑惑:「如果有一個女人為我懷孕了,那我就娶她,終其一生對她好。」
「你交的女朋友呢?愛情呢?」
沈卿發現男人和女人思考問題的方式不一樣,因為站的立場就不一樣,回答自然也就不可能一樣。
「女朋友只能分手了,至於愛情這東西……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同一屋檐下,睡同一張床,怎麼都能適應的。她懷了我的孩子,我不能對不起她。」許光年一邊想象一邊說著,看起來倒是說的真心話。
沈卿笑了聲:「所以你就能對不起被你說分手的女朋友了?你再想想,這樣對她公平嗎?」
「不公平。但是三三,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公平。」
即便只是幻想,他也想的很明白。
「兩害相較取其輕。三三,我只是選擇了會受到傷害較輕的那一個。所以你也應該像我一樣,分清輕重。」許光年喝了一大口威士忌,冰塊在杯里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他低低道:「嫁給容譽,未必是上策,卻一定不是下下策。假設會像我一樣因你懷了他的孩子而對你好,那很好,你不用擔心以後的日子會受苦;他若對你不好,在外花天酒地夜不歸宿,你也不用擔心受苦,跟他離婚,我養你。我有錢,我養得起你。」
這人永遠都是這樣。
說出的話總是會讓人想流淚。
若不是他早就嚴肅聲明過對她沒有絲毫男女之情,她還真要懷疑他是不是喜歡自己。
沈卿閉了閉發熱的雙眼,聲音像浸了水的紗:「光年,我不會嫁他的。」
「可你始終是要嫁人的。」許光年看著只有冰而沒有酒的杯子,說:「一個人的一生漫長而荒涼,你會寂寞,會越來越寂寞。我不想看見那樣的你,在天上的賀司也不想,我們都想你幸福。」
賀司。
有多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
三年?五年?七年?或者是更久?
他忘了,她也忘了,他們都忘了,因為真的太久了。
久到或許許光年今天不提,沈卿就要一直這樣默守下去。
賀司、賀司、賀司……
真好聽,他的名字。
「我要叫你叔叔,還是叫你哥哥?」
「隨你喜歡怎麼叫。直接叫我賀司也可以。」
「你為什麼會叫賀司?」
「不叫賀司那我叫什麼?」
「不知道啊,是我問你問題你怎麼又反過來問我了?」
「噢,這樣啊,那我也不知道,等我知道了再來告訴你。」
「什麼啊……」
一陣風吹散驀然浮現的過往,到畫面變得支離破碎,沈卿這才清醒過來,她茫然地看了看四周,什麼都沒有,只有風無情地灌進她的領口、袖口,讓她遍體生寒。
她攏起衣襟,卻依舊覺得冷。
這邊長時間沒有動靜,許光年懊惱地做了個揮拳的動作,「三三?三三,抱歉,我不是故意……」
「沒事,我知道。」
賀司不是禁忌。
他只是永遠地離開了。
所以總要有人提起,這樣,她才能正大光明地回憶。
沈卿看著無名指上的鑽石戒指,輕聲說道:「光年,我不是一個人,我有你,有哥哥,還有……賀司,有你們我怎麼會寂寞?雖然現在能夠在我身邊的只有你,但我不覺得有什麼,我很幸福。」
「所以你要獨身一輩子?」永遠都不能停下戀愛腳步的許光年為自己說的這句話感到不可思議。
幸好沈卿並沒有說「是」,而是說:「獨身一輩子?你忘記我父親了嗎?」
沈畢年怎麼可能允許她終生不嫁?
若不是對聲譽不好,他或許還想讓她多嫁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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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光年也想到了,卻還是疑惑:「那……」
「我會結婚,但絕不會和容譽結婚。」
因為與狼共舞,無異於與虎謀皮。
「我現在的生活太累了,我希望以後能舒心一些。如果和容譽相伴餘生,可以想見,以他的家世、身份、外貌,『舒心』基本無緣,說不定我會活得比現在還要累,現在我只需應對兩個人,到那時候我可能要應對幾十人。所以我只想找一個相對而言比較普通的人,普通的家世普通的身份普通的外貌,一切都很普通,還要普通的有錢。我也不想日子過得太拮据。」
連著幾個普通都把許光年說的懵了:「你剛還說我忘記你那個爹了,你才是把他給忘了。你找個普通人,他能讓你嫁他就不是你爹了。」
「船到橋頭自然直。」沈卿返身走進客廳,將落地窗關閉,然後坐上沙發。
許光年吐槽:「可你現在還沒到橋頭呢船就要沉了。不想說容譽的名字,你倒是說你懷孕曝光的事怎麼辦?這才剛開始,大家都處於質疑階段,如果真被證實了,你那個爹……對了,他知道了嗎?還有沈律琛。」
下意識地搖頭,想起來他看不到,沈卿說:「沈律琛也被記者問起了,我已經跟他在電話里說過,他態度不明。不過我父親應該暫時不會知道,因為我告訴沈律琛我會親自去向他解釋。」
「什麼時候?會不會有事?」沈畢年的心狠手辣他可是見識過,好好的人被他打了以後活像死過一回,他真不敢想象沈卿會怎麼樣。
「解釋的好就不會有事。」
言下之意,解釋的不好,或是漏洞百出,那她離死也就不遠了。
許光年皺起眉:「說個時間,我陪你去。」
沈卿彎起嘴角:「不用了,你只要替我去趟平安私立醫院,找一個叫愛麗絲的俄羅斯美女醫生,問問她關於我懷孕的事情有沒有其他人知道就行了。」
「還有監控記錄。」許光年補充說,但他有些為難:「俄羅斯,可我不會說俄語。」
「她可是在我國讀的大學又當了醫生,只要你會說國語就行了,英語也可以。」
許光年點頭:「那個向記者爆料的人也要查。」雖然有可能什麼也查不到。
「嗯。明天我去找柏小姐,手術真的不能再拖了。」
就是因為一直有事耽擱才弄成這樣,再拖下去她真的要被人抓現原形了。
「說不定會有記者蹲點守你,我去接你。」許光年忍不住又道:「你真的不考慮把容譽說出來?」
沈卿嘆口氣,「嗯」了一聲,想這麼執著於他做什麼。
「你難道不委屈?」
「不委屈,沒有什麼可委屈的。」她又不是被他強迫了,而且事後她也吃了避孕藥,懷孕了只能說明她運氣不好。
許光年聽了心疼得厲害,「我替你覺得委屈。三三,答應我,他要是看見新聞來找你,無論他說什麼你都必須敲他一筆知道嗎?不能低於一千萬,就這對他也不過九牛一毛不算什麼,關鍵是你不能白白為他做的事背黑鍋。聽見了嗎?」
「他已經找過我了。就在大概四十多分鐘之前,回公寓的路上。」
許光年噌地站起來,連連問道:「他說什麼了?是不是威脅你要你閉嘴?他沒對你怎麼樣吧?」
「他……」
沈卿輕蹙秀眉,想起容譽的話,「他只問我是不是真的懷孕了。」
「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應該只是擔心我真的懷孕,不放心所以來打探虛實的吧。」
除了這個沈卿想不到還有什麼。
「你就該實話實說嚇嚇他,然後讓他給你封口費!」許光年真是看不得容譽那樣吃干抹凈就置身事外,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男人,跟鹹魚有什麼區別?
「我幾個小時之後就要做手術流掉這個孩子,然後慢慢一切就會歸於平靜,所以不要節外生枝了。」
許光年低聲道:「但願吧。」
但願明日之後,一切就會歸於平靜。
***
在一切歸於平靜之前,沈卿
首先迎來了「明日」。
在凌晨一點多鐘她結束了和許光年的通話,草草洗漱上床,然後躺了三個小時。
對,是躺不是睡,她根本睡不著。
在這種情況下她如果真的能輕易入睡,那麼沒心沒肺的她應該也不會為了懷孕曝光一事而庸人自擾。
凌晨四點十五分,窗外依然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
秋天,天總是亮得很晚,卻暗的過早。
沒有睡意,沈卿起來整理了床鋪,接著去洗漱,然後換了一身衣服都是低調的黑色,又戴了口罩和棒球帽,把帽檐壓得低低的在洗手間里照鏡子。
準備搶銀行的搶劫犯。
準備去犯罪的嫌疑人。
總之不像是一個好人。
自嘲的笑笑,沈卿走到能看見公寓樓前面情況的一個窗口,小心翼翼地掀開窗帘一角向下張望,看有沒有溜進來的記者。
許光年擔心會有記者蹲守所以來接她,但沈卿比起被記者追問更擔心許光年的出現會讓他引火燒身。
一個被爆料未婚有孕的獨居女人,許光年如果來了又真的有記者看到的話,會以什麼樣的名義報道出去連想都不用想,她自己也就算了,許光年卻是無辜的。
她不能讓他冒險,所以她還是決定自己出去。
這一區域都是高級公寓,個個非富即貴,因此為了保證住戶安全和*,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會有人巡邏,記者要想混進來應該也沒那麼容易。
而沈卿也的的確確沒有看到可疑的人影。
於是她揣了張卡,拿著車鑰匙轉身頭也不回的踏出公寓門。
可令她始料未及的是,不過剛剛出公寓樓,正向獨立挺車庫走去,就被不知從哪裡跑出來的有著火眼金睛的記者堵了個正著。
一個、兩個、三個……
七個記者,莫名就從四方奔來,像警察抓捕犯人一樣將她團團包圍在圈內,他們都背著個大號的包,脖子上掛著至少兩個相機,手持錄音筆,裝備齊全的模樣。
更主要的是他們的穿著打扮一點都不像是記者,打了定型鍺哩梳得一絲不苟的頭髮,筆挺的一看就是價值不菲的西裝,上了鞋油黑得發亮的皮鞋,有的好像還化了妝,看上去就像是金領精英,有錢人。
哪裡會有人懷疑他們是追著人問問題的記者?
那比起這些為了混進高級公寓用財力偽裝的記者,戴了口罩和棒球帽的沈卿就顯得太業餘了。
她按著帽子低著頭,艱難地一點點移動步伐想快點到車庫,只要上了車她就有信心甩掉這些煩人的蒼蠅。
然而,記者何止偽裝技術一流,讓你寸步難行的本事也是高。
沈卿就被定在了這群人圍成的圈子裡,腳下一直在動,到車庫的二十米路程卻根本沒變。
「沈小姐你穿成這樣是為了躲開記者去見孩子的爸爸嗎?」
「據我們了解,沈小姐剛剛與羅少桓羅先生分手,而有人說在之前你們已經談婚論嫁,那麼請問沈小姐為什麼會和羅先生分手呢?你懷的是他的孩子嗎?如果不是,沈小姐是否因劈腿懷孕,羅先生得知后才與你分手的呢?」
「有知情人士向我們透露,昨夜與你出席慈善晚宴的嚴遇嚴先生實際上是你的未婚夫,看他的反應似乎也對你懷孕一事感到驚訝,你是否刻意隱瞞欺騙他?你懷的是他的孩子嗎?」
「沈小姐請你回答一下……」
不過幾個小時的蹲點,就等來了這頭版頭條的女主角。
比以往要守個幾天幾夜的不知輕鬆了多少倍,這讓他們這些當記者的人,興奮的如同打了雞血。
嘴皮子上下翻飛,一個個犀利的問題如同槍林彈雨般襲面而來,比幾個小時之前的更刁鑽,更具體,彷彿他們都已經確定沈卿是懷孕了,不再問她真假,更關注懷的是誰的孩子。
沈卿越聽這些問題眉頭就皺的越緊,她四處躲避著那刺眼的閃光燈尋找出路,奈何這群記者死死圍住她不放,並且粗魯的伸手拉扯她的手臂。
她忍無可忍地揮手打掉一個記者的錄音筆。
「請
你們讓開,否則我就報警了!」
「沈小姐這是在威脅我們嗎?」
沈卿抬了帽檐,冷眼看著那人,隔著口罩聲音沉悶卻氣憤:「這是警告。警告你們正在侵犯我公民的權利。」
「那請你回答一下我們的問題,得到答案我們就會讓你離開。」
這簡直是是強盜行徑。
沈卿低頭用力閉了下眼,然後說道:「不是;和平分手;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回答完了,可以讓我走了嗎?」
說完,趁他們還在愣神之際直接撥開面前的兩個人,從他們之間快步走了出來。
「沈小姐……」
記者紛紛追上去,此時沈卿到了車庫前,她看了眼這些人,車庫門緩緩升起,她迅速開鎖坐上了車。
「嘀——嘀——」
明文規定禁止鳴笛,但是沈卿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她慢慢向前開著車,無視還不斷提問的記者,在開出獨立車庫后便踩下油門,白色保時捷離弦的箭一樣飛出去,只留給眾人一串尾煙。
在門衛安保處,沈卿鳴笛叫醒了打瞌睡的保安,問他:「新來的?上班時間睡覺?有七個身份可疑的人員混進去了你知道嗎?穿的挺好卻像精神病患者一樣一群人追著我跑,快點給物業打電話找人把他們抓起來,不然住戶出了事你們都要倒霉,尤其是你負主要責任。開門。」
她一聲令下,年輕小保安就愣愣地按了開門按鈕,等她的車走了又愣愣地按了關門按鈕。
他撓撓頭,坐椅子上發著呆,睡的正香突然被人叫醒整個腦子都是懵的,連沈卿說了些什麼都沒聽進去,好像是身份可疑人員還有精神病患者?
咦?
年輕的小保安一下子瞌睡全跑了,突然跳了起來出安保室向裡面跑去,沒跑幾步他就看到模模糊糊幾個影子過來了,眯著眼數數正好七個。
小保安又連忙跑回安保室,手忙腳亂地拿過座機就給物業打電話。
「快點多來幾個人!樓里不知道怎麼回事混進來了七個身份可疑的人,看起來不太正常,好像是精神病患者。對,七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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